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1)
原來馮彧喜歡女裝大佬?
還想讓她穿女裝給他看……
元霄縮在角落裏啃了一回指甲, 她覺得還是應該跟馮彧坦白比較好, 這樣拖泥帶水不是她的風格。
于是,兩刻鐘後, 小皇帝千呼萬喚始出來, 卻穿了一身男仆的衣服。
馮彧:……
馮侍中向來雲淡風氣春風和煦的臉上,竟然帶了一層蒼白和難堪, 連元霄都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忘恩負義, 這點要求都不願意滿足別人, 有些過分。
“馮侍中啊,那個,朕不喜歡角色扮演,也沒有穿女裝的嗜好。”
馮彧的心突然有點涼。
“還有那個, 朕跟你, 不合适……”
轟隆——
一道雷霆劈下來,将馮彧腦海裏那些卿卿我我海誓山盟瞬間化為齑粉。
馮彧僵在那裏, 大腦一片空白, 看得元霄都不落忍。
其實, 馮彧很好, 要身材有身材要樣貌有樣貌, 待人溫和,處事周到,比那個動不動就拔劍的勞什子玩意師荼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說不定還是那種千載難得一遇的二十四孝老公, 但是……
元霄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也很清楚自己的目的。
她遲早要逃離這個權利的漩渦,她雖然希望他們都能好好的,但卻并不想将自己跟任何人綁定。
何況,萬一,她找到了回去的方法,她是會義無反顧地回去的,在這個世界,她始終是局外人,只是個過客。
“那、那朕先回去了?”
馮彧沒說話,元霄頭皮有點麻,尴尬地離開,腳要跨出院門時,馮彧突然說:“陛下不能這樣走!”
元霄吓得一抖,敢情這是要霸王硬上弓?
眼巴巴看馮彧走過來,元霄下意識地後退好幾步,小臉兒上還滿是驚惶之色,着實有點刺激人。
“陛下把臣當什麽人了?”馮彧說話難得帶了脾氣。
元霄:……
“臣叫人去找秦将軍過來,護送陛下回宮。”說罷出門,滿身氣郁,但終是端穩了正人君子的架子。
元霄突然有點自責。
這麽好一個男人,你怎麽就沒福氣享用呢?
幾乎同一時間,桓煊哭唧唧地回到昭陽殿。
“王爺,陛下跟丢了!該不會是被……”
師荼心口一跳,手裏的筆差點抖出去,“莫急,馮彧呢?”
“馮侍中一起丢的……”
兩個大活人沒看住,桓煊覺得自己好沒用。
師荼詢問了詳細經過,很肯定地認為,是馮彧将小皇帝給拐跑了。馮彧既然敢拐,應該就能保證小皇帝的安全。
“陛下現在應該在馮府,帶人去接陛下回宮!”
“呃,我去問過馮府了,說沒回去……”桓煊覺得自己還是挺仔細周到的。
“他想偷偷将小皇帝帶回去這樣那樣,還能叫人知道了去?”師荼好氣憤。
單純無辜的桓煊少年眨巴眼,“這樣那樣是哪樣?”
師荼:……
他家王爺眼一橫,桓小侍郎就犯慫,乖乖領了人出去,結果剛到馮府,就看到秦放駕着馬車護送小皇帝回宮。
桓煊:我家王爺果然料事如神啊!
馬車走出老遠,桓煊看到馮彧出來,站在門前發呆,上前拱手一揖,“馮侍中,我有一事求教。”
馮彧對這個師荼派來攪他好事的小侍郎有些不耐煩,“你是想問我是怎麽甩開你的?”
“不是,王爺說你把小皇帝偷偷帶回來這樣那樣了,到底是哪樣?”
唰!
馮彧臉黑了。
揚了揚高傲的頭顱,馮彧說:“回去回攝政王,我馮彧做事沒有偷偷摸摸,我是光明正大!”
