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床上的人微微睜開眼,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窗外柔弱的月光照進屋裏。擡手将床頭的燈打開,目光掃視一圈,空蕩蕩的房間,安靜的讓人心慌。
重又閉上眼,摸了摸額頭,有些自嘲的發笑,果然是發燒燒糊塗了,她又怎麽會在這裏,只是,感覺為什麽會那麽的真實呢?
湯悅悅,你果然是種劇毒,而且,沒有解藥。
“許皓陽,你醒啦?”
宛若天籁一般的聲音響起,許皓陽猛地從床上坐起,看向聲音來源,甚至有些懷疑的眨了眨眼,這次該是真真切切的出現在眼前了吧。
湯悅悅沖他揚了揚手中的袋子,笑着開口:“我去買了點吃的,你好點了嗎?”
床上的人仍然一動不動的坐着,眼睛盯着她,像是被黏住了一般。
她走到床邊坐下,摸摸自己的額頭,再摸摸他的,不燙了呀,怎麽還是感覺他有些不對勁呢。
手剛要放下,卻被一把抓住,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吓到,眼睛瞪得老大,驚呼:“許,許皓陽,怎麽了?”
意識到自己的莽撞,應該勒疼她了,因為自責,不禁眉頭緊蹙,輕輕的松開那似乎一捏就會斷了的瘦弱手臂,額頭的溝壑卻更深,怎麽這麽瘦?在他寬厚的手掌裏更是顯得嬌小。倒是見過幾次她吃飯,每次都像吃貓食一般,吃的很少。
湯悅悅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被他勒的出現鮮明紅印的手腕,從小到大,她的皮膚只要稍微被用點力,就會很紅,有時候不注意被什麽刮到,那一片就會迅速紅腫起來。這一次也不另外。
顯然,許皓陽也注意到了那片痕跡,一把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腳步匆匆,出了房間。
“許皓陽,你去哪?”
他沒應。卻很快就提着醫藥箱回來。
在她身側坐下,打開醫藥箱,拿起一根棉簽,沾了些消腫的藥水,溫柔的托起她的左手,在手腕上抹起來。時不時的還對着呼口氣。
她失笑,怎麽把她當成小孩子了。“我沒事的,很快就消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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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皓陽?”
“......”
低着頭的人不發一言,緊抿着的嘴和皺着的眉卻說明了內心的情緒,既懊惱,又心疼。
仔細的抹好藥水,收拾好醫藥箱,擡起頭,看着并肩坐着的人的眼睛,從未有過的認真,“湯悅悅,對不起。”
被他嚴肅的樣子給驚到,意識到他在說手腕的事,紅色的藥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将袖口往上卷了卷,無所謂的笑:“沒事的,就是紅了點,雷聲大雨點小,馬上就消了,況且從小就這樣,我都習慣了。我買了粥,你快趁熱吃吧,天都黑了,吃完我們回家。”
許皓陽一怔,自從劉美芬和許懸相繼去世,他似乎就不知道什麽是家了。現在從她口中聽到“回家”二字,心髒驟然一縮,他和她兩個人的家嗎?只是想想就覺得不錯,甚至讓他開始迫不及待。
看着她将粥取來,甚至還吹了吹,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把她抱在懷裏好好疼愛,事實上,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舉着粥,動都不敢動,他今天這是怎麽了?一會兒勒她,一會兒又抱她。
“許皓陽,你怎麽了?”
“悅悅,讓我抱一會兒。”聞着她發間的淡淡香味,倍感窩心。
第一次只叫她名,聲音裏仿佛透着傷感,他說話一向冷冷清清,而現在甚至夾雜着顫音。輕輕的推他胸膛,想起身看看。
他卻抱的更緊,窩在她肩頭,近乎呢喃,“你知道嗎?我十歲時,母親就去世了,父親很快就另娶她人,所以,我一直覺得我沒有家。悅悅,謝謝你。”
湯悅悅是第一次聽他提起家裏的事,這一聽,心裏立馬難受起來。一直以來,她都奇怪他怎麽總是冷冷冰冰的性子,現在似乎都說的通了,他根本就是一個缺愛的人。
而她,雖說不是出生在什麽大富大貴的人家,但一家三口平平淡淡倒也其樂融融。
于是,在湯悅悅心裏,許皓陽成了母親早逝,父親不疼,後母欺負的可憐孩子,或許是女人的天性,頓時母愛泛濫了。
空着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拍着,“許皓陽,你別難過,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啊,我會永遠支持你的。況且,以後你會遇到愛的人和愛你的人,這樣你就不會孤單了。”
趙磊說,追女孩子偶爾也能用用苦肉計,對此,許皓陽半信半疑,沒想到效果還不錯,即使後半句他很不滿意,但好歹前半句還是讓他淺淺的揚起了嘴角,至少向成功又跨了一小步,不是嗎?
對于家中的事,說不讓他難受是不可能的,只是這麽多年過去,已經沒那麽深刻。狡黠的眸子慢慢閉上,懷中軟軟香香的身子,真正是舍不得放開。
“嗯,我沒事。”
“好了,不要傷心了,來,把粥吃了吧。”
“好。”
“許皓陽,我們待會兒先去趟商場吧。”坐在沙發上,似乎想到什麽,摳了摳指頭,開口。
其實是她聽了他的話,心裏還在替他難受,有些良心發現的架勢,覺得不可以再讓他蜷在那窄小的沙發上,就打算去商場看看有沒有折疊式的單人床,這樣白天疊起來,也不占地方,晚上還能打開讓他睡覺。
“嗯,好。”吃粥的間隙,他握着湯匙回答。
“你都不問我買什麽嗎?”
