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九十一

九十一

這世界上最不像話的一家子就是皇帝的一家子，可最像話的一家子也是皇帝一家子。皇帝可以自己不孝卻不許自己兒女不孝，皇帝自己不孝可卻能把自己包裝成全世界最孝順的人，皇帝可以自己不孝但卻不允許臣子不孝而且這個“不孝”則是皇帝自己定義的。

所以在皇帝看來，賈府二房是真不孝，且不肖。

最可恨的是，調查的人回來說，賈政提及賈寶玉與賈環的時候開口“業障”閉口“畜生”，就沒一句好話的。想來賈寶玉雖然是銜玉而生，且不大着調，又被傳說抓了胭脂愛吃胭脂之類，這不着調倒是個好事，可是賈政那是親爹，親爹這麽罵親兒子，這就在皇帝眼裏看出了太上皇的意思。

最可笑的是，皇帝不許當兒子的反駁老子，覺得自己就是那個老子。

可是當爹的若是太刻薄，他又想到自己的老子怎麽對自己的。

那也是十分兇險啊！

當年靖和帝登基的時候果真是兇險萬分，半點兒不扒瞎的。皇帝就想到他當年的太子，後來被封義忠親王，最後又不知所蹤這個事兒，他就覺得他親爹，便是現如今的太上皇果然是兇殘，沒有人比他更兇殘了。

皇帝想到當年他兄弟七個，最後死的死，殘的殘，滾的滾……就留下他一根獨苗才登基，太上皇才成了太上皇……這事兒鬧的，太上皇可不就跟賈政類似？兒子都該死一般，還活活熬死了個兒子，真是可恨至極。

最重要的是，皇帝的兒子，現如今長成的只有三個，其餘的太過年幼，可以說這三個兒子雖然個個是寶，但是又各有不同，地位最高的是太子，地位最低的是三皇子，可上可下看起來有點兒沒譜兒的是二皇子，每一個都很重要，每一個都折不得。而賈政兒子還不如皇帝多呢，靖和帝還有未成年的皇子四人，剛出生的皇子一個，而賈政要一個沒一個的，一共嫡庶加起來就仨兒子還死了長子，這得多瞎才能把庶子也逼出去廟裏祈福？

這般一看，賈政才是真的混不吝，是個沒有譜兒的人，于是，賈政的這位置就再也別動了，從五品都嫌他位置高了。

這邊皇帝下了聖旨，給賈府大房了一些賞賜，又專門給賈環賞了東西，誇獎他有先祖風範，洋洋灑灑說了一堆，最後也沒落下賈寶玉，說他友愛兄弟，給了一盤好菜。

賈母帶着一家子香案接旨，等送走了天使，回來就摟着寶玉又是笑又是哭的，再提到了死在宮裏的元春，不免悲傷。

賈政更是臉色陰沉，整個人都籠罩在陰霾之中，看得賈母不喜，便叫他趕緊出去，省的家中孩子們連氣都不敢大聲出了，遭人厭煩。

沒辦法，賈政只好給賈母磕了頭，出了榮慶堂。

倒是賈赦，樂呵呵的靠在那兒，吧嗒吧嗒嘴，道：“老太太可別攆我，我可不像二弟那樣就喜歡給人不自在，咱們這是好事兒，咱家多少年都沒這麽風光過了，老太太，我合計着咱倆做個東，湊一桌子鍋子，熱鬧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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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母雖然不喜賈赦，可賈赦這提議果然讓她喜歡。她年紀大了，人老了就喜歡熱鬧，那賈政把人唬得都不說話了，她心裏就老大不樂意了，可是賈赦這雖然不怎麽着調，又是個不能好好辦事兒的，卻說出了一句讓她高興的話來，便就少見的點頭同意了：“那你可要記得，要溫補的鍋子，味碟配菜都得好好弄，我這裏給你掏二百兩，你自己添二百兩去。”

賈赦點頭答應了。

賈寶玉忙拉着賈母賣癡道：“聖人賜下的這幾道菜也好，老祖宗，這些點心就咱們幾個分了吧！”

賈母也樂呵，忙叫鴛鴦取來小碟子，把皇帝賜下來的兩盒子點心分了，賈赦沒走，還撈到了一份。

這邊樂呵呵的要吃鍋子，在平寇大營裏，賈環也樂呵呵的要吃海鮮。

別的不說，倭寇的的确确是能抓海鮮的，他就把倭寇的腳上綁上繩索，再身上打上印記，讓他們下海撈海鮮，那可比漁民的技術強多了，一堆能吃的不能吃的都給撈了上來，許多漁民都瞧着那撈上來的怪物像是不能吃的樣子，可倭寇卻抓着給活吞了！