這話桓煊原封不動地回給了師荼,師荼冷哼一聲,不要以為他不知道昨晚那碗菜湯是怎麽灑小皇帝身上的。
要看小皇帝的胎記而已,馮彧喜歡搞這種小伎倆,他可不屑,他直接上手就能看!
到最後,桓煊也沒搞明白這樣那樣到底是哪樣,只覺得這些大人都好厲害,說的話他都聽不懂,高深莫測得很。
秦放将小皇帝一路護送回來,好幾次視線掃過她身上的衣服,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元霄特別不淡定,将自己身上看了又看,除了穿的是男仆的衣服外,到底有什麽是值得他研究的?總不能研究她的胸這麽平是何緣故吧?
“秦将軍可是有話要對朕說?”
秦放這才拱了拱手,“陛下的衣食住行臣本不該過問,但臣覺得,陛下不該在外面随便換衣服。”
自己是個女兒家,一點沒自覺,萬一被人看了去,清白難保!
再者說,你女兒家的身份若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知道了,朝堂內外得掀起多少血雨腥風?
再看看這一身男仆裝,過于寬大,跟撿了個垃圾玩意兒來穿似得,完全體現不出小皇帝的絕世容顏。
“好醜!”
元霄:“……”
敢情不讓我亂換衣服是覺得我穿這衣服醜?
你說你一個好好的武将,跟個文官一樣矯情合适麽?
“秦将軍,朕覺得,你該是太久沒打仗了,不懂人間疾苦,世态炎涼,有得穿就不錯了。”
“人間再疾苦,世态再炎涼,好像也不關陛下的事。再怎麽說,宮裏也不會缺了陛下的吃,短了陛下的用。”
KO!
你特麽說得好有道理。
安頓好元霄,秦放派人把常桂找回來,匆匆離開。
元霄看着降下的夜幕,忍不住想,莫非那個刺客不好辦?秦放這又是要跟人耗上的節奏啊。
常桂回到立政殿,手已經被辣椒素浸染得紅了一大片,又癢又痛,一雙手都在火辣辣地燒似的,但站在元霄面前,他只剩得溫順恭敬,還貼心地幫元霄煮茶。
直到一茶盞端到跟前,元霄才發現他手上的異樣,不禁扶額,“忘了跟你們說,碰了辣椒記得用醋泡一下手。”回頭,便叫人去拿醋過來,自己這邊又拿了手工皂和牙膏先讓常桂緩解一下。
常桂心頭一暖,“那邊的園囿整理出來了,奴婢粗略算了算,一百畝總是有的,陛下讓把地上的辣椒籽收集起來,可是想要種辣椒?”
“不止如此,朕今日看辣椒林裏還長了好多細小的幼苗,明日你帶人小心移栽出來。”
常桂一一應了。
“陛下是想用這個來賺錢麽?”
前不久,宮廠又擴了一批,現在已經有一千來人的規模了,宮裏吃閑飯的,還有至少八千名可以抽調,常桂也想着把這些人利用起來做點什麽,為皇上分憂解難,沒想到倒先讓皇帝發現了商機。
一個皇帝,為了養活合宮上下,心思細膩至此,他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還有今天的刺殺,馬上就是萬壽節,多少妖魔鬼怪會進京,他有預感,這次萬壽節會異常“熱鬧”。
這一晚,馮彧抓心撓肝的,哪裏睡得着?
收拾了一翻,拿了腰牌進宮,剛踏進宮門,一道閃電從頭頂滑過,馮彧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
剛趕進立政殿,一滴雨落下。
常桂看到人來,原本緊張的情緒緩和下來,“馮侍中來得正是時候。”
馮彧心頭微動:“沒其他人過來?”
