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變數

蕭晴一劍揮斥而出,踏石而起,借着劍氣将圍攻者逼開一段距離。陳七巧被刺了一劍,還有些氣息,這會子心裏滿是憤怒,從地上翻騰起來。恰巧蕭晴手腕一翻,用力将劍朝空中一擲,寶劍在空中打了個璇兒,利落地割破了陳七巧的脖頸。

這會兒子,陳七巧是徹底地,沒氣兒了。

蕭晴覺着自己臉頰火辣辣地疼,擡手,用微微卷起的手指探了探,滿手的血液。

她有片刻失神,縱她滿腔自信來這一趟,卻算漏了陳七巧這一茬。圍攻的陵軍,不知她是何人,只知道她是陳七巧要殺的人,且也是殺了陳七巧的人。

陳七巧死了,他們不好回去交差,唯有殺了眼前的女人,替陳七巧報仇。

“你們可知,我是誰!”蕭晴握緊手中的劍,小心翼翼抹了把自己臉上的血漬。

除了心疼自己臉,她這會兒也氣極了。

“我是齊國,蕭晴!”她不給圍攻的一十幾人任何反應的機會,抓起陳七巧的屍體朝着他們擲去;圍攻的陵軍立馬慌了神,一時不知是去接陳七巧的屍體,還是繼續圍剿眼前這個自稱“蕭晴”的女人。

若對方真是齊國女将,那他們豈不是……犯下大罪?

在這之前,陵王已經同齊國簽訂盟約。

也正因他們片刻的愣神,蕭晴拾了自己馬背上的弓箭,拔出六只箭,縱身跳在巨石之上,一弓六箭,飕飕騰入空中;六只箭在空中如靈蛇一般,穿過六名士兵身體,打了個彎,盡數沒入其它士兵身體之中。

不過幾剎,圍剿者被蕭晴盡數射殺。

無一幸免。

射完這幾箭,雙蕭晴雙腿一軟,癱軟在石頭上,擡起手背挨了挨臉頰上,冷風一吹,疼痛感更為強烈。她并非鐵人,一夜未眠,加之她方才耗費了太多體力,這會兒實在撐不住了。

她拍拍戰馬,摔倒的馬長嘯一聲,立馬站了起來;她十分艱難地翻身上馬,整個人靠在馬背上,已然無力。

身後傳來隆隆馬蹄聲,塵煙過後,馬隊稍稍近了些,她才看清,是林銘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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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沁陽城設宴款待蕭晴,慶賀兩軍結下盟約。陳七巧負氣,并未參加宴席,身為夫君的林銘聰也勸她不住,任由她回了将軍府。

蕭晴帶手下離開沁陽後,林銘從也帶人回了将軍府;回去他才知曉,陳七巧擅作主張帶了支精兵去劫殺蕭晴。

林銘聰少年時喜歡蕭晴,此後許多年更是以娶蕭晴為目标;蕭晴雖嫁了薛辰逸,他斷也不會無情,不顧她生死;他也來不及上報,帶了将軍府的兵便朝山上趕。

哪兒知道,他還是來晚了一步。

他望着一地的屍體,血液染紅了黃沙,血腥一片;林銘聰勒住馬,翻身下馬,踏過屍體,直徑走到陳七巧的屍體前。

心中情緒複雜,他抱着妻子的的屍體半晌說不出話,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說無感情,怎可能?

少頃,他蹙眉望了眼馬上無甚力氣的蕭晴,張了張嘴,喉嚨裏卻發不出聲音;他将陳七巧緩緩放下,埋下頭,手握着腰間的刀柄,不住地發顫。

身後的副将拔了劍要朝蕭晴砍去,被他揮手止住。

副将疑惑不解望着他,壓抑着怒氣,喊了聲将軍:“将軍!縱平時公主刁蠻任性,可她始終是你妻!公主已有兩月身孕,你就忍心看着她慘死他人手中,而無動于衷?”

