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人老珠黃
東齊國前有薄太後野心勃勃,想篡位當女帝;後有林皇後垂幕聽政,幹擾朝政,她此番帶着林國舅來閱兵,無非是想來宣示主權;
八匹棗馬牽動着禦攆進入大營,軍中四品以上的軍銜皆須迎接皇後、國舅大駕;蕭晴鬼靈精怪,薛辰逸特意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全軍下跪,任由薛辰逸如何拉扯,她偏硬着骨氣不跪。
趁着林婉蓉還沒下禦攆,她低聲對着薛辰逸道:“将軍,我可跪乞丐,跪您,甚至是跪任何人,卻是不跪林皇後;請将軍慈悲,讓我去軍帳避一避;”
聽了蕭晴這話,一旁的莫副将倒有些納悶,他問:“晴姑娘不跪皇後?卻是為何?”
她總不能說林婉蓉是她前世仇人罷?蕭晴吞咽了一口唾沫,擡眸定定看着薛辰逸:“将軍。”
薛辰逸瞧蕭晴那副模樣,當她是有什麽難言之隐,便打斷她:“你先進軍帳避一避,事後再告訴我理由;你也別想趁這個空檔跑了,論你功夫再高,也走不出我這大營,青坡數十裏內皆有我的眼線。”
他揮了手,身後一隊兵讓開一條道,蕭晴揣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回了軍帳;
在沒有和陳澤會和之前,她根本沒有能力同林婉蓉鬥;昔日林婉蓉能排除她這個情敵,又從後宮之中佼佼而出,成為今日只手遮天的林皇後,必然有着不可小觑的心機和手段;後宮權位争奪,往往比戰場血腥來得更為兇猛;
蕭晴躲進軍帳,将門幔撩開一條縫隙,打量着外邊兒的一舉一動;她松了口氣,好在薛辰逸夠“體貼”,沒逼着她給林婉蓉下跪,若當真跪了林婉蓉,上一世的仇恨随着屈辱感迸發而出,她也不敢确定,能做出如何沖動的事來。
皇後禦攆在營地正中停下,林皇後也是一身軍裝,腰間配劍,一頭烏發挽了個簡單的發髻,立于軍中倒也有那麽幾分男人氣概;昔日帝都第一美人,多年歲月蹉跎,如今不過也是一個三十有餘的婦人罷了;林婉蓉臉上多了幾絲歲月褶皺,眼窩神了幾分,一雙眸子也不如當年瑩瑩發亮;言而總之,是老了。
半老徐娘的林皇後本就手握重權,如今大齡産下太子,在朝中的作為更是猖狂;此番她借着閱兵的目的來軍營,不過是想告訴衆将士,如今東齊國真正能當家的,是她仁莊皇後;女人的野心一旦膨脹,比男人更為恐怖;這些年她步步為營,為了控制朝中主權,不惜唬丈夫吃丹藥,讓丈夫變成了一具“走肉形屍”;
如今的陳贏不過是行屍走肉,早沒了自己的思想;林婉蓉壞事做盡,許也是報應,一直未能生個一兒半女;後宮之中但凡有了身孕的,不出三日便也消失無蹤了;眼看陳贏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她扶自己弟弟做皇帝,朝中必然一片大亂,彼時血雨腥風極難收拾;她同武官茍合,懷胎十月産下一女,為了自己的大謀劃,她抱了親侄兒來替換女兒,将親侄兒養在膝下,立為太子。
有了太子這枚棋子,她便能穩坐權位,誰敢逆她?
軍帳外轟隆隆一片,铿锵列隊的聲音不絕于耳;蕭晴在帳中擦拭着短劍,将劍刃擦的噌亮;她的仇人有兩個,一是陳贏,二是林婉蓉,她不能忘,也不敢忘;老天給她這次重生的機會,似乎就是為了複仇;從前她以為,林婉蓉心腸再毒辣,也不過是陳贏的幫兇;現在想想,怕是從頭至尾,她和陳贏皆只是她一枚棋子罷?