“這都三更天了,哪裏會有人來,馮侍中快進去吧,陛下又被吓醒了。”
千秋殿,謝瑜睡得很熟,一聲雷劈下,他不耐煩地翻了個身,繼續睡去。
天牢裏,正在負責審問刺客的秦放也聽到了雷聲,大長腿不自覺地往外邁出兩步,但很快又退了回來。現在正是關鍵時刻,他必須一鼓作氣,撬開對方最後的心理防線。擡頭看看漆黑的窗外,雨已經嘩啦啦下大,那麽膽小的小皇帝,也不知道今晚有沒有人陪她。
師荼趕到立政殿時,就見馮彧被讓進殿門,他默默伫立在雨中許久,直到一道撕裂天幕的雷霆響在耳邊才回神。
其實這樣也好,自己可以消了這些不該有的念想,但回到昭陽殿,他卻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的。
“馮侍中,你怎麽來了?”
其實随便來個其他人都好,為什麽偏偏來的是馮彧?
元霄擁着被子,小臉蒼白蒼白的。
“陛下很不希望我來的樣子?”
恰好一道雷霆劈下,元霄身上汗毛倒豎,扯出一抹笑,“哪裏哪裏,常桂快給馮侍中上茶,我們君臣好好說說話。”
君臣二字甚是刺耳,将他們的關系劃撥得清清楚楚幹幹淨淨。
馮彧有些氣郁,搬起凳子放到龍榻旁。元霄眼巴巴看着那凳子跟自己不到三尺距離,讪笑道:“馮侍中不必坐得這麽近,朕耳朵不背。”
馮彧難得展露真性情,翻了個白眼,但伸出了手。
手懸停在離元霄不到半尺的距離,帶着無限的誘惑力,元霄覺得,自己絕對不能因為害怕而妥協,可就在此時,又一道雷霆劈下,那雙小爪子便迫不及待地握住了馮彧的手。
“那,朕就不客氣了。”
這賤賤的小樣兒真是叫人恨不得收拾她一頓,馮彧壓住自己的暴脾氣,癱着臉說:“陛下,我們來談談人生吧。”
這臺詞,有些耳熟。
“陛下膽子小,這種雷雨天,身邊總是要一個人的。”
“……”
“陛下好男色,雖然王丞相出面替你辟了謠,但陛下不納妃,無子嗣,身邊也總該有個合理的擋箭牌。”
若不想別人發現你的女兒身,為世俗所不容的好男色的确是最好借口。
“陛下怕夢中結局重演,怕被攝政王剝皮抽筋剔骨,總該要個護身符,臣看不出來,朝廷內外有誰比臣更合适。”
你臉皮咋這麽厚?
元霄幽幽反駁:“朕覺得,長公主比你更合适……”
馮彧直接當這句話沒聽見,繼續說:“臣被陛下破格提拔為門下侍中,為陛下分憂解難是臣的職責所在。”
有分憂解難到人家床上的麽?你确定不是要霸王硬上弓?
元霄瞅着馮彧,非常斬釘截鐵地說道:“朕不需要!”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種道理她還是懂的,趁早讓馮彧斷了念想,對他才是最好的。
馮彧眯了眯眼,眼神變得危險起來,元霄本能地收回手,堅定地不再握住它。
“陛下是不是忘了,當年那些肆意玩、弄臣的日子了?”
卧槽!
“陛下是不是也忘了,那日送發簪給臣時,說過,只要臣幫你,便滿足臣一個心願?”
元霄:……
“就算這些都忘了,白天的事陛下總還記得吧?”馮彧指了指自己的手臂,“這裏的傷還沒愈合,臣為陛下擋過箭,臣為陛下流過血!”
我屮艸芔茻!
“馮侍中,朕一直以為你是個正人君子……”
對于元霄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的譴責,馮彧無動于衷:“臣也是被陛下給逼的。”
元霄:你敢再無恥點麽?
馮彧:“臣現在就要陛下滿足臣微薄的願望,望陛下恩準!”