這件事,副将不提,林銘從也是知曉的。可經這一提,就像是刀子似得,捅進林銘聰心裏。他終于還是對蕭晴拔了劍,眸中包含着怯懦、不忍……

他道:“蕭晴,你殺我妻,我可當她是咎由自取;可你屠我子,我斷不能縱容你。”

蕭晴也是一驚,她沒想到陳七巧有了身孕。

她握着劍從馬背上溜下來,将劍插進沙土中,問他:“你想報仇?”

她沒想過,曾經拿她當妹子的林銘聰,有一天會對她刀劍相向。人的情緒當真是個奇怪的東西,分別那般多年,往日的兄妹情分就這般被歲月蹉跎走了?

蕭晴又覺着諷刺,她本就是個死過一次的人。可重活一世,仍舊逃脫不了被這些所謂的“情”束縛。

“我并不知她有身孕,她想殺我。”蕭晴看着她,一字一頓說道。

林銘聰雙眼血紅,手中依舊顫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

可她殺的,畢竟是他妻子,跟他的骨肉。

“林大哥,現天下幾分,陵、齊兩軍達成盟約。陳七巧違背盟約,當誅!”蕭晴蹙眉望着他,聲音有氣無力:“你馳騁沙場這般多年,這點道理,不懂?”

林銘聰的意思他明白,他丢了手中寶刀,測過身去,聲音很低:“你走吧。”

蕭晴沉了口氣,若這個時候跟他動起手來,她勝算極低。她轉身牽馬,咬牙翻上馬背,方才松了口氣,右肩猛地一緊,身下的馬嘶鳴一聲,她整個人重心不穩摔了下去。

這一箭讓她措手不及,她想翻身起來,卻沒了什麽力氣。背後被人猛地一踢,整個人滾下了山坡。

一切來得太突然,跌下山崖時,她望見林銘聰那雙血紅的眸子,失望地阖上了雙眸。

女人和男人的區別,便由這場戰役體現的淋漓盡致。

蕭晴不怪林銘聰無情,只怪自己重生再為女人。

若說再死一次,她有什麽舍不得的。

便是表面看似剛毅,實則憨傻的薛辰逸。

薛辰逸為了娶她,犧牲了忠義之名。

她的身子不停的往下墜,耳畔風聲刺耳凜冽,割得她臉頰赤辣辣的疼,眸子被風吹得也不大能睜開;恰然見,她靠着意志,拔出了藏在腰部的短刃,用盡力氣,胡亂插入陡峭崖縫之中。

刀光火石劍,她往下墜的速度緩了些,好半晌才能睜開眼睛。

在刀刃斷裂之時,她手快抓住崖壁上的樹根,免了繼續下墜的危險。手臂受力,肩部傷口受力撕扯,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

她今天才知道婦人之仁,到底指的是什麽。

她往下擡頭望着崖上,又低頭望了眼崖下,皆是一片白霧茫茫,看不見天,亦看不見底;她将雙腳纏繞在樹根之間,倒挂在崖壁上,騰出手,抽了自己結實的腰帶;她将短刀刀鞘綁在腰帶上,栓了個結實。

蕭晴長籲了口氣,又将自己衣服撕下一塊,咬牙掰斷肩部的箭镞,狠勁兒抽出箭杆,點了幾個穴道止血,繼而十分艱難綁住傷口。

疼,那種鑽心的疼似讓她回到了重生之前那場絞殺戰役中。

因死過一次,她對活的渴望超于常人,不論下面還有多少丈,她也要活着,活着回去見薛辰逸。

休息了會兒,她猝然睜開眼,揮動手中的腰帶朝着下甩去,刀鞘卡在了下方的崖縫間;她用力拽了拽,見卡得很緊,便縱身跳了下去。

墜了不一會兒,她便被卡在崖見的腰帶給拉住,吊在山崖間。

她一手拽着腰帶,一手抓住峭壁見凸出的岩石,手臂用力朝外一震,刀鞘從崖縫間飛出;她如法炮制,反複使用此招,待到天黑,她總算是到了崖底。

到達目的地,蕭晴松了口氣,這一松氣,整個身體一齊跟着松了,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

