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畫像
師荼鄙視了她一翻,對跪着的一幹人等說:“你們願意在宮裏上學麽?”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最後由性子最活潑的小豆子說:“回陛下、秉攝政王,其實做美人鳥挺好。”
別說元霄、師荼了,連秦放、桓煊都不忍直視了。
“男子漢大丈夫,怎麽這麽沒志氣?”桓煊少年意氣,特瞧不起這些吃軟飯的。
小豆子也不避諱,解釋說:“我們這些人,不是陛下從大街上撿回來的乞丐,就是小倌館裏活不下去的。實不相瞞,在清淨園這幾年,是我過得最舒坦的日子,既不用擔心被客人打死,也不用操心衣食,就是陛下不常來,有些空虛寂寞冷……”
空虛寂寞冷你妹啊?還有那些跟着點頭的是怎麽回事?
你們怕不是斯德哥爾摩症晚期!
小豆子還沒完沒了了,眼神突然變得幽怨起來,“陛下可是不想要我們了?若是這般,我們生有何歡,死有何懼?”
元霄:……
三觀大人它岌岌可危!
“常桂,差人把清淨園打理出來,先将他們安置下,要如何,以後再說!”
元霄覺得,這事還是得跟馮彧商量一下,畢竟這位隐藏大反派也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萬一他心思扭曲,非要把這些知道他密辛的給宰了呢?
永昌坊,馮府,書房。
馮家上下都知道,每次他們主子心情不好都會将自己埋進書房裏奮筆疾書。
今日從宮裏回來,這位連晚飯都沒吃,一進書房就是兩個時辰,備好飯的管家都不知道該叫還是不該叫。
永昌坊挨着東宮,不算遠。元霄提着食盒從太極宮過來,飯菜甚至還在冒熱氣。為顧忌馮彧的顏面,她連常桂都沒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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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馮府,沒人迎接不說,管家竟然還讓她在廳堂等了足有一刻鐘,才有小厮匆匆趕來,将她請進了馮彧書房。
書房裏,馮彧坐在案前,提着筆,卻沒有落下,似思路受阻,見得她進來,突然眸光一閃,開始奮筆疾書……
該、該不會是在寫她的罪狀吧?想想前幾日他參張太後的萬言書,元霄默默打了個寒顫。
小厮将她領進來便退了下去,還帶上了門。
書房裏就剩得兩個人,馮彧由始至終沒有起來見禮的意思。
一個極重風度的人,連基本的禮儀形象都顧不上了,這,該不會要黑化了吧?
元霄膽顫心驚,今日清淨園的事,刺激是有些大了。
輕咳兩聲打破沉寂,元霄揭開食盒,擠出一個心虛的笑:“朕帶了你最喜歡的清蒸鲈魚,馮侍中要不要來嘗嘗?”
馮彧擡頭,看過來的眼神晦暗不明,隐隐有憤恨之意,本來想将食盒拿過去的元霄,本能地剎住腳,将食盒放在旁邊案幾上,乖乖在上位坐好,別說話說打擾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模樣特別知趣乖巧。
馮彧又低下頭,繼續奮筆疾書。
隔了兩丈距離,元霄看不清他在紙上做什麽,但從運筆推測應該不是在寫字,而是在畫畫,時而還用點朱砂紅點綴。
只是,畫畫就畫畫,每次卡殼頓筆往她這個方向看是幾個意思?
元霄如坐針氈,呼吸都被看得不順暢了,熬了約莫一刻鐘,終于沒忍住。
“那個,今日,朕過來是想問問馮侍中想怎麽處理清淨園的人。”
清淨園三個字冒出來,馮彧的筆端明顯抖了一下,但很快他恢複如常,待他終于畫好畫再擡起頭時,連眼中憤懑的情緒都沒了,又是那個元霄熟悉的春風和煦的馮彧。
“陛下想怎麽處置?”