哪有為了滿足你的願望把自個搭進去的?元霄真是恨不得将人給丢出去算了,如果她丢得動的話。
馮彧的視線卻堅定非常,“陛下至少該給臣一個機會。陛下不嘗試一下,怎麽知道不能接受臣?”
“這個……”
你知道吧,最難拒絕的就是這種。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卻連機會都不給一個,還是人嗎?是人嗎?
嗯,元霄是。
“要不,我們用三天時間試試?”
三天?你當打發叫花子呢?
“三年!”
卧槽,三年,娃都可以打醬油了,這還叫試?你咋不直接綁定終身?
“一個月,不能再多了!”
“一年,絕對不能再少了!”
兩人大眼望小眼,又是一個雷霆劈下,元霄幾乎條件反射地握住了馮彧的手。
那一刻馮彧好嫌棄,元霄卻舔着臉說:“馮侍中啊,朕可都是為你好,一年時間,你得耽誤多少青春?你年紀也不小了,再大,老婆都不好找了,就算你有地位有條件,但好的姑娘都被人挑幹淨了,你以後怎麽辦?”
所以,就算是試一試,你也打定主意不接受我是不是?
所以啊,他是腦袋進水了才談什麽感情,直接關在鳥籠裏強取豪奪不就什麽麻煩都沒了嗎?
不管心裏多不滿,可是馮彧知道,他沒辦法對着現在的小皇帝用強,他不想她不高興,更不想讓她受委屈。
“陛下莫不是把臣當成你的合夥對象在忽悠?”
“呃……”
“我同意三個月,三個月陛下若還喜歡不上我,我自願放棄,但是,條件是,在這三個月內,陛下必須全身心接受我,而不是故意排斥我!”
全身心?怎麽個全身心?
元霄突然抱住自己的小身板,弱小無助又可憐,仿佛誰要蹂、躏她似得。
馮彧被她這模樣撩得心血狂湧,緩了好一回兒才壓住心頭躁動,“這三個月裏,臣不會做越矩的事,除非陛下允許。”
隐隐看到常桂的身影朝這邊走來,馮彧又說:“事情就這樣定了,陛下也不要做無謂的掙紮。”就這樣結束了這個話題。
元霄覺得自己好像招惹到了什麽不得了的存在,難怪能當隐藏反派啊,就這蠻橫的氣質,跟師荼相比都不遑多讓。
常桂進到內殿,将茶端到馮彧跟前,馮彧很自然地吩咐說:“麻煩常桂公公拿本書來。”
常桂微微擡頭,這感覺怎麽說呢,好像馮彧突然也變成了他的主子,常桂并沒有多話,只問:“馮侍中還是要看以前的話本?”
“嗯,還在吧?”
“在的在的。”常桂很快就找了出來,那是傳奇話本,小皇帝并不愛看的,都收進最底下的格子裏去了。
馮彧接過話本,端坐在龍榻側,一只手搭在龍榻上,對元霄說了一聲,“陛下睡吧。臣守在這裏。”
整個過程,元霄看得瞠目結舌,“馮侍中啊,朕問問,你這樣在立政殿陪了朕多少次?”
這也太輕車熟路了。
馮彧卻看她,眼神幽幽淡淡,“臣也想問,在臣之前,是誰陪着陛下的?”
元霄抿嘴,你問朕,朕去問哪個?
“不管是誰,陛下都忘了吧,以後有臣陪着你。”
馮彧的聲音很輕很淡,有些哀傷的感覺,元霄突然感覺到一種叫做深情的東西。
她在娛樂圈破爬滾打很多年,從小就耳濡目染名利場的薄情寡性,對于愛情,她可以演,但從不信,導演都說她眼裏少了東西。
愛情,似乎已經成了一種奢侈品,可遇不可求,即便家纏萬貫也買不到。
然而如此深情,在這裏她卻能輕易得到,這是不是就是一本小說的價值所在?
