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十三
四十三
賈環哪裏敢這時候就出去,只是躲在樹冠之上暗自聽着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時候就聽到樹下的人在那裏說了幾句話,倒不是多重要,但其中之一還是涉及到了什麽……賈環皺着眉,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的是什麽,這些人在找東西,還是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
“你說榮國府那邊的孫子丢了,怎麽得就能在我這兒找到了?”趙統領開口陰測測的,說出話來也不是那麽的好聽,“我又不是給人找孩子的。”
“趙統領,那榮國府的庶出少爺與我們爺有過一面之緣,他雖然年紀小,可還是挺懂事兒的,”來人說話算得上是十分的小心,也是一開口就來了個“将心比心”,讓人生不起反感來,“到底是庶出孩子,在家裏也不受重視,現如今還給那賊人擄了來,瞧着榮國府那邊都不知道他失蹤的消息……我們爺也覺得挺同情他的,您要是沒瞧見那就沒瞧見,別這樣說話,要是見着那孩子了,您就給留意一下可好?”
他這話一說出來,就算是有再多的不爽,此時也是沒法發作了。
趙統領哼了一聲:“這般說來,那我見到了,也肯定會通知你的,不過就不可能是給榮國府送過去了。”
“要得要得。”來人說着,又噠噠噠地騎馬走了。
賈環躲在樹上,聽得下面開始翻翻找找的,說是找孩子,他也就知道這肯定是說找他了。他便閉着眼,兩只手抱住一根大樹枝,一翻身,就露出了兩條小腿兒來,嘴裏也喊了起來:“救命啊!救命啊——”
“大人,你瞧!”馬上,就有人發現了賈環。
聽那趙統領開口:“還不快把小孩給救下來!”
這些人還真算得上是高手,七手八腳的就把賈環給弄下了樹。
趙統領身邊的一個小個子跑了過來,伸出手捏了捏賈環的臉蛋兒,好奇地問:“你是咋個上去的咧?”
旁邊又有人也跟着問:“是啊是啊,樹那麽高,你是怎麽上去的啊,小家夥,你這小身板兒的,也不怕掉下來,誰給你整上去的?”
“天知道,”賈環看了看小個子,再轉過來看向另一個問他的人,“鬼曉得。”
他這話,說得大家哈哈大笑,趙統領也跟着笑得臉上的胡子一顫一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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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禁軍,只是他們也沒特地告訴賈環,賈環也假裝自己毫不知情,就這樣,他就給這些禁軍帶去了他們得到營房。
孩子小嘛,大家也就把他當成真正的小孩子來對待——還是這麽一說,那是天仙兒下凡的,一個個都跟正常的孩子不一樣,早慧算得上是好說辭了,換成平頭百姓家,大概都要當妖怪來瞧了,所以說正常人家還是把孩子當孩子的。
賈環就活生生被當成了正常孩子過了小半天兒。
這幫人可是從來沒養過孩子的。這時候男人本也不帶孩子,再加上大都是年輕人,忽然見了一個有趣的小孩兒,還都覺得好玩兒,也是秉着男人帶孩子的一貫習性,拿了一堆吃的來給賈環——這若是換成別人家的孩子,大約早就給撐壞了,好在是賈環,他對這些吃食沒有那麽熱衷,倒是看着這些軍士的兵器來了興趣。
這些人的兵器也沒那麽多的講究,棍棒大刀之類的放在外面了,正常的刀劍還是就随身帶着,這可就給賈環逮着了,抓了一把鬼頭刀就一頓亂砍——放在桌上的那一盤子大餅,竟然給他砍得十分均勻。
“哎呀,這小子倒是有些天分啊!”之前問賈環話的小個子蹦跶了過來。他在這禁軍之中沒有多大的官階,只是個小小的隊長,管的人也不多,看起來還面嫩,瞧着也只有十六七歲的樣子,但實則已經二十五六歲了,手上功夫一般,但是輕身功夫十分了得,善使暗器,父兄都是軍中人,因現如今大昭朝也沒甚外敵,他就憑着自己這一身功夫給家裏舉薦進了禁軍,命喚霍岩,表字磐定。
這霍磐定一喊,果然叫來了不少人,大家圍着賈環上上下下的看了一番,再看他砍好的餅,也覺得這孩子天分了得。
趙統領點了點頭,抓着賈環到了外面的演武場,當着他的面打了一套拳,讓他跟着做。
賈環也沒藏着掖着,便跟着這趙統領的節奏打完了一趟拳法,之後才道:“你這也不算什麽,我師父教我不少呢!”
“喲呵,你還有師父?”趙統領當然知道榮國府原本也是軍功起家的,可這些年,這榮國府變成了将軍府,這好好的一大家子給那兩個敗家子兒鬧騰得一無是處的——誠然他們家上交了兵權,得了些許的信任,這都是對,這都沒錯,只是兒子們改了去做學問也沒多大問題,可總歸得要別把自己如何起家給忘了啊!
