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作死
翌日一早, 師荼處理完正事, 從政事堂出來,就見得謝瑜遠遠迎面而來, 那視線看的方向似乎還是他。
謝瑜可是他看着長大的, 以前還将他當親弟弟看待,奈何自己攻上上都, 要篡位,便跟這位生了嫌隙, 師荼這個人看起來無法無天, 其實很重情義,不管面上多桀骜狂妄,私心裏,他卻是不想與謝瑜為敵的。
既然謝瑜主動來找他, 這至少說明他們之間是有轉圜餘地的。
于是師荼站在原地, 等他過來,謝瑜也當真過來了, 只是微微一彎腰, 行了個禮, 直接繞過他又走了。
師荼:……
這特麽幾個意思?
呃不對, 他頭上的發簪……
剛才謝瑜離他不過兩尺遠, 低頭行禮時,那發簪幾乎遞到他鼻子下面,那氣味的确是小葉紫檀的氣味,那造型的确跟之前小皇帝送他的很像, 尤其那滿星帶瘿的質地,也不是随便就能見到的極品……
所以,謝瑜不是來跟他行禮的,而是來向他挑釁的?
尼瑪用根發簪算什麽挑釁?誰特麽稀罕小皇帝送的東西了?
小皇帝送他發簪又送謝瑜發簪,再想到清淨園那幫子人……
師荼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恰逢王文啓從政事堂出來,師荼擺上笑臉迎上去,“王丞相……”
對這個讓他在太極門自盡的攝政王,王文啓是相當不待見的,奈何現在保皇派和攝政王一派有共同的政治目标,就是張家和戶部,他們才不得已結了一下盟。
但要跟師荼單獨相處,王文啓是很排斥的。
“攝政王有何事?”聲音多少帶了那麽點冰渣子,一副沒事你最好別找勞資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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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荼不僅臉皮厚,耳朵還硬,壓根不将他那些冰渣子情緒當回事,“本王只是想跟王丞相談談事……”
“如果是戶部……”
“不是戶部,是清淨園……”
這可說到王文啓的心坎兒上去了,雖然那些流言蜚語被小皇帝那無恥的騷操作抵消了一大半,但清淨園的存在的确是小皇帝的最大隐患。
遇上小皇帝的事,王文啓立刻正經起來,都顧不得順眼不順眼了。
元霄做夢都沒想到王文啓會對自己清淨園的美人兒下手,當天下午還在睡午覺,就有人來報說老丞相帶着人沖進了清淨園,要殺人滅口……
卧槽!老丞相終于沒忍住要清君側了……
元霄哪裏還坐得住,趕緊跑去清淨園救人啊。
身為中書令,正兒八經的宰相,百官之首,王文啓有調動十六衛之權。
其他衛府他都不調,偏偏就調秦放坐鎮的親衛府。
親衛府是五府之中權勢最高的一衛,收編的全是勳貴門閥子弟,這些人去圍剿清淨園……這是要将她的醜事宣揚到整個貴圈啊!
老丞相,你到底是在幫我還是害我啊?
難道是昨日她說話太重,沒顧及到他老人家的顏面?
一個丞相搞不過戶部那一窩子,的确有些丢人,可你也不能這樣坑我不是?
“秦放,你等着!”竟然敢知情不報,聯合王文啓來欺辱朕?
秦放:……
元霄提着龍袍就往清淨園跑,想象一下,一群美少年身上挂着兩片布,被衆勳貴子弟圍攏在中間,那場景得有多刺激人?
再要解釋一句小皇帝只是玩了個鳥,應該沒人會信吧?啊?
真的,什麽玩鳥的梗她聽都不想再聽了,這種醜事傳到那些外臣耳裏,她九五之尊的臉面往那兒擱?
以後讓她如何在朝堂立足?
說不定史官都得在她的帝王評述上寫一句:玩鳥昏君……
草草草!
元霄羞憤欲死,一雙小細腿跑得飛快,秦放都差點沒攆上。等到了清淨園一看,有點傻眼。師荼、馮彧在,謝瑤在,連桓煊那個小屁孩都在,所以,她似乎還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其實,謝瑜本也該在的,只是他突然找不到那支發簪了,此刻正在翻千秋殿。)
我摔啊!
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穿過人群,看到跪在地上那一堆子美少年,元霄愣住。
“他們的衣服是何時換上的?”
明明前日裏她來這裏查看地形時,穿的還是兩片布來着。雖然她得到銀子就叫人去給他們做衣服了,但尚宮局幾乎被她清洗了個幹淨,哪裏有人來給他們做?
