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又見九公子

前一夜的騷動并沒有驚動太多人。

花老爺壽辰當日，陸小鳳只是将此事悄悄告知了花滿樓, 花滿樓聽聞這件事還特意去探望了一下柳無眉夫婦, 見他們确實安然無恙才放下了心。

這一天, 聚集在毓秀山莊的江湖人比前一天更多，據陸小鳳的話來說, 簡直是熱鬧的堪比武林大會了。

顧閑和陸小鳳等人都被安排在同一桌上，匆匆一掃，這裏比旁的桌子要安靜許多, 想來是花滿樓特意安排的, 而坐在顧閑對面的竟然還是個熟面孔。

金九齡微笑着舉杯示意：“顧大夫, 近來可好？”

顧閑颔首笑道：“金鋪頭，許久不見了。”

金九齡的傷看起來早已養好了, 他又恢複了往日公子哥的模樣, 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六扇門的捕頭。

陸小鳳一開始還有點納悶這兩個人是怎麽認識的, 再轉念一想, 嘿，可不就是讓林仙兒逃掉的那一回麽？

他明知故問道：“金九齡, 你們追捕梅花盜的進展如何了？”

金九齡嘆息道：“沒有進展。”

陸小鳳取笑道：“石觀音找得到的人, 六扇門卻找不到？”

金九齡挑眉道：“話可不能這麽說, 黑白兩道各有各的門路，我們跟石觀音可不是一條道上的人，得到的消息不一樣也在情理之中。不過……這沒有進展, 卻不意味着沒有線索。”

“哦？”陸小鳳饒有興趣道：“什麽線索？”

“宴會才剛開始，你們就已經聊的這樣開心了, 看來上菜的時機還得再緩一緩，免得打擾了你們的興致。”

顧閑聞言擡起頭，對花滿樓展顏一笑：“忙完了？”

花滿樓點點頭：“我也沒什麽可忙的，客人都坐的差不多了，兄長就放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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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催促道：“來來來，快坐下，正說到梅花盜呢。金九齡，你繼續說。”

花滿樓依言在顧閑身旁的空位上坐了，就聽金九齡接着道：“你們還記不記得梅花盜盜走的大量財物？”

顧閑道：“記得。當時金捕頭似乎說過，那些財物不翼而飛，已是找不回來了？”

“不錯。”

金九齡笑了笑：“其實這樣的事情之前也曾發生過，例如官府追捕的逃犯跳崖自盡，崖底卻找不到屍體，或者江湖上一些被認定身亡的人其實并沒有搜尋到其屍體……梅花盜逃脫後，江湖上也開始有了傳言，說這位梅花盜已經被昔日的仇人所殺，這才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陸小鳳沉吟道：“你是說……假死脫身？這已是江湖人用慣的伎倆。”

“不，不一樣。”金九齡道：“沒有人可以消失的這樣徹底，只要人活着，這世上就一定有他活着的痕跡，而我們調查的幾個對象，除了找不到屍體以外，已跟真正的死人別無二樣——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他活着的痕跡。”

花滿樓問：“除此之外呢？”

金九齡道：“還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曾經都弄到過一大筆錢，卻在他們‘身亡’後一起消失了。”

一時間，幾個人都陷入了沉默，與熱熱鬧鬧的周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他們都在思考。

顧閑沉聲道：“假設這些人都還活着，那他們會不會生活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過着與世隔絕的生活？”

比如惡人谷。

惡人谷雖稱不上與世隔絕，但谷中卻彙集了江湖上最窮兇極惡的惡人，走過三生路，終老惡人谷。

道理還是差不多的。

陸小鳳聞言，很快就按着顧閑的思路想了下去：“不錯，這就解釋了他們為何在‘人間’沒有蹤跡。而錢財……或許他們就是用大量的錢財換取了一個能在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裏活着的機會？”

金九齡贊道：“這也正是我們的猜測。”

花滿樓問：“那想必金捕頭對這個‘世外桃源’也已經有了線索。”

金九齡神秘一笑，正要開口，卻有一個人走近了他們這一桌：“陸小鳳，你果然還是來了。”

陸小鳳一愣，他扭過頭，看見了一個道士。

他欣喜道：“木道人？”

木道人呵呵一笑：“昨日我來的時候問了花滿樓，當時你還沒有到——我還想着，陸小鳳怎麽可能會錯過花老爺的六十大壽。”

陸小鳳哈哈笑道：“不錯，我就算忘記了我自己的六十大壽，也是不可能忘記花伯父的壽辰的。”

木道人問：“你們這樣神神秘秘的圍在一起，是在談什麽？”

金九齡微笑着道：“我們在讨論梅花盜。她逃了半年多，我們卻仍是沒有任何消息，忍不住就沖他們抱怨了幾句。”