她沉了口氣,如今也只能仰仗陳澤的力量來複仇;奪了陳贏坐着的江山,取了林婉蓉手中的權位,讓這對兒夫妻到頭去,什麽也不剩下!
只是不知幾時,才能上路去子陵,同陳澤他們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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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入夜時分,外頭才消停下來,莫副将親自過來給她送了夕食;她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看着莫副将送來的燕窩粥,她擡頭瞧了他一眼:“軍營之中,還有這般滋補的東西?”
莫副将撓着後腦勺嘿嘿一笑:“這是将軍特意讓人拿來的。”
見他一副憨笑,蕭晴哦了一聲,拿起羮勺在燕窩粥裏攪了攪,随後頗覺不自在的瞧了莫副将一眼:“你瞧着我做什麽?”
莫副将又是憨笑兩聲,怯生生道:“姑娘,我白日說的話,你可別往心裏去;其實咱将軍是個實在人,沒納過妾,連着姑娘的手都未曾碰過;将軍歡喜你,是打心眼兒裏的喜歡,他也不是什麽風流之人;若姑娘嫁了将軍,他一定對你百倍的好,不會虧待你半分。”
硬的行不通,這是來軟的了麽?蕭晴瞥了一眼他,慢條斯理喝了一口粥,道:“和将軍的比賽,第一場我贏了;莫不是你家将軍怕輸,讓你當說客來了?”
“不不,姑娘的嘴真是伶俐,我一個老粗人也說不過;我真是打心眼兒裏羨慕姑娘,能得到将軍的青睐。”莫副将觑了蕭晴一眼,頓了頓又說:“姑娘再考慮考慮。”
她這會兒心情差,提不起什麽精神;見莫副将要走,她便張口叫住,問道:“莫副将,林皇後走了嗎?”
莫副将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搖頭說:“聖上龍體抱恙,皇後替聖上來檢閱軍隊,會多停留幾日。”
知道莫副将心中所想,她解釋說:“我不跪皇後,是因我師傅的囑咐;我師傅之父本在朝中為官,卻被林皇後下令斬殺,因有血仇,師傅告誡我:任何人都能跪,斷是不能跪皇帝、皇後。”
幾年前朝中有批忠臣聯名上奏,皆反對林皇後幹政,之後那一批忠臣因各種原因被抄了家;莫副将想是那将事兒,心裏對蕭晴的疑惑也就消了。
回到将軍的帳篷,莫副将蕭晴不跪皇後的理由複述了一遍;薛大将軍連連感嘆他的阿晴生活坎坷,惋嘆一聲,仰頭喝了口酒,抓住莫副将的胳膊問:“莫帆,你家中有妻有妾,你且給我說說,如何讨女人歡心?”
莫副将隐忍不笑,在戰場上睿智勇猛、叱咤沙場的薛大将軍,竟為一個女人傷透腦筋?難得看到将軍這樣柔情的一面,他說:“我同妻子的婚事是家中父母指的,家中那幾房姬妾,不過也是我拿錢買來的;沒有一個如晴姑娘一樣棘手的,不然……将軍試試送她發簪?女人都喜歡首飾。”
首飾,薛辰逸壓着太陽穴想了想,揮手讓莫副将退下了;他從自己的包袱中翻出一包東西,小心翼翼拿在手中拆開,剝粽子似得剝了一層又一層,好半晌才露出一只剔透瑩潤的玉镯;這镯子是薛母給的,薛母一直圖着大兒子成親,想着早日抱上孫子,讓大兒子日後将這镯子送給媳婦;想着蕭晴會用劍,偏這镯子又脆弱,他便吩咐屬下拿了一圈金絲線過來;
他将镯子放在書案上,用金絲線纏了四截,既不影響美觀,也能護着玉镯;纏線的功夫是個技術活兒,他坐在書案前足足纏了兩個時辰。
讨個媳婦兒咋就這般不容易?
