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1)
到了昭陽殿門口, 元霄那慫氣兒又上來了。
在門外探了探腦袋, 只見玄風軍個個臉黑如炭,連向來得寵的桓煊都老實規矩得很。
原本只有玄風軍親衛隊的昭陽殿, 此刻不僅多了好多美人兒宮女, 還有歌舞伎在跳舞,絲竹聲聲, 好一副溫柔鄉。
“幸好我們沒進宮廠,要不然哪裏有這麽好差事?”末了還不忘感慨一句, “攝政王, 真帥!”
兩個宮娥走過,帶起一陣香風,捂嘴偷笑的樣子,像極了鄰家懷春的小姑娘。
她們經過時, 玄風軍的将士身板更僵硬了。
哦, 原來是看到女人害羞了,啧啧……
沒出息!
看看你們王爺, 腳邊跪着兩個捧茶捧瓜果的, 身後站着兩個扇扇子的, 旁邊還有四個純粹就是來看着玩的, 面前還有十幾個露胳膊露腿的在那兒跳舞, 但人家就是依然氣定神閑。
從元霄出現在門外,師荼就已經發現她了,時不時還将她跟這些宮女舞姬做個對比。
看人家那楊柳腰?那才是男人夢寐以求的小蠻腰!
看人家那眉眼風情?那才是男人想要的溫柔鄉!
看人家那舉手投足,而你動不動就趴銀子上耍賴!
看人家看個男人就含羞帶怯的, 而你只會看着美男就流口水!
越對比,師荼越覺得,斷袖要不得,男人拿什麽跟女人比?
門口的元霄莫名打了個寒顫,總覺得這昭陽殿的空氣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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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煊……”元霄用氣息喊,喊了好幾聲,桓煊才察覺到。
元霄招招手,桓煊走過來,“陛下在這裏鬼鬼祟祟做什麽?”
鬼鬼祟祟?
這是形容一國之君該用的詞麽?
“我問你,你家王爺昨晚到今天磨劍沒?”
桓煊擡頭望天,認真思考:“好像磨了,又好像沒磨。”
元霄翻白眼,你一個親衛軍統領這都沒搞清楚?
“為了保險起見,陛下就當王爺磨了吧。”桓煊覺得自己還是很聰明的。
元霄聽得吐血。
這時馮彧從政事堂過來,看了一眼裏面的美人兒,無一例外是平胸,身高還都跟某人很接近,他頓時什麽都明白了。
再看門口趴着的小皇帝,就算這麽猥瑣的形容都透着一股別人無法模仿的可愛。
“陛下怎麽躲外面?”
元霄立馬站直身體:“朕不是躲,朕只是順道路過?”
馮彧瞥她欲蓋彌彰的小臉,心中腹诽,你立政殿怎麽能順到昭陽殿的,難不成你還要去政事堂巡視一下?你有那個膽量麽?
馮彧就不明白了,小皇帝怎麽就怕師荼怕成這般模樣?
“臣帶陛下進去。”馮彧很自然地牽起小皇帝的手,大手牽着小手,還安撫地捏了捏,信步踏進了昭陽殿的大門。
在那一剎那,桓煊産生了一個錯覺,馮侍中的腰背從未有過的挺直,仿佛握着了全天下,這感覺是怎麽回事?
師荼的視線一下落在交握的兩只手上,心氣兒突然就有點不順,吃到嘴裏的糕點突然就不香了,眼前的優美歌舞突然變得索然無味。
那頭,某個沒廉恥的,還慫吧慫吧蹭過來,明知故問:“攝政王看歌舞呢?”
師荼覺得好不容易被捋順的思緒突然又亂了,深吸了一口氣,沒搭理她。
元霄沒感覺到煞氣,才松開馮彧的手。
馮彧手心突然變得空落落的,連心好像也空落了,有些不自在,在旁邊坐下,端了一杯茶喝。
“攝政王,你看哈,長公主一個人在千秋殿,辛苦操持後宮一切,你這又是招宮女又是看歌舞伎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大概是小皇帝湊得太近,感受到她的氣息,煩躁又開始在血脈裏滋生,師荼端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元霄有些尴尬,我在這兒說話呢,你好歹給開個腔啊,無視我算怎麽回事?
