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江山與美人之間

夜深人靜的時候,将東方齊哄睡下,嚴木就披着一件衣服,将窗子打開一條縫來,出神地望着屋外,其實外面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聽着屋外呼嘯的風雪聲,傍晚時就沒有停止過,偶爾寒風帶着雪花鑽進來飄入脖子裏,讓他被冰涼刺激地縮了縮身子,把身上的衣服裹得嚴實些。

因為東方蓮的體質,若不是上等的棉綢衣料,他的手上就會起了很多紅紅點點,身上可能更不必說,也許吃過太多苦,那些疼痛瘙癢就沒什麽忍受不了的。

如果被莫雲霄看到,估計又會想方設法為自己尋藥膏吧。本來他可以先把找回雲霄作為主要事情的,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他的思想卻偏移了,這就好像是在江山和美人之間,自己選擇了江山一般。

他拿起手中的狐貍面具,指腹細細地撫摸着上面冰冷的溫度。唇角帶起一絲苦笑,我什麽時候會糾結這種事了?

想起山洞裏的纏.綿,因為那日體內的生子藥發作,那肌膚之親的感受遠遠沒有東方睿強迫他的時候來得真實。

那一次意外,加上莫雲霄走火入魔下發生的,更像一場發生在夢裏。

之所以一直沒有糾結那天的事,是他還不知道能不能接受莫雲霄的感情,也不曾拿出來說清楚,之前他待莫雲霄一直為兄弟,但自從他告白後,內心不能不說沒有一點起伏,只不過一直在下意識中選擇了逃避,畢竟那次感覺太過夢幻,導致那方面的思想都陷入淩亂中。

村民趕到莫雲霄掉落的地方,那裏面除了狼群的屍體,代表他一定是活着的,不過昨夜不知道是否是又走火入魔了,還是受傷了導致沒有直接回來找自己。

莫雲霄一向對自已忠心耿耿,哪怕走火入魔後也依然不曾改變過。從成為嚴木的第一天,這個人一直在身邊,危險的時候永遠站在自己的前面。

但是現在的自己卻以天下百姓為重,他又會不會怨他呢。

“雲霄,你一定要活着。”嚴木垂下眼簾,對着面具輕輕地說道。

**

休息了一晚上,大雪也停了下來,昨日的領頭周大田就領着幾個人擡着一轎子來到周伯家。

一夜睡得不安穩的嚴木,早就醒來把妝補好。一出來剛好與他們碰面,周大田便上前道,“嚴公子,這到縣衙門有半天路程,昨夜又下了雪,只怕這路不好走,還是讓我們送公子去吧。”

嚴木想了想,覺得這幅身體實在是嬌氣慣了,山路積雪,肯定會很滑,若到時出了狀況,反而影響行程倒是不好了,就幹脆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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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吃過早飯後,囑咐過東方齊好好呆在周伯家,就上了轎子出發,出了村子,延着官路上走,一路颠簸得他暈頭轉向的,不得不承認和宮廷版的轎子真沒有可比性。

掀開簾子透口氣,嚴木看着被大雪覆蓋的莊稼一片白芒芒,所謂大雪瑞兆年,可是百姓卻沒有食糧下怎麽熬過這個冬天。。

等進了縣城,整個街道幾乎空蕩蕩的,顯得蕭條破敗,就算有些店鋪開着門,也是無人關顧。淮南大雪這般連續不斷,已經與外面的世界有些天然之別。

而這個淮南到底又有多大,這場雪災會不會給這個國家帶來什麽危害?饑餓的百姓哪天忍受不了爆發了,如若有人加以利用,那麽屆時必會天下大亂,戰争也不可避免,遭殃的卻還是老百姓。

正路過一處角落,風吹起窗簾時,嚴木就瞥到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躺在雪地裏一動不動着,身上還覆蓋着厚厚的積雪。

他眼皮一跳,那人穿的是黑色的衣物,而且遠遠看去,發現身形與莫雲霄極其相似,便趕忙叫道,

“停一下。”

“嚴公子怎麽了?”

突然喊停轎,使周大田好奇地問道。只是嚴木心急如焚地奔下來,哪裏還顧得上回他的話,蹲到那人的面前,才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嚴木另一只手穩住自己發顫的手,咽了咽口水,緊張得屏住了呼吸,才敢将那人蓬亂的頭發慢慢地撩了起來,在看到對方臉的那一刻,他不知道為何眼睛生澀得發漲。

嚴木把頭埋在膝蓋裏,也不知道是難過還是高興,慶幸不是雲霄,但這個人已經沒有了生命跡象。

“嚴公子,你認識他?”見他這幅模樣,不由讓周大田走過來小心翼翼地問道。

嚴木搖搖頭,緩和了一下情緒,從袖子裏拿出一些銀兩交給他道,

“叫人來給他副薄棺木,尋處地方好好安葬吧。”

“唉,好。”

周大田也發現那人已經救不了,就輕嘆了口氣應了去。嚴木站起來沒有再看那人的屍體,他走向轎子,袖下的拳頭握緊,眼裏多了一份堅決,如果靠他的力量可以改變,絕不會再讓無辜的老百姓這般死去!

不到一會,周大田叫來棺材店的夥計,夥計們都退了錢,說他們掌櫃的不收,交談中知道,原來這已經是好幾個不是餓死就是凍死的人了,好像都是第一批從災情更嚴重的地區跑出來的,但是還是沒能活下去,然後屍首是他們掌櫃自費為其安葬的,這給了嚴木更複雜的心情,不過也沒忘問早上有沒有莫雲霄特征的人,他們都搖着頭說沒有,讓嚴木松了口氣之餘又格外沉重。

等他們把那人的屍體擡走後,再次啓程很快便到了衙門口外,就聽到裏面傳出唱戲的聲音,還有肉香随着風飄出來的味道。

真真應了那句話,“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嚴木下了轎子,盯着那高高的圍牆,眸光厲色起來,他一直在猜測,想不到果然如此。淮南一帶被大雪封路,百姓糧食短缺,本該先由官府為出面,如今身為父母官竟不顧民間疾苦,只顧自己享樂,任由百姓自生自滅中,相信也是他“上頭”的意思了,而且讓他更能确定的是,他與皇叔遇刺一事,只怕和他們都脫不了關系。

看來,如今皇叔不知蹤跡,是由他這個太子殿下和他們這些臣子會一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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