蕭晴身上依舊穿着蹴鞠的短打扮,她在軍帳裏頭悶得慌,索性取劍出了帳;帳外夜色已深,唯有幾處通宵的篝火還烈烈燃燒着,月色飛彩凝輝,寥寥幾顆星星微微挂着,稍有些掉情緒;她一回身,便見薛辰逸派的兩個士兵還跟着她,生怕她跑了似得。
她拔了劍,在篝火前舞起劍來,火星子燒得噼裏啪啦,衣袂被夜風灌得鼓鼓的,持劍一縱一落,劍聲呼嘯,恍若劈開巨石,氣勢淩然;劍風掃過火堆,原本微弱的火苗子猛然一竄,又烈烈燒了起來,映得她臉發燙。
一旁年逾三十的婦人看得怔怔出神,心道:好一個俊俏的小公子,白面如凝脂,身段極好,又舞得一手好劍,當真是極秒的一個人兒。
小太監輕着嗓音叫了她一聲:“主子,夜深了,早些歇着吧。”見皇後愣愣出了神,小太監這才順着她的目光瞧去,只瞧火堆前有個細皮嫩肉,窄肩細腰的少年在舞劍,劍舞得好不好暫且不說,單單說那樣貌以及那身子板兒,是個難得的美男子。
小太監當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閨中寂寞,需一枚硬體解解葷。病怏怏的陳帝,早些年便滿足不了主子了;別說,主子養了這般多的面首,都不及舞劍的那個白嫩。
蕭晴收了劍,取出手帕擦了把汗,吸了口夜晚清冷的空氣,回了軍帳;軍營中的氣氛顯然勾起了蕭晴前世的一些記憶,前世在軍營中她也喜歡這個時辰練劍;放在練劍癡了神,她當真有種自己還是女将的錯覺;收了劍,那種錯覺才煙消雲散,明明心中澎湃洶湧,卻又得刻意收斂,這好比讓一個武将棄武從文。
回到軍帳時,薛辰逸派來看守她的兩名士兵不知去哪兒了,她以為薛大将軍想開了,要給她一個自由輕松的環境;她掀開門幔還沒走進去,兩柄刀刃便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蕭晴瞟了眼兩名士兵,蹙眉:“你們做什麽?”
“跟我們走。”其中一名士兵對她道。
刀刃架在喉嚨處,稍不注意便有被割斷喉嚨的危險。她被壓着朝着新搭的軍帳去了,一路上的人被清了個幹淨,她被壓至到一處小帳篷前,住在眼前這小軍帳的人,地位一定不高,也一定不會低,八成是宦官。
蕭晴被那兩名士兵推進了小帳篷,軍帳雖小,卻是五髒俱全,裏邊兒有楠木繡花屏風,有雕花書案,樹枝壯的燭臺上燃着數十只蠟燭,将整個軍帳照得亮亮堂堂。
她好奇地繞過屏風,視線落在了屏風後的床榻上;這一瞧,吓得不輕,眼前的畫面當真讓她是心驚肉跳的;榻上側躺着一個半露香肩的半老徐娘,衣不附體,用白淨的小臂趁着下巴,鬓發蓬松微垂,媚态橫身。
聽見她進來了,榻上的人輕啓薄唇,一雙酥手軟軟拍了拍榻上的空位:“過來。”
蕭晴杵在原地不動,定定看着眼前這個騷及妩媚的女人,都這把年紀了,還這麽副打扮,當真是不害臊麽?
見對方絲毫不動,林婉蓉微微擡了擡眼,嘴角噙着絲媚笑:“小哥哥,過來。”
“……”蕭晴猜中了開頭,卻沒猜中這麽個離奇的過程;感情這林婉蓉當她是個俊俏郎,想拿她當面首麽?
另一邊,薛辰逸終于将镯子用金絲線纏好了,一時興奮地睡不着覺,想給蕭晴送去;這個時辰也不知她睡了沒,索性過去晃了晃,見蕭晴的軍帳還亮着燈火,攥緊了手中的镯子,抿着唇,興沖沖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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