壓了壓性子,元霄又湊近兩分,幾乎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你想看歌舞,咱們可以去教坊啊,你這樣在阿姐眼皮子底下偷腥不好……”
誰特麽偷腥了?
師荼轉頭,憤恨地瞪了她一眼,可就是這一轉頭,他的嘴唇幾乎擦着小皇帝的臉而過,那叫一個刺激……
師荼霍然起身,頭也不回進了殿內。
元霄:……
卧槽,這什麽大老爺脾氣?
勞資為你的終身大事着想呢,你什麽态度?
知道什麽叫做追妻火葬場麽?
元霄氣呼呼走了,師荼在殿門後,猛喘了一口氣,一滴鼻血就在他喘息這個當口落了下來……
昭陽殿進女人了,這可是大事。
“哀家就說嘛,師荼與謝瑤一直沒什麽進展,定是有問題,果然……”
什麽謀略比得過女人的枕頭風?
“哀家的人裏,被選進去的可有?”
“還真有一個,太液池負責撈浮葉的宮女,桃紅。”紅袖答,當初小皇帝把宮裏那些管事的姑姑嬷嬷連同尚宮局的一幹人等全都攆出了宮,宮裏想上位的一堆一堆的,這個桃紅就是其中之一。
紅袖之所以記得,那所以因為她有一雙不安分的眼睛。
這次這麽着急去昭陽殿應選,怕也是存了上位的心思的。
“攝政王也是聰明,招人不在上等宮女裏招,怕是被人安插棋子,正好桃紅是個下等宮女,應該引不起他懷疑。”
這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是夜,師荼看歌舞伎表演,越看越乏味,越看越沒興致,準備沐浴時,才發現房間裏侍候的竟然是兩名宮女。
這兩人,有跟小皇帝頗為相似的平板身材,但腰不夠細,皮膚不夠嫩,眼睛不夠有神,嘴型不夠漂亮,鼻子也不似小皇帝的立而挺,即便穿着女人的衣服,卻還不及穿着男兒裝,趴地上撒潑的人來得撩人,尤其是靠近時,那脂粉味道,還不及小皇帝的汗味來得好聞,含羞帶怯的模樣,還不如小皇帝看着男人流口水來得勾人……
師荼狠狠甩了一下腦袋,試圖将某個人的影子給甩出去,心裏煩躁得很。
“你們都退下吧。”
兩名婢女應聲下去,師荼靠在浴桶裏,閉目養神,将腦袋放空,再放空,感受清風徐來,四大皆空……
一只柔軟的小手忽然爬上他的肩膀,他能感覺到那只小手有細微薄繭,很薄很薄,反而稱得那手更有型漂亮。
他還記得那指尖是粉嫩的,纖細如削蔥,少了骨節分明的力量感,真不是男人該有的模樣。
小手從一只變成兩只,從肩膀輕輕滑到胸口,一寸一寸,小心翼翼,特別符合小皇帝在他面前那慫裏慫氣的作風。
小手滑過胸膛,在打圈圈,撩得胸間一陣麻癢,一股熱氣突然在血脈中暴動起來,迅速向全身泛濫,下面像受到什麽刺激,躍躍欲試。
被折騰三天不得發洩,萎靡不振的家夥,好像終于找到了突破口,立刻鬥志昂揚起來。
“陛下……”
師荼猛地驚醒,這個詞似乎把他自己吓得不輕,這才意識到真有一雙人在自己身上。
難道真的是……
心頭竟然會升起一股莫名的驚喜,他也抓住了那兩只手,只是入手他就明白了,身後的人并非小皇帝……
桃紅吓得一抖,剛才攝政王叫的誰?