“馮彧,我不想傷害你……”
馮彧心尖兒一顫,苦笑一聲,眼中卻盡是溫柔,“陛下莫怕,只是三個月而已,你不用想那麽多,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這一句話,他似聽出了小皇帝于他毫無感情的真心,卻也聽出了她想他好的實意。
這句話,她喚了他的名字,馮,單名一個彧,是真正屬于他的名字。
伸出手,馮彧握着了元霄的一只手,“睡吧,天不早了。”
馮彧手指上有很好聞的墨香,不濃不淡,沁人心脾,握住這只手,元霄還真睡着了。
直到寅時初刻,雷雨停歇,馮彧才起身,親自去廚房熬了瘦肉粥,放在小爐子上用小火炜着,豐富常桂在辰時時一定要叫小皇帝起床吃飯,這才整理了一下出宮。
馮彧走的是虔化門,虔化門出來,第一座最大的宮殿便是昭陽殿。昭陽殿前,似坐着一個人,馮彧信步上前,躬身一揖。
“攝政王是剛起身,還是還未睡下?”
師荼渾身浸着秋夜涼意,身上似隐隐還有濕氣,也不知道他在這裏坐了多久。
“昨晚,你一直在立政殿?”聲音有些暗啞。
“皇上怕雷雨夜獨處,攝政王應該也是知道的,以前應該也陪過皇上過夜,不過以後不用了,以後,我會一直陪着她。”
師荼心頭一緊,千般話語噎在喉嚨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馮彧看在眼裏,又說:“皇上已經答應跟我在一起,不過攝政王不用擔心,我的存在不會威脅到你的位置,這一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跟小皇帝在一起,搞不好就是王夫,小皇帝的女兒身若曝光,他甚至有臨朝聽政的權利,但是,馮彧知道,自己意不在此,他只看重那個人。
如果小皇帝真願意跟他在一起,他更願意帶她遠走高飛,歸隐山林,不讓任何人找到她。
“再過半月就是太後的萬壽節,各地藩王以及皇親國戚都會上京,臣依然會與攝政王并肩作戰,一致對外!”
表明完立場,馮彧又是一躬身,出了皇宮。他得快點回去換衣服,待會還要進宮上朝,他不能讓人看出自己在宮裏過夜的跡象,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師荼站在原地,腦袋有點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又好像什麽也沒想。
天牢。
秦放熬了一宿,終于把刺客熬開了口,但結果……
“小人本是玄風軍中人,隸屬前鋒營,是受攝政王指使,刺殺皇上。秦将軍若不趕到,本來都已經被攝政王殺人滅口了……”
轉頭,秦放便把消息報到了立政殿。
常桂剛将馮彧熬的粥端到元霄跟前,元霄拍案而起,那粥便翻到在案幾上,全灑了。
常桂微微愣神,趕緊叫清河清理了去。
“這些人瘋了麽?這也能栽贓嫁禍?”
若真是師荼要她的命,他大可以出現得再晚點,哪怕是一秒,她跟馮彧怕是就已經射成馬蜂窩了。
“攝政王若要殺朕,直接提着劍就上了,哪裏需要耍這些陰謀詭計?”
“陛下英明!”
元霄:“……”
呃,那個秦将軍,你下次誇朕能不能早點說,卡在這一句話說是幾個意思?
其實秦放也是有想法的,背後黑手栽贓陷害得如此明顯,何嘗不是給小皇帝一個反制攝政王的機會,若小皇帝說攝政王做的,人證物證俱在,攝政王還能翻得了身?
“但是,這話陛下說了不算。”秦放臉色凝重,确定了小皇帝對師荼的态度,并不是就解決了所有問題,“陛下遇刺是大事,今日早朝百官必然要個結果,若這個刺客堅持這番說辭,即便是陛下也證明不了攝政王的清白。”
元霄想想,的确是這個道理。
人言可畏,朝堂內外居心叵測的人太多,肯定很多人巴不得借此機會鉗制住師荼,馬上各地藩王就要進京,下水摸魚的怕是比預想的還要多。
“常桂,拿朕的龍袍來,朕要上朝!”
