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宋五叔
聽阿母說過兩日姨母一家會來,正好能見上一面。
姨母龔盈嫁得遠,逢年過節才有機會團聚,宋瑜對她雖不大熟悉,但印象一直很好。姨母是個和藹親切的人,還有一個同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兒,名叫林霜。宋瑜對她性格不大了解,但似乎很容易害羞,有一回宋瑜同她對視,尚未來得及說什麽她便匆忙移開目光,紅透了一張臉。
今次宋瑜回家省親,泰半家眷都前來恭賀探看,或是說些經驗之談,或是詢問她婚後事。
宋瑜被問得招架不住,頻頻往霍川那邊看。他似乎察覺到宋瑜的窘迫,伸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她小手,對三姑六婆耐心道:“三妹身體不适,多謝諸位關懷,我先帶她下去休息,失陪。”
說着當真就這麽将人帶走了,眼瞅着他要撞到屏風上去,宋瑜連忙出言提醒。
一出內室,兩人立場瞬間轉換,宋瑜所幸反握住他,輕車熟路地将人帶往後院的涼亭中。
涼風吹拂鬓角,帶來淡淡荷香。涼亭建在一座假山之上,站在此處可以俯瞰阖府風光,底下是一方池塘,稀稀疏疏躺着幾朵綻放荷花。魚兒靈活地游過,激起層層漣漪,轉瞬消失不見。
丫鬟識趣地在亭子底下等候,不去打擾二人的好時光。
宋瑜松開霍川,手肘撐在欄杆上眺望遠處,同他徐徐敘述:“我幼時最怕的便是面對一群親戚,那時小,又一個人習慣了,忽地蹦出這麽多人,我一個都沒記住。”說着自己傻乎乎地笑出聲來,恬淡馨香萦繞在她身上,“方才多謝你替我解圍,否則我真說不下去了。”
決定要待他好之後,宋瑜發現輕易便能對他敞開心扉。積郁在心頭許久的東西,都能說給他聽,反正他也不發表意見,是個很好的傾述對象。
霍川擡手在她臉上狠擰了一下,口吻嚴厲,“不必對我說謝。”
她讷讷地哦一聲,摸着被捏疼的地方抿了抿唇,同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別捏我?我覺得自己的臉近來變大不少。”
霍川沉沉低笑,“已經夠醜了,不在乎更醜一點。”
這叫什麽話!宋瑜氣鼓鼓地瞪着他,沒有姑娘家願意被人說醜的,偏偏他屢教不改。宋瑜恨不得上前撓他的臉,可惜沒這個膽子,默默地別開頭義正言辭,“我很好看,一點也不醜。你再這麽說我要生氣了。”
霍川眉梢微揚,不置可否。
此話又勾起宋瑜的傷心事,她頗為苦惱地嘆了口氣,“正是因為太好看了,其他小姑娘都不愛跟我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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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霍川臉皮厚,其實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霍川終究沒忍住嗤笑一聲,愛憐不已地揉了揉她的頭頂,順着她的話說下去,“為何不跟你玩?你搶了她們心上人?”
說罷面前浮現謝昌溫潤如玉的面容,他不悅地皺了皺眉,改口道:“不必理會她們。”
宋瑜卻認真了,她回以往事的模樣頗為惆悵,眼睑下斂不大高興,“起初是同我一起玩的,不過只是因為我能調香罷了。她們得了香料心滿意足地回去,卻沒有人真心誠意地同我交心。背地裏說我不是生得好看,只是會折騰自己而已。”
彼時她多麽渴望有個能說話的朋友,可是大家逐漸疏遠她,直到再無交集。宋瑜很困惑,她至今都想不明白,究竟她哪裏做得不對?
身旁消沉的情緒過于明顯,霍川想忽視都不能,他頓了頓,“三妹知道我在侯府過的日子嗎?”