“你是誰?”師荼轉身,看清了面前的人,一個陌生的宮女。
桃紅吓得抖如篩糠,緊張之下,舌頭都不聽使喚,“我、我,奴、奴……”
“你聽見了?”
攝政王被撩撥得動情的時候竟然喊了“陛下”,這足夠讓她死上幾百回了。
桃紅趕緊磕頭,“攝政王饒命!”
“這次倒說得利索。”
師荼披衣出浴,“本王不喜殺人,你摸了不該摸的,便要剁去雙手;聽了不該聽的,便要弄聾雙耳;為了你能活得長久,自然不能讓你說不該說的……”
“攝政王,你不能這樣做!我是太後娘娘的人,你不能動我……”
“張太後麽……呵呵,識人不清,那就再剜你一只眼睛吧……來人!”
當天晚上,一陣鬼哭狼嚎幾乎響徹了整個太極宮。
昭陽殿離立政殿本就不遠,元霄被吓得從榻上爬起來,暈頭轉向地問:“怎、怎麽了?”
常桂已經打聽完消息急匆匆進來禀報:“昭陽殿今日招進去的一名宮女,在攝政王洗浴時闖進去,犯了大忌,被剁了雙手,挑了腳筋,割了舌頭,剜了眼,還用鐵簽刺聾了兩只耳朵……現在被關在鐵籠子裏,說要殺雞儆猴,以儆效尤,還把昭陽殿的其他宮女也全都趕了出來……”
冷汗沿着元霄的背脊如雨直下,元霄仿佛回到了被師荼剝皮抽筋剔骨恐怖掌控的那些日子。
她差點忘記了,師荼暴戾起來,不是人!
“常桂,今晚你不許離開立政殿,叫秦放到內殿守着……”
小皇帝竟然吓得發抖,常桂沒料到她反應這麽大,“陛下莫怕,沒人闖得進來。”
回頭,不僅叫了秦放,還讓千牛衛将立政殿前前後後圍了個水洩不通。
元霄哪裏敢坐這裏等死?
翌日一早,元霄被嘈雜聲吵醒,穿了衣服循着聲音找過去,就見玄風軍押着一輛馬車,往甘露門而去,只是那馬車上只放着一只鐵籠子,血跡掩蓋了鏽跡,裏面的人早已面目全非,既不能喊,也無力動彈,跟屍體一樣蜷縮在籠子裏。
這哪裏還是她昨日才見過的那個桃紅?
有一種活着,叫生不如死,看原著時,元霄就知道,師荼最擅長此道。
落在他手裏,不如求速死。
馬車是往掖庭宮去的,一路不知道被多少人看到了這幅景象,又有多少人被師荼的暴戾震懾住了。
桃紅用鮮血告訴太極宮那些想以色侍人不守本分的人——這就是胡亂招惹攝政王的下場!
元霄吓得抖吧抖吧的,三魂抖得不見了七魄,再也顧不得皇帝身份,沖進了千秋殿,一把抱住了謝瑤的大腿:“阿姐,救我!”
“陛下這是怎麽了?怎麽哭成這幅模樣?”
謝瑤扶她,她還不起來,擡起鄒巴巴的小臉蛋,“阿姐,師荼要剝我的皮抽我的筋,剔我的骨……”
“陛下,他不敢的。”謝瑤嘆氣,小皇帝這是被吓着了。
“他敢的,他就是剝了我的皮抽了我的筋剔了我的骨……”
謝瑜聞聲趕來,就見小皇帝死死抱着他阿姐的腿,完全不顧及一國之君的形象。
頭皮一瞬間炸得噼啪作響,疾步上前,謝瑜掰開了元霄的一只手。
元霄眨巴了一下淚眼,沒明白謝瑜這個時候來搗什麽亂,剛被掰開的手重新抱上謝瑤大腿,而且更緊,還當着謝瑜的面繼續嚎:“阿姐,只有你能救我!我不要落得桃紅那樣的下場……”
“陛下說什麽胡話?怎麽能将自己與那樣的賤婢相比?”