常桂表示他也不知道。
“是攝政王給換的。”秦放插話進來。
元霄:……
師荼會這麽好心?
那頭,王文啓已經看到元霄了,一張老臉端得從未有過的嚴肅。
“陛下來得正好,老臣接到人舉報,說清淨園有人以男色穢亂後宮,但在場卻無一人招認!”
不招認很疑惑嗎?
招認才有鬼呢!
腦中突然靈光一閃,元霄腦子轉得飛快,只要沒讓人看到那種裝束,其實事情是可以有轉機的,元霄剛想解釋,跪在前面的小豆子說話了。
“丞相,您冤枉我們了!我們都是無家可歸的難民,受陛下照拂才能有個安身立命之地,哪裏還敢抱那種邪惡心思去禍害陛下?”
話多得煩人的小豆子一改往日的嬌媚,此刻又幹淨又清純,就跟隔壁家的小弟弟一樣乖巧樸實。
元霄頓時變得氣定神閑起來,“小豆子說的是實話……”
“陛下,您終于記得我的名字了?”小豆子喜極而泣啊。
卧槽,人設端穩啊少年!
元霄一個眼色,小豆子立馬恢複如初,元霄繼續說道:“清淨園住的都是無家可歸之人,王丞相若是不信,大可以一個個去查。”
之前小豆子說過,他們這些人的身份,并非是良家搶來的兒郎,不是小倌館裏活不下去的,就是流落街頭的難民乞丐。
想來小皇帝只是要玩個鳥,又不是真的好男色,真不至于做出強搶良家夫郎這種傷天害理之事。
至于為什麽個個都這麽好看,如果你有得挑,肯定也不願意挑歪瓜裂棗來玩鳥不是?何況,昏君通常都有很高超的審美,眼光自是比一般凡夫俗子更毒辣些,一不小心搞到幾個傾國傾城的極品也在情理之中,比如說那只絕世好鳥……
“什麽穢亂宮闱?一定是有心人栽贓陷害,故意要抹黑朕抹黑他們。”
元霄擺出一副神聖模樣,“之前為了抹黑朕,說朕挪用戶部撥銀,這兩月戶部根本沒有給皇宮撥一文錢,哪裏來的挪用,此事,滿朝文武都可以作證!而現在為了抹黑朕,不惜要這些無辜的孩子付出生命的代價,這背後之人,其心可誅!”
元霄的憤怒從言辭到舉止,無不表現得淋漓盡致,衆人肅目,這後宮之中竟有如此歹毒邪惡之徒?連皇上都敢栽贓陷害?
錦華宮裏,病榻上的張太後突然打了個噴嚏,今日,她好像什麽都沒做啊,怎麽有種被萬劍穿心的刺骨感?
元霄啪地落下一滴淚來,眼神哀痛,“其他人都可以懷疑朕,只是朕沒想到,連老丞相您寧願相信那些無中生有的流言蜚語,也不信朕,還要置這些無辜孩子于死地……”
“陛下……”
元霄一哭,小豆子也跟着哭,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被元霄的演技感染了還是被這陣勢吓到了,情緒宣洩出來,紛紛臉上帶了淚。
這可把親衛府的衆勳貴子弟給整郁悶了,這幾個意思啊,別搞得好像我們是來仗勢欺人似得。
這戲過分了哈,王文啓剛想出言安慰,誰知小皇帝突然面色一厲,“到底是誰在背後興風作浪?他們到底是容不下這些無辜孩子,還是容不下朕?”
此言一出,震得親衛府一幹人等就地抖了三抖,他們之中也不乏張家派系,張家對小皇帝的心思誰不知道。
此番,小皇帝養不養男寵他們不确定,但有一定很确定:如今的小皇帝早已不是以前那個昏君了,他甚至有拿捏張家的能力,張懷玉痛失愛鳥的前車之鑒尤在眼前,是時候考慮一下重新審視朝堂格局,更換立場了。
小皇帝一聲斥責,連王文啓都差點給跪了,老丞相骨頭硬,扶住小皇帝,安撫道:“是臣誤信讒言,誤會了陛下,陛下切莫傷心動怒,損了龍體。”
頓了一下又說,“陛下能有如此仁心,老臣感佩之極。建宮學是好事,老臣也想盡一份力。陛下若信得過,此事就交給老臣來辦,讓老臣将功補過……”
呃,交給你?