現如今賈家的那兩個兄弟對軍士們的态度樣子,說好聽了,那是避嫌,說難聽了,就是瞧不上武夫了——賈赦還好,他文不成武不就的,誰手裏有好玩的他就跟誰好,而賈政是徹徹底底的文人學究,恨不能把武夫都狠狠踩死,免得他們說話難聽又粗魯。
而這孩子,卻是賈政的孩子。
“你那親爹不是特厭煩武夫嘛,你哪兒來的師父?”霍磐定好奇萬分地問。
“我在我姑父家裏就跟着護院師傅學過些拳腳啊,老太太還說我學祖父的樣子有些像咧!回京路上遇到了個大和尚,他說我跟他有緣,也就收我做了俗家弟子,學了好些天的工夫,只是還沒能學到怎麽飛天遁地呢,倒是霍叔叔,你可是會飛的?我師父會!”賈環也沒說自己是跟了哪個和尚,但是他這麽一說,倒是讓趙統領好奇了起來。
大家坐在那兒你一言我一語的,賈環就把他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
卻原來是皇帝丢了什麽東西,而那攤主說是就有十分的可能得了那東西,雖然不是他偷的,也不是他故意銷贓,可以說是無妄之災,但誰讓他倒了黴呢?
那幾個強人也不知是哪路人馬,瞧着大概也不是什麽好人了。
賈環聽得直點頭,心裏卻是有些計較——皇帝丢了東西竟然出動了禁軍,圖三爺派人來找他,這大概就是圖三爺一直也都盯着他呢,又或者……是他師父出馬了?不管怎麽說,他那師父可是國師,現如今雖然還沒替他出頭,可這人的身份這麽放着,即使不出頭,也不是毫無瓜葛的。
前朝的事情,就這樣擺在了眼前。
賈環忽然覺得後宅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小打小鬧全都沒什麽意思了。
天色漸晚,賈環已經在外面待了一天半了,趙統領便讓霍磐定送他回去。
霍磐定為人跳脫,也樂意帶孩子,騎着馬颠簸着賈環,一路上還講了幾個笑話,這才回了城裏——賈環心裏一哆嗦,遠遠的,他就聽到了一陣哭喪的聲音,霍磐定也跟着他往聲音來處看去。
可不就是出殡嘛!
有男有女的,一群人渾身缟素,哭得凄慘的女人趴在棺材上走兩步就嚎一嗓子,看得賈環渾身發冷。他的眼睛跟着這些人往城門口那邊挪動,只瞧着擡棺材的人十分費力,跟着棺材的人又都是成年人。
“倒是人瑞啊。”有人這樣嘆了一口氣。
賈環心裏就咯噔一下。
霍磐定也連忙拽了缰繩,催馬過去攔住了這出殡的一家。
“我去報信!”賈環也不管他,翻身下馬,腳下如風一般就跑向林府——好歹,他還認得路。
見到林如海,這事兒就簡單多了。
林如海知曉賈環不是尋常小孩兒,聽他說得條條是道的,也就連忙去找京兆尹并大理寺少卿,那大理寺接到信兒之後忙攔了京兆尹,兩下一起同去了。
果然,到城門口的時候,霍磐定已經跟那一行出殡的人打了起來——好歹霍磐定是禁軍的人,他拿了腰牌,守城軍也不敢放人出城。
于是等該管事兒的來管事兒了,這一行人還就真的給抓進了衙門。
不管外面的平頭百姓怎麽說話的,賈環倒是給林如海抓着,不會再丢了。
大理寺的人過來開棺,上面還真是個瘦小的屍體,只是人家天生做這個的,敲了敲棺材板就知道有夾層,再一扒開,裏面還真找到了一個活生生的人——這人更是小,卻并不瘦小枯幹,反而精壯結實。霍磐定叫人扒了他的鞋襪瞧瞧,果然瞧見他的雙腳與平常人不大相同,便是輕身功夫練得爐火純青的結果了。
之後賈環也就對此毫無興趣了,只是聽着這一晚上大家查案查得熱火朝天的,第二天的結果就是找到了進宮偷盜皇帝寶物的賊人——至于賈環,他這算是有功的,但也輪不到見皇帝的地步,可還是由着宮裏的太監帶着賞賜,給風風光光的送回了榮國府。
賈環一進門,那王氏陰沉沉的臉色就好像是烏雲壓境一般朝着他撲面而來。
他無所謂地見了老太太之後就去找賈寶玉玩兒去了,王氏的一肚子火氣總是不能向她自己兒子發作的,且賈政也難得見了見賈環,誇了他一番,又訓他,說他不能亂跑雲雲——至于吳又名死了這事兒,倒是沒有人提及。
可是賈環哪裏知道,他的這些不擔心,卻是實實在在需要擔心的。
禦書房中,皇帝的眼睛,落到了他的三兒子身上,似在詢問。
“父皇,那賈環是那伽吉大師的土地。”三皇子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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