謝瑤聽得氣了,屏退左右,讓玉蔻将今日千秋殿的事封口,握住小皇帝的手,拉進正殿,好一番安撫。
謝瑜就坐在旁邊,什麽忙都幫不上,只得一個人喝涼茶,看得心焦。
用了至少半個時辰,小皇帝才終于不哭了,謝瑤親自替她擦洗幹淨,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陛下怎麽就被吓成這樣,桃紅只是一個奴婢而已,你怎麽拿自己跟她比?”
元霄是真被吓壞了,此刻平靜下來,抽抽搭搭的,還覺得挺丢臉的,但還是說:“攝政王想剝朕的皮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朕是真覺得他幹得出來這種事。”
這本來就是原著事實,她怕很正常。
謝瑤這回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了,“若是以前他大概的确這樣想過,但現在,他絕對不會這樣做。”
“為、為什麽?”元霄眨巴眼,不是很相信的樣子。
“師荼這個人,對敵人手段殘忍,但卻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可他重情重義跟朕好像沒關系……”
元霄突然有點絕望,這不,前幾天才給人下了藥麽?大魔王還指不定想怎麽弄死她呢。
“陛下可是不信阿姐的話?”
“……”
“只要陛下待他沒有壞心,他自也不會待陛下有壞心。”
謝瑤好一番解勸,也不知道小皇帝懂沒懂,待小皇帝走後,謝瑜皺着眉問:“皇上這皇位還坐着,為什麽那麽怕攝政王?”
謝瑤搖頭嘆氣:“他大概只是不安,朝堂內外,沒有一個可讓他放心依靠的,這皇位反而成了随時會要他命的匕首。”
“卿本無罪,懷璧其罪,懂麽?何況他以前的确幹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
謝瑜明白了,眼神更堅定:“阿姐可信,終有一天,弟弟會成為能讓他依靠的人。”
謝瑤:……
元霄就記得謝瑤一句話,只要待師荼好,師荼便不會待她差,哭腫的眼睛還沒完全消退,就做了核桃酥,為表誠意,還親自送去了昭陽殿。
把核桃酥拎上門時,師荼正在批閱奏折,臉上并沒看到怒氣,但元霄依然心驚膽戰,小心翼翼摸進門,“攝政王,朕……”
師荼擱筆起身,眼神也沒給她一個,出了門。
元霄:……
自己梭牆邊的功夫是不是太高,師荼根本沒看到她?走得特麽太自然了啊。
捧着核桃酥等了等,沒等到師荼回來,卻等到桓煊送晚膳過來,簡單的三菜一湯,都不符合攝政王的逼格。
“你家王爺去哪兒了?”
“方才王爺去的茅房方向。”
上茅房最多一刻鐘,于是元霄安心地等,但兩刻鐘都過去,依然沒見着人回來,元霄覺得師荼飯總要吃的吧,結果,晚膳都等涼透了,人也沒見着,元霄只得先行離開。
“把這給你家王爺,朕就先回去了。”
元霄前腳剛走,師荼後腳就回來了。
“王爺你回來得不巧,陛下剛走。”
“我知道。”
“嗯?”
“他今日去千秋殿哭了多久?”
“聽說半個時辰。”桓煊也啧啧稱奇,“王爺只是罰了個宮婢,皇上怎麽吓成這樣?”
師荼心口莫名堵了一口惡氣,看看這核桃酥,終于算是明白了,小皇帝從頭到尾讨好他,不過是擔心被他剝皮抽筋剔骨罷了,那些什麽喜歡不喜歡,也純粹是來迷惑他的。
他的意圖他本早就參透,可此刻被證實,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師荼就着冷掉的飯菜吃了幾口,繼續批閱奏折。不多時,馮彧過來,看到案上沒動的核桃酥,揭開,伸手正要拿起一塊,就在手指離那核桃酥剩下不到一寸的距離時,師荼拖過了核桃酥,蓋上蓋子,丢到一旁。
“難吃。”
“???”
