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游勤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王歌喊的“小宋先生”是誰,他來不及調侃王歌,注意力就全被對方最後一句話給吸引住了。

“你說什麽被砸了?店被砸了?”游勤騰地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怎麽回事?這都……”

游勤看了眼時間,不敢置信:“這都要十二點了,砸店?誰幹的?!有人受傷沒有?喜樂受傷了嗎?”

“就是趁沒人砸的,”王歌道,“小宋先生剛好送貨回來,撞見了,我離得遠沒看清小宋先生有沒有受傷,我已經報警了。對方有……大概五個人,都是人高馬大的,看着不像什麽好人。”

“好人會三更半夜砸人家店嗎?”游勤的火氣被酒精一點直沖頭頂,他轉身就出了門,“周圍有路人可以幫忙嗎?先把人制住再說!”

王歌喘着氣說:“我發現不對,立刻報警然後就跑來菜場外頭找人了,菜場裏面沒人……游少,我,不是我不去幫忙,我從小到大就沒打過架,我上去也是給人送人頭……”

王歌在街上已經轉了小一圈了,老街區這邊到了這個點幾乎都休息了。大街小巷裏居然看不到一個鬼影子。

王歌急得不行,在拐角十字路口攔起了計程車,有計程車停下來,他就立刻彎腰說:“大哥!幫個忙!有人打架……”

話音沒落,對方擺擺手一腳油門就走了。

游勤眉頭皺得死緊,剛走的代駕又被他招回來了,他對王歌說:“我沒說你做得不對,你自保是應該的,就算我是你老板,給你錢,也不代表該讓你去挨揍,那也不是你的職責範圍。你能及時報警已經做得很好了,還有……”

游勤拉松了領扣,嘆氣:“謝謝,我以為這麽晚你已經回家了,沒想到你還跟着他。”

如果不是王歌跟着,游勤還不知道喜樂發生了什麽。

王歌被游勤的一聲謝謝弄得很不好意思,挂了電話後,年輕的小夥子在夏日夜風裏站了半響,迷茫地看着車上來來去去的車輛。

他已經遠離了菜場附近,聽不到那些打砸的聲音了,恐懼也就跟着風一起被吹散了些。很奇異的,明明知道菜場裏正在發生什麽,可若是事不關己,躲得遠遠的,那點藏于陰溝裏的嘈雜傳不進耳裏,便好像也沒有什麽。

王歌沒敢回頭,仿佛回頭就會被什麽抓住,他定定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拐角開來一輛巡邏警車,他才回魂似地猛地一個激靈,拔腿就跟着警車往菜場跑去。

警車停在菜場門口,砸店的砰砰聲已經能隐約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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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老房子的窗戶都關得嚴嚴實實,但窗戶後都亮着光,明顯是在偷偷地窺視着深夜裏的鬧劇。

這一片的老房子當初規劃時就很亂七八糟,此時圍繞在菜場周圍的窗口亮着隐約的光,遠遠看着,仿佛深夜裏一只只蘇醒的怪獸眼睛,不懷好意地注視着嘈雜聲音的來源處。

王歌的出現讓正往裏走的警察皺眉:“你是報警人?”

“是我!”王歌喘着氣說,“前面有人砸店,可能,可能還傷了人,快跟我來!”

菜場裏很黑,只有喜樂的香腸鋪子門口挂了一只白熾燈,光亮僅僅是照亮了腳下一小圈土地,裝這只白熾燈不過是為了方便喜樂晚上去送貨,而現在,這小小的光圈下戰鬥正升級到了最激烈的時候。

王歌帶着警察趕到時,喜樂正被一個高大的男人按倒在了地上,破舊的T恤早被撕扯爛了,胸口拉出巨大的豁口,露出了深麥色的肌膚;喜樂被按倒在地卻也沒有發出聲音,他連哼都沒哼一聲,悶不做聲地擡拳揮向男人的眼睛。

旁邊幾個人有在砸店的,有在起哄的,王歌只覺方才已經被遠遠抛在腦後的嘈雜聲突然海浪似的湧了回來,就像之前的自己只是按下了靜音鍵,而現在靜音鍵失了效,甚至連音量控制鍵也沒用了,巨大的噪音夾雜着咆哮聲加倍地返還回來,震得人腦袋嗡嗡響。

王歌從小沒見過這種陣仗,一時膝蓋有些發軟,身旁的警察已經沖了上去,有人一見警察來了立刻丢了手裏的武器就跑——王歌此時才看清了,對方手裏拿得都是鐵棒,還有黑柄的細長砍-刀,刀鋒在白熾燈下亮着寒光。

巡邏警只有兩個人,一個警察抓住了一個跑得不夠快的小混混,另一個警察拉開了壓在喜樂身上的男人,那男人被喜樂一拳打中了眼睛,正捂着眼睛嗷嗷嚎叫,叫得跟殺豬似的。

喜樂坐了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鼻血在他坐起來的一瞬間流了下來,王歌手一抖,半響才回神似的在衣兜裏四處亂摸,摸出衛生紙,小心地給喜樂遞了過去。

喜樂拿手背毫不在意地擦了一下鼻血,感覺到有人靠近,他轉過頭來,對上了王歌閃爍的眼睛。

喜樂眨眨眼,想起來了:“王歌,哥哥。”

“你,你沒事吧?”王歌蹲下來,“有哪裏疼嗎?”