馮彧擱筆起身,走過來時,看元霄的眼神明明很和煦,卻像帶了勾刺,往元霄身上一掃,就能皮破肉綻,馮彧竟然還舔了舔嘴角,元霄被看得膽戰心驚,汗毛倒豎。
這感覺到底是怎麽回事,怎麽比師荼看她的眼神還吓人?
走到跟前,馮彧才收回視線,随手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已經冷掉的鲈魚。元霄小心瞧他,又完全沒有剛剛的感覺了,難不成自己被壓抑得得了被害妄想症?
“要不熱熱?”畢竟是籠養過的美人,應該是比較嬌弱柔嫩的,萬一吃點冷飯冷菜就拉稀擺帶,甚至嗝屁了就不好了。養過狗的都知道,寵物很多時候比人更費心思。
你那是什麽眼神?
馮彧被元霄那眼神刺激到了,聲線變得有點冷,“陛下是想殺還是想留?”
元霄趕緊正襟危坐:“清淨園的事,本是朕的罪孽,朕自然是希望能贖罪的。”
馮彧拿筷子的手一僵,看過來的眼神溢出一分怨氣,“贖罪?陛下認為,能贖得清?”
元霄吓得小心肝抖了抖,“朕自知罪孽深重,即便贖不清,也得贖,就算不能贖,也不想一錯再錯!”
要她殺人,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後面一句話別有深意,馮彧放下筷子,眼中多了些戲谑和不齒:“那陛下想怎麽贖?”
元霄親手将一盅羹湯端出來,放到他手邊,将小身板挺直了幾分,“朕問過了,清淨園多是些出身低微,不會識文斷字的,所以,朕想辦所宮學,好好教育他們成才。”
馮彧不喝湯,元霄又帶上了分小心問:“馮侍中覺得如何?”
如果馮彧要那些孩子死,只怕她還真救不了。
馮彧揭開湯盅,拿起調羹,攪了攪裏面細如發絲的豆腐,酸酸辣辣的氣味,即便不嘗他也知道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陛下今日又是鲈魚又是酸湯的,這般讨好于我,可是覺得我會對他們痛下殺手?”
小心思被點破,元霄面上端得愈發正經:“馮侍中心懷仁義,慈善為本,哪裏會做這種事,朕是看着你與他們也算是同甘共苦過,想必對他們更了解,所以來問問你是否有更好的安置之法?”
“同甘共苦?”馮彧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陛下果然還是什麽都沒想起來。”
湯盅重重一放,湯汁傾灑出一小部分,不少沾染上馮彧的衣衫,在白衫上浸染出明顯的污痕。
氣氛再次凝滞到冰點,元霄又是一副我是誰,我在哪裏,我究竟做錯了什麽的表情。
馮彧生生咽下一口惡氣,起身:“臣去換身衣裳。”
直到他踏出房門,元霄才長出一口氣,擦了一把額頭虛汗,還将案幾上的湯汁也擦拭幹淨,起身時視線不經意瞟到那邊書案。
墨汁未幹的畫還攤在書案上晾着,鬼使神差的,元霄突然就想看看馮彧到底畫了什麽。
這一看不得了。
風度翩翩,和煦如風,如玉公子,馮彧馮侍中,竟然畫的是一個被鐵鏈拴住雙手的美人。
鳥籠裏,美人雙手被束縛,惑人的身材從兩片白布裏綻露出來,那腰身,啧啧,那腿,啧啧,白布遮住了重點部位,可越是這樣越誘人犯罪。
“這該不會是那位有絕世好鳥的美人吧?”
元霄在心裏嘀咕,畢竟,連小豆子都将那位美人吹翻了天,說不定馮彧也是其裙下臣。所以,其實,馮彧對小皇帝的恨,并非因為謝瑤,而是因為這位美人?
八卦之心頓起,元霄仔細打量那張臉,突然僵住,這張臉,怎麽跟她有點像……
作者有話要說: 馮彧:你個渣皇帝!始亂終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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