當蕭晴再次醒來,已身處于沁陽城附近的一家農舍中。

上山砍柴的農夫将她救下,剛睜開眼,刺眼的光芒使得她很不适應。

聽見裏屋有動靜,農舍大嫂忙進屋來瞧她;見她一臉的茫然,趕忙過去扶住她。

蕭晴擡手揉了揉太陽穴,見自己還活着,倒也算松了口氣。她癡頓了一會兒,清亮的眸子一擡,問大嫂:“現在是什麽時辰?”

“剛過午時。”農家大嫂轉身給她倒了碗熱水,地給她。

蕭晴微微點頭,離她出營的時間已經過去了許久,現在營中應該由楊老将軍主持大局吧?

思及至此,她又問:“沁陽城內陵軍,同齊軍無甚大事罷?”

回來路上她遭受伏擊,殺了陳七巧,被林銘聰偷襲。照理說,林銘聰會将她推下山崖之事隐瞞住,暫時不會告訴陳澤;然楊老将軍那頭,應當剛剛接手大權,縱然她沒将同陵軍結盟的消息帶回去,楊老将軍也不可能這麽快攻打沁陽,應該在準備之中。

因此她推測,雙方暫時應該無事,她得趕緊回營才好。

“姑娘,你是從沁陽出來的?”農家大嫂看了她一眼,嘆氣道:“十日前,兩軍戰火猛烈;聽說是齊國那位叱咤戰場的薛大将軍,哦不,應稱之為當今王上,他親臨戰場,将陵軍打了個措手不及。陵軍已退出沁陽,齊王也回了帝都。哎,好在我們這深山老林,未曾受戰火影響。”

蕭晴聽得目瞪口呆,她低頭望了眼自己肩部的傷口,已然結痂,這可不是一朝一夕能愈合的傷口啊。

她忙問:“大嫂,我睡了……多久?”

農家大嫂觑了她一眼:“半月吧,這半月我只能喂你些豆羹喝,你也清瘦了不少。”

蕭晴癡然,又問:“齊王親臨沁陽,他可有……找什麽人?”

“可不?據說是齊王的結發妻子被陵王所殺,他想要回妻子的屍體,可陵王卻不依。”農家大嫂講得津津有味兒,添了不少油鹽,末了,還說:“男人嘛,結發妻子死了,總有新歡。這不,才不過半月,就聽聞帝都有喜事兒了,齊王要娶鄰國的一位公主。”

蕭晴揉了揉太陽穴,頭疼。

“可是建安小公主?”蕭晴試探着問。

大嫂應了聲是,繼而對她道:“姑娘,我見你身上衣服料子好,這才收留了你。你看……我照顧你這般久,又給你治了傷,是不是……”

蕭晴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的衣服……該死……

“我身上的東西呢?”她身上有塊玉牌,價值不菲。

“我照顧你這般久,你以為我拿什麽給你買藥?”

蕭晴眸子冷冽,她方才的感激之情,徹底蕩然無存。

她從翻身下榻,覺得自己身上臭烘烘地,涼涼對農家大嫂道:“給我一套你的衣裳。”

農家大嫂見從她這裏讨不到什麽好處,自是不大願意了。蕭晴伸手掐住她的喉嚨,聲音又冷了幾分:“不想要命?”

農家大嫂怕了,忙進自己屋拿了套衣服出來;她雖貪錢,卻也怕死。

蕭晴洗了個澡,換了衣服,自覺渾身通暢。只是耳朵裏不斷回蕩着農家大嫂那句話。

薛辰逸要娶建安公主?

她蹙眉,眸中升騰起幾分陰郁;

她不信。

作者有話要說:恢複更新,完結倒計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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