20 家長

第20章 家長

“這種題上次你不是問過我了嗎?”荊牧畫了一下題幹叫陸有時自己看。

陸有時掃了一眼,“我問過了嗎?額,我給忘了,還是不會做。”

荊牧把陸有時的錯題本往前翻了兩頁,“這裏,只是數字變了而已。你看一下之前的解題步驟,不要在同一坑摔兩次。”

“噢。”陸大少點點頭,郁悶地自己解題去了。

題目不難,他也不是不會做,就是想聽他哥給他講題而已。唉,忘了之前問過了,下次換一道。

荊牧坐在他身旁,手裏是一本素描本,鉛筆劃過紙張的沙沙聲不斷。陸有時的餘光裏,荊牧畫畫的模樣分外專注。

怎麽停下了?

荊牧忽然放下了紙筆,雙手緊握在了一起,将十指捂熱之後才重新拿起畫筆。一側眸就發現陸有時題解了一半望着自己:“怎麽不寫了,不會了嗎?”

“啊,不是,會寫的。”陸有時轉過頭迅速地把那道題給寫完了。

他自己成天運動,每天都熱血沸騰的,大冬天穿短袖也不嫌冷,可他哥不一樣。現在已經是十月底,晝夜溫差大得驚人,黃昏時的天臺簡直就是風蕭蕭兮易水寒。

“哥,我寫完了,我們回教室吧,突然覺得外邊怪冷的。”

“确實有點冷,”雖然這幾天他們都是在天臺消磨完休息時間才會回教室,特別是陸有時,恨不得踩着點回去。不過這會兒正好一陣冷風吹過來,荊牧也就沒覺得哪裏奇怪,“回去吧。”跟着他弟一起下了天臺。

學生時代每逢期末考必下雨幾乎已經成了自然規律,這次不過是個期中考居然也趕上了連天的大雨,低氣壓讓原本就不堪折磨的學生們更是黯然銷魂。

好不容易熬過了考試,居然連王二哲都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沒有時刻準備着搞點什麽事情出來。

期中考之後就是雙休,老李趕在大家回家之前沖進了教室,在黑板上寫下了鐵畫銀鈎的三個大字“家長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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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中考試之後就開家長會這是華興的傳統,同學們應該都很清楚吧。邀請函已經通過校訊通發到了各位家長的手機上,時間是下周一下午一點半,也是期中考成績放榜的時候。”

“你們自己考什麽樣自己心裏有數,也不用我多說了。回去該拖地的拖地,該洗碗的洗碗,都自求多福吧。”

“行了,放學了都趕緊回家。值日生記得把垃圾到了。”老李說完也懶得看這幫耷頭拉腦的兔崽子了,幹幹脆脆地放了學。

原來是要開家長會,怪不得這幫人這會兒一個個跟十天沒澆水似的。陸有時收拾完了東西準備回家,不知道他們家誰會來,估計是沈清女士,真是想想就頭大。

“哥,”陸有時在政教樓後頭的停車棚果然看到了荊牧,這人總是一到放學時間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他有好幾次都沒逮住,“咱媽會來給你開家長會嗎?”

荊牧垂着頭給自行車解鎖,“她沒時間,現在外派着,一時半會兒回不來。”

“哦,”陸有時有點失望,他很想再見荊牧的媽媽,就像懷念那兩年的生活一樣,“那你表舅來?”

荊牧搖搖頭,“我家沒人過來,前兩天已經和班主任打過招呼了。”

“這樣啊,不過也是,你的成績也完全沒必要搞什麽家長動員了。”兩人一邊朝學校大門走一邊聊,“唉,羨慕。”

“有什麽好羨慕的,考試之前叫你好好背的那些地方都背了嗎?”

“報告組織,絕對已經保質保量地完成任務了。”陸有時邊說還便朝着他哥敬了個禮。

荊牧一挑眉,眉尾帶出笑意,“行,組織收到了。既然已經保質保量地完成了任務,結果肯定也差不到哪裏去。雖然說是臨時抱佛腳,不過你腦子也不差,這次是摸底考不算難,應付得過去。”

“對了,陸叔叔會來嗎?”

“我爸?”陸有時搖了搖頭,“他現在在忙公司上市的事情,完全沒時間管我,不然我也不會來我外婆家。估計家長會也是我外婆過來。”

“你外婆好像挺嚴格的?”

“也算不上吧,就是家裏規矩多,你說她刻板吧我來綜藝班的事情也沒太被攔着,搞不懂那些大人在想什麽。”

“嗯。你該往那邊走了,拜拜,下周見。”

“下周見,哥。”

班裏的低氣壓一直延續到了下周一,下午美術生去了畫室,體育生照常訓練,教室空出了開家長會。老李是班主任得負責家長會就不能盯着陸有時他們訓練了,于是找了另外一個體育老師幫忙盯梢。

這老師很松,訓了倆小時就放他們休息去了。

陸有時忽然想到畫室,上一次和他哥說以後有機會去參觀一下,現在不就是機會嗎?教他們班美術的韓老師是教務主任,現在好像也在忙着家長會,這會兒過去還不用擔心被抓着當模特。

“陸哥,你幹嘛去?”王二哲不知從哪裏摸出一個面包,一邊啃一邊朝陸有時問道。

“我去五樓看看。”

王二哲眯起的眼睛裏透着大大的疑惑:“你去尖高班幹嘛?”