師荼臉上完全沒有表情。
“是小皇帝做的吧?”
師荼沒回,“你找我何事?”
“關于張太後萬壽節的事,這是要上京的藩王名單……”
回到立政殿,元霄懶洋洋地靠在龍椅上北京癱,她以為師荼會對她怒氣洶洶,結果對方瞧都懶得多瞧她一眼,這反應讓她覺得渾身不得勁兒。
常桂端着晚膳進來,瞧得,小聲問秦放:“陛下這是咋了?”
秦放想了一下,“大概是沒被攝政王收拾,皮癢了。”
“秦放,你是當朕耳朵聾了不是?”元霄斜眼看他,依然沒動彈一下。
翌日,元霄又忍不住往昭陽殿跑了一趟,正碰上師荼下朝,身後還跟着一群官吏,所有人都沖她行禮,除了師荼。
師荼一身玄衣官服,緊束腰身,身材颀長,站在衆人裏面,鶴立雞群,陽光仿佛都更鐘愛他的臉,勾勒出一道迷人的弧線。
“攝政王……”
話剛出口,師荼一個轉身,“黎尚書,淮水河堤的事,工部需要多少銀兩?”
工部尚書黎商這邊看看,那邊看看,一邊是皇帝,一邊是攝政王,攝政王還将皇帝當空氣,這特麽他們這戲要怎麽演?
但畢竟是老狐貍啊,很快審時度勢完,“十萬兩總是要的,但戶部說國庫空虛,無以為繼,拒絕批複……”
一說起戶部,所有人怨念都很深。
元霄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朕內庫那十萬兩銀子可以拿去救救急……”
衆官吏:……
一息之間,場面落針可聞,所有人都看着小皇帝,竟沒一個人敢接話。
“銀兩的事,本王會想辦法,可還有其他?”師荼再次打破沉寂,直接無視了元霄的話,對其他人說。
“糧食,以及大水後可能的瘟疫,也需要藥材,這些都要錢……”
一行人一邊說,一邊往昭陽殿走,很快就剩元霄一個人站在原地懷疑人生。
卧槽,要不是別人都跟朕行禮了,我真要以為自己是不是練就了什麽了不得的隐身技能。
元霄氣郁得很,不就是下了次藥麽?至于跟他們這樣冷戰?
有本事你下回來啊,朕大度得很,絕對不會跟你這般置氣。
“陛下……”
元霄剛要走,就見看到馮彧也來了昭陽殿。
馮彧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昭陽殿大門,臉上和煦春風依然明朗:“陛下是來找攝政王的?”
元霄正在火頭上,一把抓住馮彧的領子,“陪朕喝酒去!”
這個動作非常粗暴,馮彧臉上依然是那派春風和煦,握住她施暴的手,牽起,就往外走。
“陛下想去哪裏喝酒?臣請客。”
元霄總覺得這個姿勢哪裏不對,想了想,“常桂說,上都有一座醉仙居,裏面的酒特別好喝,但是特別貴……”
“無妨,臣有錢。”
昭陽殿大門旁,師荼看得兩人攜手離開,默默咽了一口氣。
“王爺,諸位大人都等着呢……”
不是說上茅房麽?茅房長門口了?
桓煊覺得,最近他家王爺茅房總是上得奇奇怪怪的,不是時間太長,就是走錯方向。
上都最大的酒樓醉仙居,元霄光看了一眼外面這偌大的酒樓匾額,忍不住又強調一遍:“朕的銀子都被攝政王管着,這酒樓朕真吃不起。”
“臣說了請客,自然不需要陛下掏錢。”
看,還是馮彧會做人。
元霄哼哼,跟着馮彧上了酒樓。馮彧在這裏包了一間包廂,挑了最好的酒菜上桌,馮彧給她溫了酒,還給她倒上一盞,又拿了碟子,給她夾菜,侍候得比常桂還周到。
元霄卻沒什麽胃口,菜吃得少,酒喝得多。
馮彧也有心事,好幾次看着小皇帝,看酒氣在她玉白的小臉上染上一絲紅,好幾次欲言又止,終于在最後鼓起勇氣。
“陛下真好男色?”