這是他第一次坦言提起往事,宋瑜頓時忘了傷悲,下意識點頭,少頃捏起他袖緣小聲道:“你若是不想說可以不說……”
聲音太小,也不知霍川聽到沒有。他一只手臂閑适地撐在欄杆上,微微俯下身子,聲音更加貼近宋瑜,“我剛入府時七歲,事事稀奇,處處稀罕。原本真将那裏當做日後的家,後來才知多可笑。”
他的聲音裏夾雜着風聲,帶來濕潤的潮氣,更有陣陣荷花香味。
“我不能在外人面前露面,更不能有所表現。”霍川深不見底的眸子中仿佛承載滿園風光,靜靜地有溪水流淌,“一回我說了不該說的話,尚未逃脫便得了教訓,三九天的池塘寒冷徹骨,險些要了我的命。”
宋瑜盯着底下的池水,仿佛能感受他話裏內容。他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述說,其實真相一定更加教人絕望。
耳畔是他低沉嗓音,宋瑜眼裏濕漉漉的,她擡手拭了拭,“那我比你幸福多了,我從沒被這麽欺負過。”
霍川撐着下颔,偏頭轉向她的方向。
只聽宋瑜吸了吸鼻子,語氣更行堅定,“不過你放心,日後有我在,定不再讓你受欺負。”
霍川微怔,“為何?”
宋瑜大膽地抱住他的腰側,小腦袋埋入他的胸膛,悶悶的聲音從底下傳來,“因為我們是夫妻,榮辱與共。我要保護你,待你好。”
她分明比自己弱小纖細,還大言不慚地說這些話,霍川應該嘲笑她的,不知為何心底一片潮濕,軟得一塌糊塗。心裏頭全被她的聲音填滿了,是她溫柔的力量,霍川擡手将她摟得緊了些,埋首在她濃密烏發中,“這是你說的,三妹要記得這句話。”
宋瑜點點頭,她向來說到做到,況且這不是一時沖動。好在腦瓜子轉得快,很快想起來交換條件,“那你日後也不能再欺負我。”
霍川翹起唇角,“好,我不在外頭欺負你。”
宋瑜想了想似乎沒什麽不對,小心眼兒地勾起他的小拇指,擅自蓋了個章,“說話算數。”
不在外頭欺負,也就是說可以在屋裏随意欺負,反正霍川只對屋裏欺負有興趣,這條件他一點不吃虧。
宋瑜全然不知他的算盤,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分外聰明。時間臨近晌午,是該聚在一起吃飯了,是以她領着霍川回到正堂,步子松快許多。
行将走到廊庑下,便見有一人遲遲才來。
此人坐在輪椅之中,由仆從推送緩緩行到堂屋門口。他身穿绛紫雲紋衣袍,三十上下,形容略微消瘦,模樣與宋邺有幾分相似。
宋瑜目露驚喜,松開霍川三兩步上前,親昵地喚了聲“五叔”。
方才還說要對他好呢,轉眼就忘到九霄雲外去了,難怪霍川臉色不好。
被稱作五叔的人名喚宋郇,起初宋瑜送給謝昌的筆硯,便是從他那裏得來的。這位五叔不愛同人打交道,平常很難得才能見他一面。旁人都道他脾氣古怪,不好相處,可是宋瑜卻不以為然。
宋瑜從小就喜歡這位叔父,三五不時便到他府上小坐一番。宋郇也不嫌她煩,每次都很耐心地招待。
從宋瑜有印象時起,五叔便是坐在輪椅上的,他雙腿不能行走,似乎是早年一場意外所致。
今日家中可謂熱鬧,宋瑜歡喜地問:“五叔何時想起過來了?”