果然是老狐貍啊,竟然在這兒等着她。
元霄氣哼哼的,不過,回頭想,的确也只有王文啓這樣德高望重的人接手清淨園建宮學,才能讓人信服,也才能堵住悠悠衆口。
而且經此一役,清淨園這些美人兒的身份算是徹底洗白了,王文啓都帶兵“圍剿”了,這足夠說明那些過往足夠對他們造成的生命威脅,要想活下去,就得徹底斬斷過去,不給朝廷上下一絲把柄抓。
這件事以這樣的方式結束最好,只是……
元霄看看那麽多美人,雖然她沒想開後宮,但能養這麽多美男親近親近,也是人生樂事啊,這下全給搞沒了……
到底誰出的馊主意?
我的青春夢啊,我的桃花園啊!
“哈切!哈切!”師荼連打了兩個噴嚏。
回立政殿時,元霄還有點蔫,王文啓跟過來,關心道:“最大的隐患解決了,陛下應該高興才是。”
元霄瞥他,“王丞相,你是故意的吧?”
解決了□□煩,王文啓甚是高興,“這都是為陛下好,我已經聽到風聲,張家想要扶持新帝,他們正想着抓陛下把柄趕下龍椅呢,萬事小心為上!”
元霄一呆,這麽快?
不過算算時間,的确也該是時候了。原著的這個時間,小皇帝已經被師荼折磨死了,張太後以此為由,讓元泓進京,保皇派便也以元泓為核心,跟師荼正面抗衡。
元霄輕輕叩着龍椅,現在自己沒死,那元泓還會進京麽?
“陛下也不用感謝老臣,其實今天的事都是攝政王安排好的,老臣只是跑跑腿而已。”
“攝政王?”啥意思啊?師荼這算是在幫她麽?
王文啓心中感慨:“老臣也沒料到,到頭來,竟然是太後想法設法要害陛下,反而是攝政王處處為陛下着想……”
着想個屁!
師荼肯定有自己的算計。
元霄想起今日謝瑤看師荼的眼神,沒了往日的排斥,反而透出幾分欣慰,她突然明白了,師荼不是在幫她,而是在讨好謝瑤啊!
謝瑤與師荼最大的矛盾就是她,幫她不是在想謝瑤妥協示好是什麽?幸虧自己腦子聰明啊,不然就男女主這隐秘的“奸情”,鬼都看不出來!
不愧是男主大大啊,為了跟心上人破鏡重圓,竟然能跟她這個小皇帝不計前嫌做到如此地步,啧啧……
果然抱緊女主粗大腿的方針政策是無比正确的。
元霄當即從張沅那些寶貝裏挑選了最名貴的兩樣給千秋殿送過去,自己又屁颠颠地往昭陽殿跑了一趟。
進門第一件事是找磨刀石,沒看到,心下稍安,這才挂上一臉兒的笑去見師荼。
師荼右手拿着筆正批閱奏折,只是那筆怎麽都沒落下,視線卻盯着左手捏着的那支發簪。
小葉紫檀,滿星帶瘿的,頂級木料,還真不是随便找找就能找到的,但顯然,這一根發簪比上回小皇帝送給他的打磨更精細,造型頗為相似卻又略有不同。
這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送自己那根是一個樣本雛形,這才是那發簪該有的終極形态。
所以,小皇帝是把廢品送給他了是嗎?呵呵……
這邊火氣剛往天靈感噴湧,那張小臉就出現在門口,還一臉純良無辜的笑模樣。
師荼将發簪随手納進袖籠,冷眼看她,“陛下怎麽有空到昭陽殿來了?”
元霄趕緊迎上去,“這不,朕特地為今日之事來感謝攝政王,攝政王辛苦了。”
元霄大大方方給師荼揖了揖,師荼噴湧到天靈蓋的怒火噗地一聲,被什麽澆熄了,只剩心頭一絲無法言說的古怪,冰冷的嘴角平緩下來。
“難得陛下沒有誤解臣的好意。”
“哪敢哪敢?朕豈是不識時務之輩?剛剛朕還挑了兩件禮物送去千秋殿,都是阿姐最喜歡的。”
轟隆一聲,師荼的天靈蓋被劈着了。
小皇帝什麽意思?
勞資給你解決隐患,你往千秋殿送什麽禮?
挑釁?
元霄看噴薄欲出的火氣,頓時知道自己冒失了,趕緊解釋,“那些禮物都是朕感謝攝政王的……”
感謝我,你往千秋殿送禮?什麽邏輯?
“朕知道這些日子攝政王跟長公主因為朕的事有分歧,鬧得很不愉快,這次攝政王如此向長公主示好,阿姐她一定能感受到攝政王的誠意!”
啪——
某根神經好像被炸斷了。
“朕思來想去也沒什麽能感謝你的,所以就挑了兩件珠寶玉石給阿姐送去,阿姐高興了,攝政王應該會更高興……”
呵呵,勞資好高興啊!