常桂剛将剩下的瘦肉粥端了來,“陛下不吃早飯?”
“十萬火急,朕哪裏還吃得下?”
常桂默默嘆氣,就是可惜了馮侍中一番心意,為熬這粥,熏了臉燙了手,結果皇上一口沒吃着。
元霄這邊剛坐上步辇走出獻春門,就見張太後的鳳辇從甘露門過來。
元霄在兩儀殿後面等了等,果然這位的鳳辇也停在了兩儀殿。
“太後卧病多日,朕一直未得空去錦華宮探望,看今日太後神采飛揚,鳳體該是安泰無虞了。”
張懷玉的小鳥,戶部的十萬銀子,張家被扣上的那些莫民奇妙的罪名,樁樁件件都記憶猶新。
“難得皇帝還記挂着哀家,哀家身體已無大礙,倒是哀家聽說皇帝昨日遭了刺殺,刺客還是攝政王派來的,哀家不放心,便過來這邊瞧瞧。”
瞧個毛線球啊!
你怕不是來看熱鬧的,而是來攪渾水的吧?
“太後從哪裏聽說刺客是攝政王派的?朕也是才聽負責審問的秦将軍禀報而已,莫不是太後有未蔔先知之能?”
這個小皇帝,竟然時時處處給她設陷阱。
“這不是很明顯的事麽?皇帝在上林苑遇刺,上林苑駐紮的都是玄風軍,其他人可進不去,哀家還聽說,他們用的弓箭匕首都是玄風軍特地打造的兵器,何況,現在連唯一一個活口都熬不過千牛衛中郎将的審問招認是師荼指使,真相已經大白,皇帝莫不是還想偏袒師荼?”
哎喲,老妖婆知道得很清楚嘛。
弓箭匕首是玄風軍特制兵器,這就是物證,沒死的那位就是人證,人證物證俱在,師荼就成了衆矢之的。
“哀家一直好奇,皇帝為什麽這麽偏袒他,莫不是真的皇帝好了龍陽,喜歡上了師荼?是不是還打算将帝位拱手相讓?”
元霄心裏咯噔一響,老妖婆這是要把好男色的标簽往師荼身上貼啊!
“看來這些日子,太後在錦華宮也沒閑着。”
“那是,哀家貴為國母,豈能置江山社稷于不顧?倒是皇上,不理朝政,讓師荼攝政,将江山拱手相讓,只怕各地宗室皇族進京,少不得要寒心。”
這是威脅她?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事情還沒到蓋棺定論的時候!”
都這樣了還想垂死掙紮?
“皇兒啊,莫怪哀家沒提醒你,雖然上林苑有十萬玄風軍,別忘了,城外還有十萬禁軍,皇城之中還有十六衛……”
“是不是還有某些藩王不甘心在外看戲,也想帶着兵來湊熱鬧?”
張太後臉色陡變,是的,臨淄王已經悄悄潛伏了幾萬大軍,離上都已經不遠了,兩日必到。只要師荼罪名坐實,那就是三方軍隊甕中捉鼈,就能将師荼一幹亂臣連鍋端!
那才是給她萬壽宴最好的壽禮!
“哀家只是提醒你,若這一關過不去,怕就是真過不去了。”
“那朕就謝謝太後的好意了。”
“哼!”
看你還能嘴硬多久,哀家就要看看,今日你們如何翻得了盤!
張太後拂袖而去,率先進了兩儀殿。
元霄擡腳剛要跟……
“陛下。”謝瑜從陰影處走出來,他本少年老成,這下看着越發老氣橫秋了。
“都聽到了?”
謝瑜不答,眉目凝重,“臣能做什麽?”