上回她出家宋郇沒能前往,腿上發作不能見人,以至于錯過了小侄女的婚事。
宋郇擡眸往她身後睇去一眼,笑了笑收回目光,“小侄女出嫁我沒能前往,如今你回來,自然要過來見一面。”
宋瑜彎起眸子,本想走到身後為他推送輪椅,手還沒觸到椅背,便聽身後一聲“三妹”。她恍然驚醒,驀地收回手去,朝宋郇一笑:“我聽阿耶說了,當時五叔腿上複發,根本沒法前來。我一點也沒怪你,因為五叔讓人送來賀禮,證明你心裏是記得我的。”
說罷退到身後,将霍川帶到他跟前,“五叔,這是我的夫君霍成淮。”
說罷笑眯眯地向霍川介紹,“這是我五叔。”
對方身份是長輩,但年紀卻沒差多少。霍川面無表情地揖禮,聲音平淡,“成淮見過五叔。”
這是宋郇第一次見他模樣,原本小侄女要嫁給謝家郎君。他見過謝昌幾面,委實沒話說,誰想中途出了變故,多年姻緣一朝生變。他細細打量霍川,面不改色對上他空洞黯淡的雙目,“常聽大兄說起你,今日總算見得上面,到屋裏一聚吧。”
關于霍川的情況,他多少有些耳聞,因兩人從未相處過,是以他不好予以置評。不過看宋瑜似乎很喜歡他,那再好不過。
屋裏泰半人物已經落座,男女各分一桌。宋瑜身旁就是龔夫人,接着是嬸母姨母,她一眼望去沒幾個熟稔。同衆人一一打過招呼,便默默地低頭吃自己的。
然而這場家宴的主角便是她,無論如何是躲不過的,不時有人詢問她成親後如何,夫妻關系如何,婆媳關系如何,有無身孕雲雲。宋瑜不免覺得好笑,她才成親不滿一個月,哪有那麽快的速度?
轉念一想都是在關心她,況且是長輩,她便默默地忍了回去。
龔夫人同衆人擺了擺手,“三妹初為人婦不久,問得露骨免不了害羞。今日就此作罷了,忙碌一早大都餓了,不如先用飯。”
這才堵住了悠悠衆口,宋瑜感激地觑向龔夫人,被她狠狠剜了一眼。
屏風對面隐隐傳來杯盞碰擊聲,宋瑜往那處乜去,不由自主地擔心起霍川來。
他是碰不得酒的,最多兩杯便神志不清,宋瑜領教過不止一回。她想過去勸說,但又不合禮數,支起下颔苦惱地蹙起眉頭。
阿耶和五叔最為嗜酒,兩人湊在一塊定會喝得昏天暗地,少不了要拉霍川作陪。他那點酒量,哪夠那兩人折騰的?
宋瑜的擔心果然不是多餘,今日霍川與宋郇初見,推拒不得,尚未開席便被灌了兩杯紹興酒。他頭疼地捏了捏眉心,面前杯盞很快被斟滿,身旁宋邺興致高漲:“來,成淮,今日你要好好陪我喝幾杯!”
飯桌上不勝酒力,說出去簡直奇恥大辱。況且是岳丈相邀,沒有理由拒絕。
宋邺舉着杯子在他跟前,霍川在杯沿下微一碰,一飲而盡。
對面是宋琛鄙夷的目光,這酒量也着實太差了點……他夾了幾顆花生米送入口中,偏頭朝身後仆從低語兩句,對方應是退開。
不多時那仆從轉到女眷這桌,借着添茶的工夫同宋瑜說了句話,沒引起任何人注意。宋瑜手下動作微頓,就知道不該放任不管,否則一會兒出事了真個丢人。
待那仆從悄然離去,宋瑜焦慮不寧地坐在原處,捧着肚子朝龔夫人耳語。
龔夫人奇怪地觑她一眼,“三妹确定?”
宋瑜戚戚颔首,配上一張煞白的小臉确實可信。龔夫人旋即松口,“快去收拾,叫個丫鬟陪着。”
宋瑜得以離席,緩慢地踱出內室。
在場的諸位都女人,大約能猜到幾分,是以掩唇沒有詢問。直到宋瑜出來正堂,倚靠着廊柱垂眸,對一旁丫鬟道:“等一等。”
另一桌觥籌交錯,推杯換盞,興致正濃。
仆從上前對宋邺道:“三女郎身子不适,提前回去了。”
聞言宋邺放下茶盞,擰起眉頭正色,“可否請了郎中?”