師荼滿口獠牙都咬碎了,“陛下,今兒個折子多,臣就不陪你閑聊了,陛下請回吧。”
他真怕自己一個沒忍住,會上手捏死這個好色又花心的小渣滓。
元霄屁股都差點落到椅子上了,又硬生生站起來,尴尬地退了出去,實在沒搞明白,怎麽好好的,又生氣了?
這個世界的男人心思都這麽難揣摩的嗎?
回到立政殿,一只腳剛垮過門檻,就聽得一個小太監過來禀報,“攝政王又開始磨劍了……”
腳下一絆,元霄啪嗒一聲摔在地上,常桂同情地扶起她,“陛下,攝政王不待見您,您以後就少去招惹他。”
看吧,磨刀石本來都收起來了的,你跑一趟又開始磨劍,這可如何是好?
“陛下就這麽喜歡往昭陽殿跑?”
元霄還沒站穩當,謝瑜冷着臉進來。
怎麽就叫喜歡了?
朕也就跑了那麽一兩次……兩三次吧,大概。
“阿瑜有事找朕?”
謝瑜那麽讨厭她,絕對不會沒事來找她。
謝瑜氣哼哼的,擡手,身後的人便擡了兩口箱子進來。
“今日陛下送的禮物阿姐收了,這是阿姐的回禮。”
元霄懵,打開一看,兩個箱子,滿滿當當,這怕是連嫁妝都給她搬過來了。
兩件寶貝換這麽多東西?
元霄再缺錢還不至于如此沒良心,她只拿了兩件金器,“這點就足夠了,其他替朕送回去。”
“陛下不要?”
謝瑜有些驚訝,不是說你缺錢缺得抱着王文啓哭麽?政事堂的老頑固們一直見人就說小皇帝窮得向他們這些大臣“乞讨”了,只怕是現在整個上都都知道了。
“戶部那邊,可不是一月兩月能解決的事,宮裏那麽多人,陛下月錢不發了?”
若是為了在阿姐面前維護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大可不必!
“朕真沒窮到動阿姐嫁妝的地步啊!”元霄虛心解釋,主要是自己這邊若這麽不見外用了謝瑤的家底,昭陽殿的能放過她?什麽勞資老婆的嫁妝你都敢動,活得不耐煩了!
這就是霸道男主的氣魄!
謝瑜非常不滿,小皇帝在顧慮什麽?這麽不會看局勢麽?
“阿姐說了,雖然現在清淨園的隐患解決了,但宮裏的月錢不發下去,人心是安不了的,那些流言稍稍一點火星子就又能燒起來。”
“阿瑜讓阿姐莫急,朕有辦法……”
謝瑜似信非信,帶着東西離開時,還是沒忍住又折回來。
元霄正把玩那兩件金器,擡頭看他,眼光正好斜刺裏照進她眼裏,燦爛到炫目。
謝瑜晃了一下神,呼吸微頓,腳被釘在門檻上,竟半分沒挪動。
“阿瑜,還有事?”
“嗯……”謝瑜回神,跨過門檻,走至跟前,“陛下那簪子可還有?”
想來定情信物這種東西,都是給特定人做的,不可能有多的,他其實只是想讓小皇帝再給他做一根,結果……
小皇帝搬出來一只一尺見方的大盒子,打開,裏面密密麻麻全是發簪,同樣的小葉紫檀,同樣的滿星帶瘿頂級質地……
謝瑜:……
難得這位狀元郎肯主動問她要東西,元霄當然樂意得很,雙手捧上盒子,“阿瑜喜歡那根就拿哪根……”
草!
太特麽侮辱人了!
謝瑜轉身就走,元霄捧着盒子眨巴眼,“怎麽又生氣了?”
