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過關
第68章 過關
結束之後,荊牧重新刷了牙之後便睡了,只剩陸有時還睜着大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整個人都處于高度眩暈的興奮狀态。
他哥居然,居然願意用嘴幫他了。這個認知比肉體上最直觀的感受,更加讓他飄飄然。陸有時突然覺得斷腿也有斷腿的好處嘛,甚至覺得這幾天疼的都回本了。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銀線,陸有時把荊牧攬進了懷裏,嗅着他身上清淺的栀子花香,緩緩陷入了深眠。
一回生二回熟,陸有時這人明顯是嘗到了甜頭,這兩天沒少仗着自己受傷撒嬌,然後讓荊牧幫他。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抓住了荊牧牧的命門,只要他一撒嬌他哥準沒轍。
別說,這種恃寵而驕的感覺,還真不是一般地爽。怪不得史書上記載了那麽多禍國妖姬,畢竟沒誰不喜歡被人捧在心尖兒上的感覺。
不過陸有時沒能享受道多少特別悠閑的時光,畢竟現在已經五月,一眨眼高考就在眼前。他原本想拆了石膏再去考場,奈何拍片兒出來以後,醫生說愈合的效果還不是特別好,他就只能拄着拐奔赴考場了。
最憋屈的是,陸有時和荊牧沒分到一個學校考。
高考這種東西,幾乎每個人都得經歷一次,在當年會覺得這一關仿佛像個繞不過去的天塹,可是多年以後再回想起來,根本不會記得那場被自己視為生死一戰的考試裏,究竟考了什麽東西。
不過陸有時還好一些,他還記得當年語文的作文題目——門與路。
門是路的終點,也是路的起點。
那時候的陸有時,對未來的滿懷熱忱,因為他覺得無論最後走到了哪裏,走得如何,荊牧都會在門裏等着他。
他也不知道當年的自己,哪裏來的那些不離不棄的勇氣與自信。
只是沒過多久,那扇門沒了,那條路也空了。
原來不離不棄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諾言,不是他一個人努力就能做到的。
陸有時在高考後的一周拆掉了石膏,是荊牧陪着他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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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陸有時不敢相信那是他自己的腿,“別看,你別看!”他第一反應就是擋住荊牧的眼睛。
給他拆石膏的醫生都被逗笑了,“這很正常的,畢竟一個半月沒動彈,小夥子之前練體育的吧,這下對比就比一般人更明顯了。”劉醫生拍了拍陸有時的肩膀安慰道,“沒事兒,年輕人多練練就回來了。”
荊牧扒下陸有時擋着他眼睛的手,看見了他終于重見天日的右腿,腿前側有一道縫了十一針的長疤。皮肉之下還有六顆鋼釘和一塊鋼板。
因為長期不曾活動使力,右腿的肌肉都萎縮了,肉眼可見得比左腿要細上一大圈,甚至白上了不少。
“哈……”荊牧趕緊捂上了嘴巴,免得自己笑得太誇張,某人要炸毛了,“咳,沒事。多鍛煉鍛煉就好了。”
小獅子出離憤怒了,于是湖九院的複健中心裏,出現了一個每天都來揮汗如雨的複健狂人,還激勵了一大批一同來複健的小朋友。
湖市離興城不遠,還有直達的公交,複健也不需要住院,兩個人就每天坐車來回,沒多久就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
陸有時的第一志願填了財經,真是一分不差踩着點兒上了大學,只不過專業得接受調劑。荊牧則穩穩當當地以專業綜合第一的成績被G美錄取了。
高中三年的生活,算是圓滿地畫下了個句號。
然後王二哲就一個電話打到了陸有時這裏,“陸哥啊,我親愛的陸哥!嗚嗚嗚嗚,我好難過,我的心好痛……我快不能呼吸了,嘔唔——”
這嘔吐聲未免也太真實了,陸有時瞬間把手機拿得離出兩米遠,話說回來這什麽情況。
那邊似乎換了個人接電話:“喂,陸哥嗎?我是路子。我們在西街那家燒烤店聚餐呢,你和大佬也一起過來不?”
陸有時:“王二哲剛剛是喝吐了?”
“是啊,現在跑廁所去了。我們班挺多人都在的,算是私下裏的一頓散夥飯了,快來吧。”
陸有時看了眼荊牧,荊牧點了點頭,“行,我們馬上就到。”
他們倆到的時候,一人三大杯冰啤酒都已經準備好了。
“你們倆遲到啦,一人罰酒三杯,不許推辭啊!”郝陳佳看見他們倆就兩眼一發光,擺出了要把這兩人灌暈的架勢。
“大陸他骨頭剛剛長好,醫生說了還不能喝酒。”荊牧把陸有時面前的酒給擋了回去,笑得十分不容置疑。
“額,”郝陳佳愣了一下,“诶,我給忘了,陸哥還是個瘸子。那大佬就你喝吧。”
“沉哥,我哪兒瘸了。”陸有時笑着抱怨,“健步如飛好不好。”
“哈哈,抱歉陸哥,剛剛看了你住院那會兒的照片,還沒脫離那個情景呢。”
荊牧掂量了一下眼前的酒杯,一口氣灌了下去。冰啤清爽醒神,荊牧并不讨厭。
“噢噢噢,酷!”“不愧是大佬!”