剩下三個人立刻會意，金九齡的“世外桃源”猜測還是不要傳的滿江湖皆知為好。

顧閑笑容溫和，心下卻微微疑惑。金九齡對陸小鳳和花滿樓說這番話，他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只因陸小鳳和金九齡是好朋友，而花滿樓亦是陸小鳳最信任的朋友。

那麽金九齡又為何當着他的面讨論這件事？

或許是因為自己當初救了金九齡一命，或許是因為當日的林仙兒就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的，若林仙兒在客棧裏當真有一個幫手……顧閑不怎麽驚訝的發現自己就是最可疑的人選。

“來來來，你既然號稱下棋第一，喝酒第二，那就必須幹了這一杯。”

陸小鳳已拉着木道人在他們這邊落了座，顧閑在心底搖搖頭，無論是信任還是不信任，他都不會太去在意，花滿樓忽然問：“晴朗呢？”

顧閑微微笑道，“在老夫人那裏。”

花滿樓哂笑道：“我娘一直想要個女兒，難怪她會這樣喜歡晴朗。你放心，宴席一結束我就讓娘把晴朗還回來。”

顧閑道：“無妨，我不想一窩蜂的跟別人擠下山莊，所以還得在你這兒多留些時候，既然老夫人喜歡，就讓晴朗多陪老夫人說會兒話吧。”

花滿樓輕輕颔首。

原随雲和李玉函柳無眉夫婦各自代表無争山莊和擁翠山莊來賀壽，比不得他們清閑，尤其是原随雲，自到了毓秀山莊之後顧閑便只匆匆見了他一面。

壽宴上一切順利，花老爺家財萬貫，兒子又多，卻沒有人在家産的問題上争來争去，家裏可以說是一派和睦，來到毓秀山莊的賓客也願意捧場，沒人吝啬好話，自然是把花老爺子哄的喜笑顏開。

主人家高興了，客人當然也跟着高興。

就這樣熱鬧了兩天，前來賀壽的賓客們才逐漸開始散去。

黃昏時分，顧閑牽着晴朗的手從毓秀山莊離開，兩個人不緊不慢的在路上走，晴朗手舞足蹈的對顧閑說着話，顧閑則側耳聽着晴朗說起花老夫人對她講的各種故事，時不時點頭應上一聲。于是小晴朗興致更高。

路過一片湖時，晴朗忽然止住了自己的講述，道：“師叔，你看。”

不用她提醒，顧閑也注意到了坐在湖邊的身影。

一個白色的背影正安安靜靜地坐在湖邊，顯得瘦削而單薄。黃昏、湖水、翩翩白衣的公子，這明明是種令人賞心悅目的場景，此時卻又透着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

這人是宮九。

當然只能是宮九。

顧閑拉着晴朗，慢慢走到湖邊，在宮九身後五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不同于上次的無知無覺，宮九立刻就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并且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顧閑問：“你來找我？”

宮九轉過身，颔首道：“我來找你。”

他的神情很平淡，既不風流倜傥，又不冷酷傲慢，此情此景，讓顧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上一次宮九站在小橋上凝視溪水的模樣。他說他能對着海水發呆三天三夜，如今一看，果真不是随口一說的玩笑話。

顧閑想了想，問他：“你很喜歡水？”

宮九聳了聳肩，答道：“還成。”

顧閑打量着宮九的神色，篤定道：“你心情不好。”

宮九聞言極輕的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是有些訝異，他還是道：“只是解決了幾樁大事，一時無所事事罷了。”

顧閑問：“珠光寶氣閣……還是青衣樓？”

宮九道：“都有。”

“那你應該感到高興才是。”

宮九勉強勾了下嘴角：“我的确很高興。”

他好像不願意再讨論高興與否的事情，轉而垂眼看着眼巴巴瞅着他的小丫頭，上前揉了一把晴朗的腦袋，“小晴朗，近來可好？”

晴朗立刻點了點頭。

她直覺的認為此時的宮九跟平常不太一樣，可要問到底是哪裏不一樣，她一時又回答不上來什麽。

顧閑忽然拽了一把傻乎乎的師侄。

“走吧。”

“哦……哦！”

晴朗愣了愣，趕緊跟上了自家師叔的腳步。顧閑一面向着半閑居的方向走去，一面對身後的男人道：“若是九公子不嫌棄，不如來半閑居吃頓晚飯再走。”

宮九靜靜地看着他們一大一小走遠的背影，半晌，才邁開了步子，跟上了他們。

他笑了笑，低聲道：“你這樣很好，只因我擁有的東西實在是夠多了。”

也不知是說給顧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作者有話要說：

顧閑單修花間，不是離經不是離經不是離經，藥王門下又不是沒有花間_(:з」∠)_

下一個劇情之前應該是一段時間的日常，新的車禍現場會跟下一個劇情一起到來。

謝謝大佬們大佬們的垂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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