孫路寧拍了下這二狍子的腦袋,“你陸哥說的是畫室,”他跑了兩步,走到陸有時身邊,“陸哥,我和你一起去,還沒去畫室看過呢。”

“诶,你們倆別丢下我呀,我也去。”王哲瞬間塞完面包,跟了上去。

實驗樓是沒有固定班級的,只有物化生的課需要做實驗的時候才會來這邊,大多數時候這裏都人煙稀薄。

他們幾個沒有走常用的那個樓梯,而是從離操場近的這個樓梯上去。越往上走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覺得這棟樓越來越有鬼屋氣質,這樓道在背陰的位置,四樓和五樓的燈都是壞的,導致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昏暗。

四周都是光/裸的水泥牆,牆面上有各色水粉的塗鴉。黑色塗的鬼臉,紅色畫的心。大概是畫那顆心的時候顏料太濕,往下滴挂的紅色效果就跟殺人現場一樣瘆人,“鮮血淋漓”的心旁邊還寫着“某某我愛你”,那名字早已被劃得七零八落辯識不清了。

也不知道角落裏堆疊着多少煙頭,還隐隐散發着廉價煙草的味道,混合着空氣裏陳年的黴味兒,叫人恨不能就地喪失呼吸功能。

“我去,這地兒怎麽陰嗖嗖的,咱快點走快點走。”王二哲一邊催促一邊邁開長腿往上跑。

“大哲子,你跑那麽快幹嘛。诶你看,那邊好像有個人。”孫路寧不懷好意地追上他,指着樓梯口說道。

王哲下意識地往那瞟了一眼,整個人挂到了他同桌身上,“卧槽,卧槽,鬼!卧槽!”

“快跑,快跑,路子快跑啊。”

“哈哈哈哈哈哈。”孫路寧笑得直不起腰,還推不開王哲這八爪魚,差點沒站穩。

陸有時往樓梯口那邊一看,發現那邊是個放教學器材的教室,一個人體骨架模型,俗稱骷髅的東西正張着空洞洞黑黝黝的大眼睛,大拉拉地望着這邊。

陸大少沒想到王二哲居然還怕鬼,大白天看見幅模型都吓成這樣,以後約女孩看恐怖片可怎麽辦吶。

“行了大哲子,那是模型。路子你別笑了,這家夥吓得都出冷汗了。”

“模、模型?”王哲顫巍巍地睜開一只眼确認了一下,然後非常憤怒地松開了孫路寧,“還是不是兄弟啊太不厚道了。”

就在這個時候,樓上傳來了激烈的争吵聲,準确地說是單方面的激烈争吵。

“你們學校忽悠着我們孩子來了這破綜藝班,收了錢就不管了是不是?他上一次還能考462,這一次才四百二難道老師沒責任嗎?”

“搞不好美術教育就不要随便開班,還把美術生和體育生放一個班級,多少搞體育的不是小混混你們以為我們家長不知道嗎!?”

這炮火直接燒到了體育生身上……他們班班主任好像就是體育生來着。

還在樓梯間裏的三人面面相觑,他們輕手輕腳地往上走,疊羅漢似的趴在在樓梯口往那邊看。

“那是誰的家長?”王哲小聲問道。

“周詳的。”孫路寧回他。

“你怎麽知道?”

孫路寧:“上次他考462啊。”

“你記性真好。”

畫室門口站了好幾個人,陸有時竟然在那裏看到了自己的外婆,沈清女士身邊就是他們班主任,這個标準體育生出身的班主任被周詳家長一統炮火無差別攻擊到面色烏黑,還不能發作。

“周太太,您冷靜一點,周詳同學的成績在我們班排第三,在三個藝術班班所有的美術生裏排第七,其實是個很不錯的成績。”

“這還不錯?”

沈清女士非常端莊地點了點頭,“作為校董,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我們的老師都是很用心的。而且周詳所在的綜藝班也是幾個藝術班裏平均分最高的班級,可見李老師平時督促大家學習十分盡心盡力。”

“哼,”那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冷笑了一聲,應該是周詳父親,“沈校董別想這樣忽悠我們,高二十一班的平均分高真是因為老師水平比其他兩個班好嗎?別以為家長都是傻子。”

“你們班那個叫荊牧的同學這回考572分吧,班裏平均分328,一共四十二個人,這說明什麽?說明他一個人就直接把班級平均分拉高了五分不止。我知道那個同學原本是尖高班的,本來成績就好。不過你們就這樣拉他出來暗地裏充門面,倒也真是不嫌臉大。”

“我們不想聽這些虛的,”周詳媽媽說,“讓我兒子回實驗班就行,既然拿不到藝術生的推優,我們詳詳也沒有必要待在這個班。”

被說臉大的沈清女士看起來似乎也沒有生氣,依舊得體又端莊的模樣。她似乎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分班的時候學生們都是簽過字的,學校沒有辦法同意學生無緣無故地轉班。而且綜藝班和實驗班的進度不一樣,周同學現在轉過去只會對他自己造成不好的影響。”

“能有什麽不好的影響,我們家詳詳本來就是實驗班的,我們只是想讓他回去而已。再說了,當初分班的時候你們說的好聽,說什麽以詳詳的成績,藝術生推優也十拿九穩。那你們已經有個尖高班的學生進來了的事,為什麽不告訴我們?推優就這麽一個名額,你們這是在欺騙家長!”周詳媽媽出離憤怒。

“周太太,”沈清女士的嗓音十分溫潤,襯得周詳他媽媽的一通咆哮更加尖銳,“在推優這件事上,周同學現在的問題并不是荊牧同學。”

“荊牧同學是沒有藝術推優資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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