以前說好男色是為了保命,現在謝瑤跟師荼為了皇位的事都吵起來了,好男色這個人設更不能丢。
“嗯,朕就喜歡美男子!”元霄說得異常肯定。
馮彧撚着一杯酒,手指有些僵硬,面上雖然依然和煦,但隐隐透着因為緊張才有的凝滞。
“那陛下覺得臣怎麽樣?”
轟隆——
我是誰?我在哪裏?我做了什麽?
這是在向她表白麽?
一個臣子向君主?
一個正兒八經的男人,向她這個假冒僞劣産品?
元霄僵在那裏不敢動作,這特麽該怎麽應對?活了二十幾年她沒被人告白過啊?
關鍵是,對方是把她當男人在告白,這個、這個……
馮彧是被小皇帝當鳥養着的,據常桂說,當時小皇帝對他還挺好,挺好還特麽被玩鳥,莫不是就這樣把參天大樹給生生掰彎了吧?
他喜歡男人,可自己是女人啊?
這該如何是好?
元霄端着酒的姿勢僵了至少三息,馮彧看似平和,其實緊張得手心全是汗。小皇帝到底會怎麽說?
上回自己把他撲倒,他直接将他拖出去砍腦袋,還要先閹後砍,這次攻占上都,他本是想報這個仇的,可面對現在的小皇帝,他發現自己沒有恨,反而是越積越多的欲念。
在馮彧期待且炙熱的視線下,元霄端着酒杯僵在半空的手終于動了,靜止的畫面仿佛卡了一下頓,又活了過來。元霄喝下了手裏那杯酒。
“馮侍中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馮彧心頭湧動,努力壓制想要掙脫而出躁動的情緒,“那陛下可喜歡……”
“叩”,小皇帝的腦袋砸在飯桌上,暈了……
我草!
你當我不知道你的酒量麽?裝什麽醉酒?
馮彧肺都快氣炸了,心肝兒跟着疼。
“陛下醉了?”
微涼的手指輕輕拂過元霄的耳際,落在她手上。
元霄心慌得一匹,電視裏經常這樣醉酒,應該沒破綻吧?
元霄不動,只嘟囔了一聲。
馮彧生生咽下一口惡氣,他怎麽覺得當年小皇帝把他砍了都比今朝這樣裝醉蒙混過關來得強呢?
馮彧在那裏生悶氣,喝完一杯又一杯,元霄閉着眼,眼珠子卻在亂轉,你說我這都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咋還不把我送回宮呢?
總不能還想來個酒後亂X什麽的吧?
元霄心慌得很,聽着酒杯擱桌面的聲音,又聽得倒酒的聲音,就是不見馮彧起身的聲音,最悲劇的是,不知道從哪裏跑來一只蚊子嘤嘤嗡嗡在耳邊亂叫,最後終于停在她眼角的位置,擡起口器就要紮進她肉裏……
“啪!”
元霄終于沒忍住一巴掌拍下去,但結果卻沒打着,那小賤蚊子又開始嘤嘤嗡嗡,不停在她身邊轉悠,好像這個包間裏就她一個活人似得。
也就在她一巴掌拍下時,旁邊喝酒的聲音頓住了,搞得她大氣不敢喘,更是一點不敢動,趴着的姿勢都僵硬了。
馮彧瞥了一眼,又一眼,終于還是沒忍住,放下銀子,将人扛了起來,放上馬車時還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這才一路進宮。
元霄被那車颠得啊,好幾次差點摔下來,若摔下來,摔醒了是不是又要面對那個問題,所以她死死扣住了坐板,手指都抽筋了。
一條腿就在這個時候移到她身側,身體要再颠再滑,重量幾乎完全被那條腿承受住。
元霄心裏突然升起一絲感動,若非自己是真女人,而他喜歡真男人,說不定自己是願意跟他試一試的。
直到拿着通行腰牌進了立政門,馮彧感覺擋着小皇帝滾下來的那條腿都麻木了,車停下許久都沒動彈。
秦放撩開簾子就嗅到一股酒味,“馮侍中和陛下去吃酒了?”