“喲喲！真是生性啊！”一老婦人就坐在旁邊礁石上看着，瞧見吞了怪物，忙捂上了眼睛，生怕倭寇當場就吐血而亡了。

不過當然倭寇不會死。

他們好好的。

賈環也略認識幾個所謂的“怪物”，只不過這時候大家還是以吃魚吃螃蟹為主，蝦、貝，這些都吃得的，可是那些長得顏色豔麗炫目，臉面猙獰的東西，大家就不怎麽吃了，而倭寇與華夏不同，他們本來吃的就少，稻米不足，有得吃就不錯了，見了什麽都吃，更是因為本就在海島上生活，陸地少，便專門在海裏找吃的，于是自然就知道能抓什麽吃了。

倭寇吃的那些，其實都是未來的昂貴海鮮。

賈環便叫人蒸了煮了再吃。

果然味道鮮美，不是普通魚蝦能比。

頭兩天倭寇大肆進攻，這一次才是大戰，賈環帶了二百人在海岸上打游擊，擊殺俘虜了無數倭寇。但是抓了倭寇也沒多大用處啊！

吳将軍為此而頭疼。

殺還是不殺？他有寫了折子遞上去，回頭再看這些倭寇，一個個真是可恨得很，還很滑稽，頭頂悌了一半，簡直鬼剃頭！

賈環便來獻計，說讓這些倭寇打魚捉蝦給老鄉們賠償。

吳将軍便讓他試一試，試好了，再寫折子。

于是就有了之前的一幕。

賈環強迫這些倭寇下海捕海鮮。

這些倭寇就給鎖上了腳腕子，臉上還給燙了刺字，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他們沒有能越過大海的船，漁船肯定不行，所以回到倭奴國簡直白日做夢，而打魚的好處就是，他們還能吃得到米飯。

新鮮的，香噴噴的米飯啊！

倭寇們只能就按照賈環說的每日好好幹活去了。

賈琏見倭寇們撈上來的海鮮很好玩，味道還不錯，便想着運回去賣一賣，而賈環則覺得不大好運輸，便叫賈琏雇人來，把貝類都曬幹了，讓他帶上曬幹去賣。這倆人又給吳将軍說了，當然所得之財必然是跟大營均分的，其中還有一份要上交國庫——說白了，這是無本的買賣，倭寇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吳将軍更是樂呵啊，他的大營白得錢財難道不好？

于是，他又上了折子，好好地又誇了他老上司的兩個孫子。

得了這些工夫，賈環與賈琏這才帶着貝幹回了京城——這次回去，原本因他考秀才而恨不得要把他弄死的王氏便再也沒有半點兒不滿了，連平常對他十分不滿的賈政，也開口讓他從護國寺回去，免得讓人看見不雅。

“這老東西想得到是好啊！”賈環把信一扔，沒搭理。

元春苦笑：“雖然他們是不對，可你也別這麽說啊，要是出去了讓人聽見，還以為你不孝呢。”說着，她過去撿起了書信，把它撫平疊好，放到一邊，“環哥兒，我跟你說，我這幾天想了許多，也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能，怎麽能就這麽安心的靠你養呢？”

“那你能如何？這世道可對你沒什麽好心腸的！”賈環擡腳就坐到她對面，“現在這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

系統雖然沒給他具體時間也沒說他必須怎麽樣，但是他的任務就是讓金陵十二釵得到好結果，讓她們不再被束縛，所以他見元春有些想法，心裏高興啊，可他不敢表現出來！

“世道好不好是一說，我自己怎麽樣又是一說。”元春道，“我想要給自己尋個館，只開班教授姑娘們的學問，不講別的，我彈琴作詩也還不錯，許多大戶人家的女兒可能不會來，但是小門小戶，略有薄財的人家想要好好養女兒的，到底送我這裏更好吧？”

這倒是沒錯。

許多小戶人家想要高門嫁女的，還真的有這個需求。

“我也不求別的，也不求能得多少束脩……只求以後這些學生跟我關系好些，她們高嫁，我就更有威望。”元春想得很好，她不對準那些高門大戶，自然也就不可能被發現自己就是死去的賈元春，“環哥兒，你覺得這事兒怎麽樣？”

更何況，她還住在文榮巷。

“這是好事，我倒是支持的，大姐姐，你有什麽想法，有什麽需要，就盡管跟我說好了。”賈環點了點頭，這就同意了。

由着元春去折騰暫且不提，只說賈環中了秀才，再回頭又要去考舉人，他也不在乎，只是因吳将軍上書說他武功高強，靖和帝之前雖然知道他練武呢，卻不知道他還是個武林高手，便有些好奇。等他回京不過五六日的時候，一張聖旨就傳到了賈環的面前，宣他進宮面聖。

在早朝的時候。

消息傳到賈府，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快把老爺的轎子送去給環哥兒！”賈政這時候也不再提起賈環就是業障是畜生了，反而變成了環哥兒，又言語之中頗多親熱，好像是賈環是他親自教養長大的一般。

“送什麽轎子！”賈赦冷笑，“去，去把老爺我的馬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