“買什麽都可以。”
那眼神,足以讓湯悅悅覺得,她想要一架帥氣的飛機,他都會眼都不眨的給她運回來。
“......”
等倆人從酒店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繁星密布,和城市的萬家燈火呼應,融成一片。
湯悅悅拽了拽衣服,覺着寒氣還是無孔不入,細細密密的從領口進入。一件大衣突然披在身上,擡頭一看,是去開車的許皓陽。
想到他感冒剛好,趕緊将衣服取下來,踮起腳,往他身上披,“你感冒還沒完全好,別又凍到了。我們上車,很快就暖和了,走吧。”
他也不勉強,溫柔的看着她,很自然地拉着她到車邊,打開車門,系好安全帶,再拍上車門。湯悅悅覺得自己帶了個保姆一般,還真是無微不至。
到了商場,倆人直奔三樓賣家具的地方,許皓陽跟在她身後,看她認真的東挑西選,也不插手,揚起的嘴角,似乎訴說着,只要看着就是種享受。
“哎,許皓陽,找到了找到了,你快來躺躺,還挺軟的,而且也夠長,你不需要蜷着睡了。喜不喜歡?”
他不禁莞爾,她怎麽像是一位在給兒子挑玩具的媽媽呢,走過去,配合着坐下,按了按,“嗯,确實挺好。”
她一挑眉,似乎在說,我的眼光當然好。
買好了床,确認好送貨地點,倆人又到了二樓的食品區,許皓陽幾乎沒買過菜,和湯悅悅并肩走着,卻一直低着頭在看挑着菜的女人,他總感覺這個樣子就像一對新婚夫婦,美好的舍不得出聲去打擾。
湯悅悅也低着頭,曾經幻想過無數次,以後和唐品優結了婚,倆人帶着孩子一家三口一起逛超市的情景。可惜,他身邊站着的已經不是她,和她一起的也不是他。
苦笑一聲,繼續着手裏的動作。
“許皓陽,你喜歡吃什麽蔬菜?”神色恢複如常,一如既往的笑,手撥弄着幾塊土豆。
許皓陽掃了一眼琳琅滿目的各式蔬菜,伸出修長的食指,“除了那個和那個,別的都吃。”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撲哧”一聲笑出來,“這麽大的人了,還挑食啊?芹菜和韭菜都很不錯的,不過這些基本上都是大棚種植,我們老家都是吃些應季的,有機會去我家,我給你做。”
亮晶晶的眸子,笑着認真的描繪着,着了迷般的伸手撫上了她毛茸茸的頭頂。她卻沒有發現他的不對勁,仰起頭問:“怎麽了?我頭上粘了什麽東西嗎?”
細長的脖子,因為仰着的緣故,勾勒出優美的弧度,他咽了咽口水,喉結滾動,聲音頓時沙啞下來,“嗯,拿掉了,走吧。”收回手,不自在的向前走。
“哎,你等等我啊,還沒買菜呢。”
湯悅悅挑了很多菜,想着放冰箱備着,省的總得出來買。四十分鐘後,許皓陽提着幾大袋東西和湯悅悅一起去停車場。
一路上,湯悅悅叽叽喳喳的說個不停,許皓陽絲毫不反感,時不時的也會插幾句話。走着走着,她卻駐足不前,反應過來,低下頭,腳步加快。許皓陽也看到了來人,雖然她刻意避着,對方卻一臉欣喜的模樣。
唐品優走上前,看了一眼許皓陽,表情有些尴尬,但眼裏卻有着驚喜,沖着湯悅悅輕聲開口:“悅悅,你也來買東西?”
湯悅悅以為自己很堅強,沒想到見到所謂的“前夫”,心裏還是像被扯開傷疤般的疼。逼着自己拉扯出一抹笑,擡起頭說:“嗯。”
唐品優看到她眼裏的那抹傷痛,心中卻浮現出一絲喜悅,她是不是心裏還有自己。瞥見永遠都是高高在上模樣的許皓陽,眼神卻暗淡下去,他們這是在一起了?
常燕也注意到湯悅悅身邊高大帥氣的許皓陽,心裏很不是滋味,卻覺得很是眼熟。靈光一閃,指着他叫出口,“你不是當時在上海幫我和品優的商場老板嗎?”
又沖着低着頭的湯悅悅尖酸刻薄的開口:“喲,湯悅悅,你真夠可以的啊,這麽快又找到下家了?看你長得挺清純,沒想到勾引起男人還挺有一手的啊。”
許皓陽正要開口,湯悅悅卻紅着眼,勾住他胳膊,擡頭道,“在找男人這一點上,我怎麽比得上你呢。有女朋友的男人,你都能勾到手。我都不知道是該誇你有本事,還是那男人太不是東西。對了,我奉勸你一句,既然挺着大肚子,就別出來亂逛。還有,注意胎教。”
“你!”常燕惱羞成怒,作勢就要打人。
唐品優知道湯悅悅意有所指,有點難堪,還是拽住常燕手腕,吼:“你能別丢人現眼嗎?”
“我丢人現眼?好啊,唐品優,我總算知道了,你心裏還有這個女人對不對?你就是為了這孩子才娶我的是嗎?”
看着眼前的鬧劇,湯悅悅似乎筋疲力盡,松開手,輕聲開口:“許皓陽,我們走吧。”
“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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