喜樂活動了一下肩膀脖子,沒覺得少胳膊少腿了,于是搖搖頭,十分興奮地往他身後看:“游勤呢?”

王歌簡直看不懂這個人,這會兒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王歌說:“游少一會兒就到了。”

他又看了眼被控制住的那位大哥,臉色古怪地想:要是我被這樣壓着揍,一定會又不甘心又憤怒得無法自控吧?總歸是不可能笑得出來的。只是這麽看着,他就覺得內心湧上一股無法放到明面上來的丢人現眼,他将紙巾塞進喜樂手裏,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說:“你認識他們嗎?”

喜樂點點頭,自己爬了起來,手腳還挺利落,臉色也毫無變化,仿佛已經習慣了應對這種情況,只是看清有警察後吓得往後退了幾步,身體變得有些僵硬起來。

被抓住的兩個男人被铐起來塞進了警車裏,其中一個警察走回來說:“受傷了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

喜樂卡殼了似的,不會說話了,只是搖頭。

“那跟我們走一趟吧,去做個筆錄。”警察道。

喜樂艱難地動了動喉嚨,面對五六個大漢都毫無懼色的臉,此時卻露出了幾分害怕的表情。

警察看出了他的害怕,安慰道:“沒事,只是做個筆錄我們了解一下情況,不會怎麽樣的。”

王歌給游勤簡單地發了條消息,走上來說:“走吧,我陪你去,一會兒游少就來了。”

聽說游勤要來,喜樂繃緊的肩膀放松了一點,乖巧地點頭,跟着走了。

游勤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會因為家住得太遠而懊惱不已,他看着王歌發來的消息,氣得張口就要噴出一打炮彈來了,恨不能催着代駕把車當飛機開上天去。

他甚至在想:要麽幹脆去菜場附近買一套房子住得了。

好在三更半夜路上車不多,一路都很順暢,饒是如此游勤趕到派出所時,喜樂已經錄完筆錄出來了。

游勤不知道為啥,腦殼裏就冒出一句“黃花菜都涼了”幾個字來,他幾步沖過去把喜樂一摟,無視了在旁邊尴尬得要就地化作一塊碑石的助理,急吼吼地說:“傷哪兒了?給我看看?疼嗎?”

“誰幹的?你認識他們嗎?”

“他們為什麽要砸店?家裏人知道這事了嗎?店裏有什麽損失沒有?”

游勤一連串地問完,才想起喜樂要回答他這麽多問題實在很困難。他幹脆轉頭看向王歌。

王歌正龜速貼着綠化帶想讓自己無聲無息地滾蛋,忽然跟游勤撞上視線,頓時僵在了原地。

“那些人,小宋先生認識。”王歌舔舔嘴皮,幹巴巴地說,“是之前常來的賭-客,之前運氣好沒被一鍋端了,可能是覺得最近風頭下去了,沒人注意這事了,就來洩憤。”

王歌指了指喜樂:“他剛才跟警察說的,對方打他的時候,嘴裏一直罵他是掃把星,喪門星,還說他腦子……”

王歌嗫嚅了一下,沒說下去。

喜樂對警察十分懼怕,不等人家多問,幾乎要将祖宗底都給人翻出來,事無巨細什麽都說了,王歌自然也就被迫聽了全程。

王歌看看游勤,又看看喜樂,還是覺得這兩人真是一點都不配。喜樂做筆錄時瑟縮的模樣,說話結巴,一句話說長了就聽得人難以忍受,身上還穿着被撕爛了T恤,褲子上滿是污水泥土,看着實在不像個人樣。

王歌跟了游勤這麽久,一直是拿游勤當偶像崇拜的。

游勤可以說是他兒時無數次幻想過的“未來的自己”的模樣:年輕有為,家境富裕卻并不依靠家庭,說話幽默風趣人緣極好,卻又自有底線原則,說一不二;不算是好好先生,但也溫柔體貼,雖然感情上一塌糊塗,但向來是好聚好散,從不惹人埋怨;游勤審美品位高,舉手投足有極強的個人風格,可以說在王歌眼裏,游勤沒有缺點。

可就是這麽一個完美的人,大好年華才剛剛開始,還有無數冒險旅途等着他們一起探索,去創造無數的奇跡和榮耀,這人卻中邪了似的,突然盯上了宋喜樂,還因為宋喜樂,在公司裏堂而皇之地推銷起了香腸。

在王歌看來,游勤喜歡同性不算什麽,但喜歡上宋喜樂,可以算是人生裏唯一的污點了。

不過這些話,王歌自然是不敢說出口的。

王歌在心裏嘆氣,祈禱上天游少只是一時興起,一邊說:“那幾個人也承認了,是以前的賭-客,之前被抓進去的人裏還有欠他們錢的,現在他們沒了賭-博的地方,錢也收不回來,所以就來報複了。”

游勤摟着喜樂的手收緊,臉色陰沉:“找個地方,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明天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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