仆從又道:“聽聞并無大礙,女郎目下已經回重山院歇息去了。”
他話音将落,另一邊霍川便撐着圓桌起身,他喚來陳管事領路,同衆人請辭,“我去看一看,失陪之處,請岳丈見諒。”
新婚的小兩口,如何膩歪都不為過。宋邺很是通情達理,當即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去吧,順道替我問一問三妹情況如何,若是嚴重切莫忘記請郎中。”
霍川颔首道是,緩步走出正堂。
他喝得不少,目下腳步有些虛乏,頭腦沉甸甸地難受,被外頭涼風一吹清醒不少。
宋瑜就在不遠處的廊庑下,見他出來彎目一笑,上前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你總算出來了,我還當你醉倒在裏面了呢。”
霍川沒有放松,她身體不适,不敢再壓着她,是以勉力穩定腳步。“你身子可否好些了?”
宋瑜誠實地搖一搖頭,“我沒事,方才是騙他們的。”
拿自己的身體随意玩笑,霍川蹙眉很是不滿。然而走了兩步,泰半重量都疊加在她身上,才恍然頓悟。她是為了替自己解圍,才特意說謊?
思及此,霍川抵住她的額頭,灼熱呼吸噴灑在她頰畔,“三妹。”
宋瑜走得很吃力,她哪裏扛得動他的重量,幾乎都要被他壓垮了。奈何重山院還有很遠,她不得不咬牙堅持,“嗯?”
霍川靜了許久,才低聲呢喃:“我很高興……”
宋瑜腳步一滞,偏頭恰好迎上他雙眸,兩人之間挨得極近,睫毛掃在臉上癢癢的分外酥麻。她偏頭故意問:“為什麽?”
他估計是醉得嚴重,擱在平常決計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宋瑜抿起唇角,一時間十分想逗弄他。原來他神志不清的時候這樣可愛,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簡直跟白天判若兩人。
霍川一壁往前移動一壁繼續道:“你能為我着想,我很高興……我大抵,是真離不開你了……”
宋瑜嘴角的弧度愈發嚣張,她偏要故作矜持地點了點頭,末了實在沒忍住撲哧笑出聲。重山院近在眼前,她擡頭望了望頭頂穹隆,聲音綿軟:“那你求求我,我就不離開。”
好半響霍川沒出聲,她低頭看去,下颔緊緊繃着,分明還有神智,只是不想開口罷了。
果真不能希冀霍川太多,哪怕他醉酒也驕傲得很,宋瑜不滿地癟癟嘴,将他送回屋中。
平日裏少言寡語的人,這個時候話總是特別多。宋瑜納悶地給他擦拭額頭細汗,丫鬟在煮醒酒湯,稍後便送來。
宋瑜以往怎麽沒發覺,他不設防備時很好欺負。特意貼在他唇邊偷聽他說話,可惜只言片語,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她學着捏了捏霍川臉龐,“你說,當時為何非要娶我?”
這是宋瑜心裏頭一直困惑的事,兩人當初根本沒有交集,更沒說過幾回話,何故他就非自己不可?宋瑜好幾次想問出口,礙于懼怕他威嚴,每回都囫囵咽了回去。
目下霍川神智恍惚,勾起了她的小心思,這才脫口而出。
霍川擡手覆在額上,眉頭蹙起不大舒服,卻還是聽話地如實相告:“膽小怕事,很好掌控……”
起初宋瑜沒聽清,低下頭去便聽到這麽八個字,頓時不滿地撅起嘴。這叫什麽答案?他在養寵物不成?
她不依不饒又問:“現在呢,你對我是何感覺?”