大家都拍手起了哄,荊牧在喧鬧的人聲中喝幹淨了三杯生啤。
“你們點了什麽菜,有烤饅頭嗎?”荊牧擱下酒杯,掃了一眼杯盤狼藉的桌面問道。
孫路寧站起來說:“給,大佬。”
“喂!路子,那是我的小饅頭。”蔡一諾立刻抗議。
“再給你點一份。”孫路寧叫來了服務員,“大家還有什麽要點的嗎?”
“有有有,我要五花肉、牛肉還有羊肉。”
“我要韭菜、金針菇,對了還有肉末茄子。”
“我們要不要幹脆叫一盤小龍蝦啊?”
“這個可以有,還有麻辣螺蛳也來一套!”
“……”
大家七嘴八舌地點着單,服務員小姐姐大概是來賺點零花錢的暑假工,顯然還不怎麽熟悉業務,被這幫餓鬼投胎的小崽子們弄得暈頭轉向,差點連中文都不知道該怎麽寫了。
陸有時在喧鬧聲中湊到荊牧耳邊問:“你連喝三杯,胃沒事兒吧,別待會兒胃疼了。”
“沒事,”荊牧啃着小饅頭說,“不至于那麽弱雞。你要喝點什麽嗎,椰汁之類的?”
“嗯,我就要杯椰汁好了。”
大家餐點完了,王二哲才從廁所裏爬了回來,一看見陸有時就撲了上去,“陸哥,我的陸哥啊,你可算來了,嗚嗚嗚嗚……”
“我的天,王二哲你鼻涕往哪兒抹呢?”陸有時崩潰,“大庭廣衆的你扒我身上哭什麽哭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欠了你五百萬沒還,趕緊起開。”
“嗚嗚嗚,”王哲哭得更兇了,“我的陸哥啊,我可憐的陸哥啊,我以後要再也見不到你了,我難過啊。”
陸有時簡直無語了,“你哭什麽呢,我好像沒得什麽絕症吧,你陸哥我堅挺着呢。”
“陸哥啊,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我也見不着你了啊。”王哲還跟個八爪魚似的挂在他身上。
“你陸哥是牛還是羊啊,得風吹草低你才能看見,趕緊起開,當心我揍你啦。”
荊牧看着王哲那張哭得黑紅黑紅的臉,覺得搞笑,不過陸有時被纏得實在不好看,他也不能太幸災樂禍。于是拉平了嘴角問孫路寧:“路子,王哲他怎麽了?”
孫路寧只是淡淡地看着王哲發酒瘋:“他馬上要出國了,心情不太好,讓他鬧吧,實在受不了就讓陸哥打他一頓,估計他也能消停點。”
“出國?去旅游嗎。”
“……”孫路寧搖搖頭,“他們家要移民了。”
這下不止荊牧,連陸有時都睜大了眼睛,“移民?這時候移民嗎不是才剛剛考上大學。”陸有時一邊扒拉開王哲的腦袋一邊問。
耍酒瘋的王二哲好像聽懂了他說的話,哭得更加撕心裂肺,“都是我太沒用了嗚嗚嗚。”
孫路寧解釋說:“他沒考上,王叔叔覺得他就算複讀十年都沒可能克服高考大關,還不如早點去國外。”
荊牧點點頭。
“我不想去什麽勞什子美利堅合衆國,我不想去天天吃漢堡喝可樂,我不想啊啊啊啊。”
陸有時終于把王二哲給扒拉開了,把他給扔到了孫路寧那邊,“你不是挺喜歡肯德基麥當勞的嗎,去了天天有的吃,你到還不開心了。”
王哲委屈地癟癟嘴,縮到許峰高大的陰影裏嘤嘤嘤,許大哥沒理他。
陸有時看了看孫路寧,發現他居然默不作聲地在喝白的,一瓶二鍋頭已經下去了一半,看不出來這人酒量還挺好的,一點兒也沒上頭。
“我去下廁所。”就在這個時候,孫路寧忽然離了席。
荊牧看了看他的背影對陸有時說:“我怎麽覺得路子也好像有點不大對勁?”
陸有時腦子裏的弦兒一崩,他哥這時候怎麽就這麽敏銳了,“發小要移民了,心情不好也很正常。”
“是嗎。”
“王二哲!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娘娘腔嗎你縮那兒嘤嘤嘤的,煩死你了。”郝陳佳像是終于受不了王哲的公鴨嗓了,拍着桌子沖他吼。
“——嗝兒。”王哲被吓得打了個哭嗝,憋住了氣。
“你不就是出個國嗎,難道你以後都不能回來了?一張飛機票的事兒至于在這兒嚎半天,孟姜女都沒你眼淚多的。”
王二哲終于委屈地受不住了,他居然朝郝陳佳頂了回去:“你根本不懂我有多難過,你還吼我,你還吼我,你都不安慰我嗚嗚嗚。”
這回郝陳佳都愣了,“額,不是,那什麽,我确實不懂啊。我,我不是故意吼你的。你別哭了,別哭了好不。”
王二哲腳一跺跑了,許峰慢悠悠地看了一眼郝陳佳,緩緩說道:“你不去追嗎?”
郝陳佳簡直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追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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