常桂過來,默默替她收起盒子,衷心告誡:“陛下,下次要再送人簪子,且莫整盒搬出來了。”
這也太不尊重人了。
元霄也覺得,這樣送禮顯得太沒誠意,雖然那的的确确是自己辛苦打磨出來的,但數量一多難免像一元店批發的地攤貨一樣随便。
傍晚時分,張太後正要用膳,謝瑜不請自來,張太後熱情地邀他同席,還多加了幾個菜,整個錦華宮侍候都那叫一個盡心盡力啊。
張太後面上帶着喜色,心裏卻早盤算了一遍。
她也沒料到謝瑜會主動來找她,來也不說事兒,讓他吃飯就吃飯,偏偏謝瑜這個人年少英偉,卻老氣橫秋的,平素就沒個笑臉,連張太後也無法單從臉色揣測他的情緒變化。
張太後親自給他夾了一筷子魚,“哀家特地讓廚房做的,你嘗嘗。”
謝瑜拿起筷子,道了謝,不痛不癢地吃着,依然沒說一句話,張太後左右看看,心裏有點沒底,其他人也有點摸不着頭腦。
少傾,張太後開始找話題:“自從回宮,這還是頭一回有人陪哀家用膳,時常想起以前皇帝還小時,不吃飯,宮裏的奶娘嬷嬷們追得滿宮跑,只有坐到哀家膝蓋上,他才肯吃上兩口,可誰想到,那麽乖巧一個孩子,如今竟跟哀家生分成這樣……”
“這事,太後也有錯。” 謝瑜終于開了口。
張太後無奈笑道,“的确是。這宮裏為名為利,有人想活得滋潤些,有人想當人上人,早失了本心,哀家也不例外。”
謝瑜碗裏的魚肉有些吃不下去了,擱下筷子,親手盛了一碗湯遞到張太後面前。紅袖本還要攔的,卻被張太後連同其他人一同屏退了下去。
“他們在你該是不自在的,今日我們就好生吃頓飯。”
張太後盡量給謝瑜一個放松的環境,好培養感情,謝瑜也終于主動找話題。
“我聽說先皇獨寵昭惠太後,昭惠太後因病殁,太後是昭惠太後親姊妹,因為長得像她才被選進的宮……”
張太後臉黑,你特麽什麽話不好說偏偏說這個?什麽像不像?她這輩子最忌諱的就是被人當做昭惠太後的替代品!
差點崩人設啊!
謝瑜卻像看不出來,繼續說道:“雖然長得像,但先帝對太後卻并不鐘情,三宮六院嫔妃足足有二十七個之多,太後最初似乎還只是以才人身份入的宮,謝瑜很好奇,太後是怎麽步步上位,坐穩這六宮之主的位置的?”
張太後的臉色變幻了好幾次,好不容易從替身那個說法裏平息下來。
謝瑜不會無緣無故問起這個,莫不是想要探探她老底,看看她是否值得他結盟?
這種陳年舊事,也不需要仔細說道,她只要挑最悲慘最無奈的來說說,最大限度地将自己變成後宮犧牲品,最後逼不得已奮發圖強,才變得心狠手辣,成為人上人。
說到動情處,時不時還流了幾滴真實的眼淚,謝瑜聽得,雖然面上依然沒什麽表情,但眼神有掩蓋不住的同情,臨末還遞了條自己的手帕給她拭淚。
“自古帝王皆薄情寡性,太後節哀。”
少年稚嫩的語氣竟似感同身受般藏着深深的無奈。
擦幹眼淚,張太後笑了:“這些事都已經過去了,只是偶爾午夜被噩夢驚醒,難免不會幻想若當初沒有進宮,做個尋常人家的宗婦,如今應該夫君健在,兒女繞膝,說不定連孫子都抱上了,那才是真正的天倫之樂……”
再看如今空蕩蕩的錦華宮,頓覺無限凄涼。
“阿瑜若是得閑,便多來錦華宮陪陪我老人家……”吃完飯,出門時,張太後如是交代,謝瑜應了,兀自回了千秋殿。
謝瑤也沒想到,自己剛告誡寶貝弟弟不要去錦華宮,這位轉眼就忘。
“阿姐不必擔心,張太後的為人我心頭有數,我去,只是想學點東西……”
謝瑤心中惶惶然,堂堂狀元郎,有什麽東西需要向後宮老妖精學的?總不能是争寵吧?
“阿瑜啊,若是宮中事,阿姐知道得不比她少……”謝瑤委婉表示。
謝瑜看她,你這個皇後是當了好多年,可後宮半個嫔妃也無,你能知道什麽?
“不必。”謝瑜委婉拒絕。
謝瑤:……
有一剎那,她感覺這個弟弟似乎看不上她……
這是錯覺嗎?
“阿姐,你有看到我的簪子嗎?就是紫檀木那根。”謝瑜還是忍不住問。
“沒有啊,怎麽了?”
“沒什麽。”謝瑜氣郁,一根簪子就這樣憑空消失了,總不能是被人偷了吧?
誰會偷一根簪子?
哈切!
昭陽殿裏,師荼連打好幾個噴嚏,誰在念叨他,沒完沒了的?該不會是立政殿的小皇帝吧?想起小皇帝的所作所為,師荼沒忍住又拿出磨刀石來磨了一會兒劍。
作者有話要說: 謝瑜: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與張太後其實是閨蜜……
注:雖然看起來關系有點亂,很複雜的樣子,但所有人都是清清白白的哈,別亂想,摸一下不會懷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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