霍川只覺得頭頂有一只嘈雜的雀鳥,想趕走它卻無能為力。朦胧中仿佛聽到宋瑜的聲音,她問了什麽?霍川思量許久,緩緩吐出一個字。
宋瑜臉色驀然通紅,驚慌失措地離開床頭,捧着燒紅的臉頰愣愣将他觑着。
恰好丫鬟端着醒酒湯進屋,險些被她撞上,“姑娘當心!”
宋瑜退開半步,從丫鬟手裏接過青釉瓷碗,重新回去喂他喝下。霍川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睑下,宋瑜禁不住分神端詳他模樣,連自己看呆了都不自知。
酒醒之後,霍川概不承認自己說過那樣的話。神色淡淡,無波無讕,“三妹聽錯了。”
宋瑜故意哼一聲,“分明沒聽錯!”
她一字一句地将霍川的話複述了遍,關于她“膽小怕事,很好掌控”這個霍川沒否認,事實确實如此。然而下一句,他擡手将宋瑜撈到跟前,貼在她耳邊愉悅地笑了笑,“真的聽錯了,我還說了另外一句。”
說着,在宋瑜怔忡之際,他啓唇:“是我愛你,三妹,你沒聽到嗎?”
宋瑜登時就忘記反應,四肢僵硬,半個身子軟綿綿地失去力氣。她起初以為自己聽錯了,目下被他清清楚楚地重複一遍,簡直心如擂鼓。
她眨了眨眼,“聽到了……”
真個笨死了,霍川挫敗地彈了彈她的眉心,對她無轍。
姨母家距離隴州有七八天的行程,後日傍晚才堪堪趕到。
宋瑜到堂屋迎接,去時人已經到齊,下方端坐的婦人便是姨母無疑。她穿着豎領紅色豎領斜襟琵琶秀長衫,四合如意雲紋端莊大氣,她見到宋瑜很是親切,歡喜地握着她雙手感慨:“許久未見,益發地漂亮了。”
宋瑜腼腆一笑,“姨母也一點沒變,瞧着還是那麽年輕。”
她最會說話,難怪讨長輩喜歡。龔氏身旁坐着的便是她姨父,身寬體胖,很是富态,亦是和藹可親的模樣。宋瑜攜着霍川一一見禮,引薦他們認識後才落座。
對面坐着的是個臉蛋紅紅的姑娘,微垂着頭,接觸到她目光慌忙移開。少頃緩慢地轉了回來,糯糯喚了聲:“阿姐。”
她比宋瑜小兩個月,穿着櫻色牡丹芙蓉羅裙,生得嬌俏可人。
宋瑜以前沒機會同她接觸,只記得她叫林霜,是姨母家唯一的姑娘。
起初她還納罕,最近沒甚節日,姨母為何千裏迢迢趕到隴州來?聽兩家長輩談話,才隐約摸出點頭緒來。
原來姨母此次前來是為林霜的婚事,對方便是謝家郎君,謝昌。
兩家前些日子鬧得極僵,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謝家更不敢再向宋家提親。然而龔夫人是真個中意謝昌,他對宋邺的病情極為上心,三五不時送來良藥補品,大為裨益。後來得知老郎中是由他引薦的,對他的怒意頓時消弭。
聽聞他尚未定親,連說幾門親事都不滿意,猜想當初退親或許另有隐情。但這麽好的孩子萬不能耽誤,想起妹妹家的姑娘至今待字閨中,忍不住為兩人牽線搭橋。
摸清來龍去脈,宋瑜悄悄擡頭打量對面姑娘。她想必也知道其中緣由,頭深深地埋着不肯擡起,兩個小拳頭緊緊地捏着放在膝上。
宋瑜跟謝昌訂過親,林霜想必清楚此事。雖然已經是過去的事,但多少有些尴尬。
宋瑜別開視線,若她真能跟謝昌湊成一對,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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