他說過要保護她的,然而災厄突然降臨,他卻不知道自己能為她做什麽。頭一次,他如此真切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元霄擡手,用指腹輕輕撫平少年皺起的眉頭,“這是小事,只要洗脫攝政王的嫌疑就好,朕能處理,阿瑜放心。”
目送小皇帝進入兩儀殿,謝瑜心裏百轉千愁,他忽然明白小皇帝是心思了,她想護所有人,然而這是弑君大罪,證據确鑿,她要怎麽去翻盤?
謝瑜心不在焉地去了宮學,現在他能為她做的,好像也只有管好宮學了。謝瑜看着場外練習騎射的宮學學子,腦中忽然一動。
自己一個人勢單力薄,但如果把這些人培養起來,那又會如何?
謝瑜忽然看到了自己面前的路。
那頭,元霄步入兩儀殿,就聽見朝堂之上已經鬧得不可開交。
三派勢力,師荼為首的倒皇派,王文啓為首的保皇派,張家為首的陰謀派,還攪了一堆渾水摸魚的牆頭草,吵得簡直不要太熱鬧。
就在這時,常桂一聲唱喏,“皇上、皇太後駕到。”朝堂頓時安靜如雞。
衆人紛紛跪地叩首,除了被免行大禮的王文啓和師荼。
師荼看上面水潤潤,亮晶晶的小皇帝,像接受了什麽滋潤,頓感礙眼,視線幹脆撇開去,就看到馮彧飽含深情的眼神一閃而逝。
這朝,沒法上了!
等馮彧行完跪拜之禮起來時,感覺攝政王背脊比往常更加板挺,有一種誰都莫挨勞資的氣場。
張太後垂簾在後,元霄站在殿前,也不坐,反而掃視了衆人一眼。
“諸位大臣乃人中龍鳳,國之棟梁,竟為了個刺客争得面紅耳赤?是不是有失風度?”
視線落在師荼身上,今兒個這位的臉好黑!
她在裏面聽了有一回兒,就沒聽見師荼說一句話,相反,剛才進來時,還看到他有些不耐煩,像是想将那些聒噪之人拖出去砍了的架勢。
其實師荼跟謝瑤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毀譽由人,是非在心,他謗任他謗,清風拂兩旁。這種态度在現實中簡直算得上是狂傲,這大概也是他們一生都在與天争與人鬥的緣故之一。
以前元霄看原著就在想,若是師荼和謝瑤兩個人不要那麽固執,退上一步,向這個世道妥協一下,師荼不要堅持只娶謝瑤,滿足一下那些想要在皇帝身邊安插勢力的大臣的需求,娶些勳貴的女兒,靠姻親裙帶關系,江山一定會坐得更穩當,張家一定會更好對付,跟突厥幹架說不定都不用親自上場,等把自己的勢力壯大到一定程度,誰還能阻止得了他娶謝瑤,也就不會有那麽多挫折悲劇了。
可是,就是因為他們固執,才讓感情看起來更加純粹美好,不為世俗浸染,這才是讀者喜歡他們的原因,不是麽?
“攝政王,你說說吧。”
師荼拱手,坦言:“臣沒做過。”
元霄:多解釋一句會死麽?會嗎?啊?
元霄覺得,氣兒有點不順。視線掃到那名被押解在地的刺客,“你說你是玄風軍中人,有何證據?”
“小人用的弓箭匕首都有玄風軍标記,難道不算證據?”
“當然不算!任何人都可以僞造兵器……”
“玄風軍的兵器可不是随便可以僞造的,”誰知這刺客還不樂意了,很篤定地說道,“因為它用的鐵跟一般的不一樣!”
元霄心裏咯噔一響,看向師荼,師荼面無表情,于是她只得去看馮彧,馮彧沖她點了點頭。
卧槽!
對方這是抓準了這一點,要來栽贓陷害啊,看來也是蓄謀已久。
所以,當時師荼若把三個人都殺了,把兵器全部收了,是不是就沒這回事了?
