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十三

二十三

但凡賈政不爽的事兒，賈赦大約都覺得有趣兒。瞧着賈政那一臉的正經模樣，鬧出點兒什麽事兒來讓他想發火發不出，那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因而，賈赦對賈環能進毓舟書院的事兒就特別的上心。

平日裏也見不得賈環讀書寫字的，這四歲多了，他也沒啓蒙也沒開筆，整日裏就是玩兒，時常在賈母跟前兒逗趣兒，也不考慮什麽學不學的，賈政當他是個傻子，将來也未必考得上，大抵也需要花錢捐缺的主兒。而賈赦覺得，若是賈環能上毓舟書院，那可是真極好了，非讓賈政的臉疼上好幾日不可。

因而他就跟圖三爺多問了問毓舟書院的事兒來。

圖三爺也說，毓舟書院與其他的書院還不大相同，不是只要死讀書就可以的，偏偏需要的是多讀書讀得通順的，能融會貫通的，在圖三爺眼裏，賈環才幾歲的小孩子，他能把這律法的事兒弄得通透清楚那是絕無可能的，可能說是一二三點來就已經很是不錯了，更不用說竟然還真的是有些道理。因而他才提議的毓舟書院。

“這可是好，那等得我們返航的時候，大伯就送你去毓舟書院看看。”賈赦這就是打斷越俎代庖了。

因為圖三爺也是要去蘇揚二州，說是那邊景色宜人之類，賈赦也就提出要大家一同去，他的船雖然慢了些，可到底可以裝的人啊物啊，要比那快艇多得多，圖三爺也覺得更方便些，便叫兩個随從乘一艘快艇先去打點，他們随後再到。

這一路上，賈環就跟圖三爺接觸算是最多的了。

雖然賈赦是家長，算得上是船上說得上的人物，可賈環年紀小，可賣萌可耍賴，但又不撒潑，耍賴時候看起來也是可愛有趣兒的，圖三爺也就跟他玩到了一處——講到底，圖三爺說是個爺，可也是十一二歲的年紀，這年紀說他怎麽樣的脾氣大，或者是怎麽樣的不理睬小孩子，也是有些不大合适的。那年月的人，到底還是不能自由。

這一日船又靠岸，圖三爺打發人買了些吃食，都是當地最為有名的點心，拿來給賈環嘗嘗，賈環也在屋裏倒着捧了一本野史佳話，在那兒打發時間。

圖三爺一進門，見賈環拿倒了書，便笑了，過去拍了拍他，問：“你可知這柳毅敲了幾下樹？”

“三下。”條件反射的，賈環說了出來，這也不怪他，他自己還發呆呢，圖三爺進門的時候他雖然見了，可也就是見着了圖三爺他才開始發呆——若是這圖三爺做了皇帝啊，他将來可不是能跟皇帝說上話？到時候救不救賈府那是雖然不是他的事兒，但也不至于人人都要死的，尤其是有什麽都要分給他一份的寶玉——雖然自從姐姐妹妹們來了之後，他就把東西多分給姐姐妹妹們了，但他若是也要，賈寶玉還是會給他拿的。

想來，最傻的就是賈寶玉了……

賈環一直腦子裏想的都是這些，結果，圖三爺問了這麽個問題，他條件反射的就回答了：“三下。”

這一回答，他一拍腦門子，心裏懊惱了起來。

賈赦好愛告訴圖三爺，說他并不會認字兒呢。

Advertisement

圖三爺一轉眼珠兒，伸手過去拿走了他手裏倒着拿的那本傳奇，《柳毅傳書》，上面還帶了幾幅圖的，看起來倒是十分傳神。

“三哥哪裏來？”賈環也沒在意，畢竟他的身份也是不值得人家在意的那種，他會不會讀書，認識不認識字，其實對于圖三爺這身份來說，到底是沒多大的影響的。

圖三爺也是眯着眼睛，把書還給了他，道：“是不是你家真的是外表光鮮，裏面爛透了？說是你家太太拘着你不讓上學還是你家老爺不許你比誰強點兒？”

賈環直搖頭：“若是說太太，那倒是有可能，總歸我姨娘跟她也說了讓我啓蒙，但是太太卻說我年紀還小，不至于上學。可若是說老爺……他許不許我比寶玉強，但也沒說不喜我上進，這後宅陰私，各種怪事，到底也沒那麽可怖的。”說着，他上下打量了圖三爺一番，“但也未必不恐怖。後宅能做的事兒，許多前面的爺們兒也未必知道，而爺們兒能做的事兒啊，也未必沒有後宅女人們的影子。”

“你這話說的，像是你多羨慕人家姑娘似的。”圖三爺噗嗤一笑，把書換給了他。

“哪裏是我羨慕姑娘，”賈環直搖頭，“姑娘們才可憐，有的明明有才，有的明明是有雄才偉略的，比個漢子也要強得許多，偏偏啊是真的可憐，只因生了個女兒身，她就什麽都不是，什麽都不行，唯有嫁人一途，嫁個人若是個人也還好，若是一匹狼一頭豬，她可不就得忍着？”

圖三爺一愣，便想起了自己母親來。

他親生母親不是當今皇後，而是皇後帶來的婢女。只是皇後并不聰慧也不機敏，能爬上皇後的位置，大都是他母親的功勞，只可惜……就算她這麽能耐也沒用，到底還是皇後是皇後，他成了皇後的兒子，而他的婢女親娘卻不得不死在了後宮之中。

因而圖三爺一面是對女人十分懼怕痛恨的，一面又是十分敬畏愛惜的。

只是以後不想成親罷了，免得害了人家姑娘一生，或者是把姑娘變得跟皇後一模一樣。

不過他的這些想法，賈環哪裏知曉？

兩個人說了一會子話，圖三爺又給賈環吃了些點心，便都躺下，慢慢聊了些跟柳毅傳相關的話題，說得圖三爺又十分開心了。

這一路上，也就是這樣過的，直到十天後，賈赦的船這就到了。

兩邊人馬分開，各自行事。

圖三爺臨走的時候，還跟賈環算是不依不舍的，兩個人甚至還送了紀念，說是回到京城了可以見面一敘之類。

賈赦搓了搓手，對賈環道：“環哥兒啊，你就進了毓舟書院，将來再做官，那可是大好事呢！這圖三爺啊，他瞧着也不是普通人物。”

正說着，林府派來接他們的人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