馮彧不置可否,撐住麻痛,将元霄抱起,拒絕秦放幫忙,親自送回內殿,直到放到龍榻上,他絲毫沒有停留,徑直離開。
元霄終于長出一口氣,從龍榻上翻身起來,揉揉酸痛的脖子。
“咦,陛下醒了?”
常桂端着水進來,元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渣。
元霄一宿沒睡好,早上的時候,想起昨日聽說淮河河堤修築的事,便動了心思,往內庫走了一趟。
皇宮之中有兩大倉庫,太倉儲存整個皇宮之物,內庫是皇帝私庫,皇帝的所有東西都存放在這裏。
而這內庫還跟立政殿在同一道宮門內。
自師荼入主太極宮,這內庫跟太倉一起被玄風軍接管了,元霄連看都沒進來看一眼。
“這是朕的東西,朕能拿吧?”
“陛下想拿什麽?”
“銀子!上回攝政王擡來的那十箱銀子。”
為首的兩名将士面面相觑,“陛下的東西,陛下自然是可以帶走的,只是陛下要銀子做什麽?”
“給前朝修河堤。”
小皇帝自個都窮得叮當響了,還給前朝修河堤?
下個月宮中月錢發得起麽?宮學馬上就要開學,那些人養得起麽?
聽說這十萬還是狀元郎去戶部忽悠來的,這拿出去了,可又成窮光蛋了,啧啧……
不過瞬息間,元霄眼巴巴看着兩位的眼神從疑惑不解變成同情憐憫。
她一個皇帝需要個士兵憐憫?
“那個,你們是想耐着朕的銀子不給,還是說,朕的銀子早就被攝政王搬走了?”
這下,兩位玄風軍将領的眼神直接變成了不屑,“攝政王說了,只要陛下不是把銀子拿去喝花酒養亂七八糟的美人,就可以随便用。”
什麽叫做亂七八糟的美人?
還有憑什麽別人能喝花酒,朕就不能喝?
元霄氣得小臉兒都鼓脹了,“秦放,搬銀子!”
十箱銀子,元霄親自帶着人搬去了皇城工部所在地,小皇帝駕到,工部上上下下差點傾巢而出來夾道歡迎。
元霄擺擺手,免了他們的禮,讓秦放把箱子搬進去。
“陛下,這是?”工部尚書黎商亦步亦趨跟在元霄身後,侍候得仔細周到得很。
“昨兒個你不是說淮河河堤修複款沒有麽?朕就這點銀子,你看着做。”
黎商趕緊跪地謝恩,“陛下能體察民情是百姓之福,只是……”黎商的話轉了一個彎兒,“剛剛攝政王才送了十萬兩過來。”
元霄:“……”
“攝政王還說,陛下的銀子不能收。”
“哈?朕的銀子是帶毒了還是帶刺兒了?怎麽就不能收了?”元霄氣得翻白眼。
“陛下誤會了,攝政王說陛下窮,宮中月錢都發不起。”
KO!
攝政王,你牛逼!
“這些銀子其實也不是朕的,是狀元郎謝瑜去戶部搬的,也算是戶部的銀子,聽說黃河上年的修堤款被人挪用了,既然淮水的有了,那這就用在黃河修複上。若再讓黃河決堤水淹百裏沃土,朕就要拿你們工部問罪了。”
這一翻語重心長,按理該謝恩鄰旨的,誰知道黎商往裏面看了一眼,忽然說:“陛下稍等片刻,臣去去就來。”
不多時,他還真回來了,躬身一揖,說:“那陛下這十萬兩臣就收下了,臣代黎民百姓向陛下叩謝皇恩!”
說罷,又是一翻跪。
元霄則看向裏面大堂,“攝政王可是在?”