“兵器庫的确丢了三把弓箭三柄匕首,還有箭矢一百零八支。”桓煊回禀。
“哪有偷兵器就偷這一點的?”垂簾後面,張太後發話了,“依哀家看,這名刺客身份應該就是玄風軍士,只不過受誰指使還待商榷罷了。”
“小人的确是受攝政王指使,望陛下、太後為小人做主!”
“胡說八道,我們玄風軍才沒你這種敗類呢!”桓煊毛都氣炸了,玄風軍是他的驕傲,容不得任何人抹黑诋毀!
“桓侍郎莫急。要證明他的身份其實很簡單,朕看供述上說,你在玄風軍前鋒營裏的,隸屬桓煊管制,可直接授命于攝政王。那你們前鋒營住哪裏你該知道吧?帶我們現場查驗一翻便一清二楚了。”
刺客傻了眼,“刺殺失敗,我的痕跡肯定都被抹除了,去有何用?”
“只要你在那裏住過,就一定有別人抹不除的痕跡。秦将軍,讓他帶路!”
馮彧看看小皇帝,又看師荼,對方敢把身份具體到前鋒營而不是杜撰個師荼的秘密殺手什麽的,分明就是有心要栽贓玄風軍。
既然是有備而來,難保沒留後手。師荼不會想不到這點,但他竟然一個字不說,反而是垂簾後面那位啓口了。
“哀家也覺得有必要搜一下,萬一搜出什麽關鍵性證據,說不定就能洗脫攝政王的嫌疑。你們說是不是?”
張太後就說了兩句話,看似立場公正得很,但她越是這般,便表示越是有備而來。
既然皇帝和太後都這麽說了,群臣還有什麽理由拒絕?
一行人出了兩儀殿,徑直往上林苑而去。
那刺客領路在前,倒是不偏不倚找到前鋒營的駐地,此刻,前鋒營所有将士都在此,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但沒一個人承認他的身份,但這一點不妨礙人家栽贓嫁禍的戲碼。
“真讓搜?”馮彧伺機湊到師荼耳邊。
“既然他讓搜,必然是有緣由的,無妨。”
馮彧平白被噎了一口氣,你這麽信任小皇帝是鬧哪樣?
“我之前住的就是這個鋪位!”刺客指着最外面那個鋪位說。
“搜!牆壁縫,床板夾層,都別落下!”張太後還吩咐得挺細心。
元霄瞥她,“太後,你知道朕讓這位刺客來此是搜什麽的?”
“自然是搜他可能遺留下來的東西!難道不是?”張太後回答得很肯定。
“的确是,如果他在這裏住過,應該就遺留下過東西,但卻不是這樣的搜法。”轉頭,對百官說,“所有人都留在外面,不得入內!”
元霄這才上前,讓秦放将人帶過來,讓他仔細描述了在這個房間的生活細節,令很多人意外的是,他竟然真的答出來了。他甚至連前鋒營的作息規律都答得一字不差,仿佛他真的在這裏生活過很久似得。
随行的官員越聽越覺得是真的,原本還挺相信師荼的王文啓,老臉都有點黑,“攝政王,真是你的人?”
師荼有些無語,“我的話你又不信,何必問我?”
王文啓:……
果然是亂臣賊子啊,虧了他的小皇帝如此信任他,還來為他主持公道……
前鋒營将士每個都黑着臉,卻沒一人敢說話。
張太後心情甚好,很快,勳衛府率衆而來,将玄風軍前鋒營團團圍住。
“你們這是做什麽?”桓煊怒了,他的兄弟絕對不許任何人動!
“是哀家讓勳衛府來的,這也是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
這個老妖婆!桓煊氣得磨牙。
王文啓卻說:“桓侍郎,稍安勿躁,若此事與前鋒營無關,自然不會放人!”
桓煊看師荼,師荼給他使了個眼色,他才忍住這口氣。
元霄看了外面一眼,繼續詢問刺客,根據他的描述,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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