黎商不敢答,只是額頭有冷汗冒了出來。
皇帝大駕,攝政王若在卻不出迎算怎麽回事?
被禦史臺那些家夥知道了,明早又得在朝堂上鬧翻天。
元霄也沒指望他說實話,兀自往裏面走去,果然看見大堂上偌大的沙盤地形圖前,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元霄以為師荼又會像前兩次一樣避開她,無視她,結果師荼率先開口:“陛下找臣有事?”
聲音平靜無波,元霄還從未聽過師荼這般冷清不帶感情的聲音,心裏突然有點梗。
“攝政王是在看地形麽?”
元霄湊過去,剛湊到師荼跟前三尺,師荼就很自然地往旁邊挪動了一步,他的眼睛始終看着沙盤上,乃至于元霄都不确定他這一步到底是在躲她,還是本來就要移這一步。
元霄有心試探,剛要再往他那邊挪一步,黎商進來了,師荼也轉過身,朝那邊走了兩步,黎商上前躬身一禮。
“淮水河堤修複之事就按今日商讨的做。”
“是!”黎商與工部衆人一揖,恭送師荼離開。
元霄心裏憋着一口氣,追了上去,師荼大踏步往外走,看起來不快,其實一步能當元霄兩步,門外師荼的馬車已經被駕了過來,眼看他就要上車,元霄趕緊叫住。
這次沒叫攝政王,而是直呼其名,“師荼。”
這個名字她還從未當着人叫完整過,師荼頓步,眉梢微蹙,顯然也沒料到她會叫他名字。
“陛下還有事?”
不痛不癢,不冷不熱,簡直比他拿劍抵她脖子還叫人難受。
大概是那雙眼睛過于冷清,元霄憤懑的情緒對上它,便又被戳破,所有氣勢都慫了下來。
“朕的宮學明天開學,請了好多人觀禮,你來不?”
“臣看看。”
沒有接受,沒有拒絕,就這樣模棱兩可地應了,上車,桓煊朝元霄拱拱手,策馬而去,那方向還不是宮城的方向。
元霄站在原地,突然有些失落。
馬車走出很遠,師荼才挑開簾子,從縫隙朝後看,小皇帝站在秋風裏,似有些涼,常桂拿了披風給她披上,秦放扶她上了馬車,馬車朝着與他相反的方向駛去,漸行漸遠,師荼放下了簾子,心頭似有什麽情緒在躁動,忍不住喊了一聲。
“停!”
“籲——”桓煊拽住缰繩,拉停馬車,“王爺怎麽了?”
“回宮。”
“不去多寶閣了?”
“話多。”
桓煊打了個寒顫,他家王爺最近氣息怎麽變得如此冷冽,好像誰都欠了他三百兩銀子似的。
調轉馬頭,轉向宮城方向。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進了長樂門。
“皇上不走太極門,怎麽也走長樂門?”
桓煊在馬車上嘀咕,師荼掀開簾子,看到前面的馬車,正前方不遠就是恭禮門,恭禮門過去就是門下省……
小皇帝的車在門下省大門處停下,馮彧上了車。
師荼:……
桓煊感覺背後有一道冷氣掠過背脊,一閃而過,就聽得他家王爺說:“回昭陽殿。”
呃,這不正回着麽?
昭陽殿就在門下省的東北面,并且在同一座宮牆內,桓煊一揚馬鞭,師荼的馬車超過了元霄的馬車,絲毫沒有停留朝昭陽殿而去。
元霄看得,有些失落。
馮彧也看見了,“攝政王這幾日很忙,沒向陛下請禮,陛下不要怪罪。”
随手遞給元霄一只盒子:“這是蜜餞,陛下醉酒不舒服時,可以吃上一顆。”
說罷起身,也不多耽擱,就這樣退了出去。
元霄正防着他又說昨天的話呢,結果人家走得幹淨利落,倒顯得她的防備太過無禮。
“馮侍中……”
馮彧回頭,清風拂起一縷發絲,“陛下下回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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