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畫舫
第二天清晨。
顧閑與宮九一同來到了李府。
還沒有走進院子,他們就已經聽到了院中低低的談話聲, 顧閑立刻便明白, 這是昨天的病患醒了。
“顧先生。”
李玉函柳無眉夫婦起身相迎, 與他們說着話的女人也沉默的一同起身。她的臉上戴着白色的面紗,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露出一雙明亮而冷靜的眼眸。
顧閑昨日已見過了那張面紗下被毀的面目全非的臉,此時便沒有表現出任何疑惑。
他微笑着介紹道:“這是宮九,我的朋友。”
宮九極有風度的一拱手, 笑道:“在下貿然打擾, 還請主人家不要怪罪。”
李玉函也笑着道:“難得有客人上門, 好好招待還來不及,哪還有怪罪的道理?二位可用過早飯了?”
顧閑道:“用過了。”
他看向曲無容, 柔聲問:“曲姑娘, 身體可好些了?”
曲無容冷淡道:“已經無礙了, 昨夜多謝顧先生出手相救。”
她的聲音清清冷冷, 一雙眼睛看向顧閑時卻清澈而真摯,看得出來她已經盡力柔和了自己的态度, 這樣的冷淡……或許是出自她本身的性格吧。
柳無眉道:“無容已經醒了, 可那位大俠卻依舊昏迷不醒, 不過傷勢已經徹底穩定下來了。”
顧閑來之前,曲無容已經簡單的交代過事情的始末,因此, 柳無眉對顧閑解釋道:“他們胸前的那一掌是師父留下的,師父的武功一向詭谲莫測, 也難怪他們會傷重至此。對了,顧先生,無容來中原前還曾在西域見過楚香帥——無容,我忘了與你說,顧先生亦是楚香帥的朋友。”
曲無容神色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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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閑很快就察覺到了這小小的變化。
曲無容想必是十分相信楚留香的為人,才會連帶着對楚留香的朋友也另眼相看幾分。
再次暗自贊嘆楚留香為人處世的本事,就聽一旁的宮九開口道:“既然石觀音已死,那又是什麽人在追殺曲姑娘?”
曲無容道:“他們追殺的不是我。”
“哦?”
“他們要殺的,是我的夫君。”
柳無眉一愣,“夫君?”
曲無容是個多麽冷淡的人,柳無眉實在是太了解不過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能從曲無容口中聽到夫君二字。
在場的人都不約而同的想到了至今仍在昏睡的男人。
李玉函皺着眉,沉聲道:“他究竟是什麽人?”
曲無容不答,而是再一次擡眼看向了顧閑,他們靜靜地凝視片刻,曲無容仿佛從顧閑坦蕩而柔和的目光中得到了信任,又或者她只是單純的信任楚香帥的朋友。
她開口道:“江湖人叫他中原一點紅。”
那名斷了一條手臂的劍客,居然就是傳聞中的中原一點紅!
衆人怎麽也沒想到曲無容的夫君竟然會是傳說中的一點紅,李玉函和柳無眉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柳無眉問:“那追殺你們的人又是什麽來路?”
既然已經說出了一點紅的身份,那麽剩下的話便好開口了,曲無容用她一貫冷淡的聲音,一字一句道:“是他曾經效力的組織,但現在,他已經不再屬于那裏。”
在場的皆是聰明人,他們已經聽懂了曲無容的言下之意。
宮九捏着折扇,嘆道:“原來如此。”
扇柄一下一下叩在宮九自己的手心裏,這是他在思考某種事情時才有的表現:“可他們沒能殺死中原一點紅,反而還折了許多人手,想來必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必定還有許多次針對你們的刺殺,直到你們死去為止。”
曲無容低下頭,道:“我知道。”
她忽然轉向柳無眉,決絕道:“師姐,你救了我們兩條命,我心裏十分感激。我,絕不會連累你!只求你一件事,給我一輛馬車,讓我帶着他走的遠遠的。”
柳無眉大驚:“你在胡說什麽?我怎麽可以讓你一個人——”
“求你,來不及了!”
曲無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堅定,她明亮的眼中仿佛有團火焰在燃燒,那是一種飛蛾撲火般的勇氣,她已經做好了随時與中原一點紅同生共死的準備!
柳無眉定定的瞧着她,驚詫之餘,又有一中果然如此的感慨。
是了,無思,無思本就是這樣的孩子……
跟她截然相反的孩子。
她們師姐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柳無眉緩緩吐出一口氣,點頭道:“好——”
“不急。”
有人輕飄飄的打斷了柳無眉的話,在場的人不禁看向了說話的宮九,只見宮九氣定神閑道:“你要找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藏身,其實也簡單得很。”
曲無容頓了頓,“還請閣下明說。”
宮九道:“我對一點紅背後的組織有些興趣,現下你們走投無路,我卻可以幫你們。”
曲無容冷冷道:“他雖已脫離了曾經的組織,但他絕不會向你洩露那裏的任何秘密。”
宮九笑了,他愉悅道:“不錯,好一個有情有義的一點紅。”
他複又嘆息道:“有情有義好啊,我一向很喜歡重情義的人。我保你們平安,算是賣中原一點紅一個人情,至于你們夫妻要如何回報我,何不等你們保住了性命再說?”
曲無容沒有說話。
她在遲疑,也在思考。
過了許久,她微微側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一點紅沉睡的房間,終是輕輕點了點頭。
…………
……
湖面上碧波蕩漾,一艘畫舫靜靜地停靠在湖上。
這是宮九的畫舫。
船柱上的雕刻栩栩如生,船上的每一處細節都精雕細琢,極盡奢華,幾個身段玲珑的婢女站在畫舫上,每一個人都帶着薄薄的面紗,隐約可見真實的輪廓,這猶抱琵琶半遮面的姿态,半露不露,反而更叫人欲罷不能。
顧閑走上這艘畫舫時,畫舫中幾個美貌侍女正像一窩小兔子似的聚在一起,見顧閑與宮九上來,忙對着他們盈盈一拜,又偷眼打量從未謀面的主人和客人。
顧閑假裝沒有察覺到偷偷打量他的視線,只是邁步走進了畫舫,他身後的宮九便搖着折扇取笑道:“顧大夫也到了婚娶的年紀,怎麽也該多看這些美人兩眼,她們巴不得與你多說兩句話呢。”
顧閑道:“難道九公子約我出來,是要給在下做媒麽?”
宮九掀開薄薄的簾幕,做了一個請的手勢。他道:“可談不上做媒,只是幾個侍女而已,顧大夫若是喜歡,可以随時要了去。”
簾幕後,又有垂簾将船艙一分為二,垂簾後坐着四五個年輕女子,她們有的抱着琵琶,有的抱着筝,有的拿着笛子,見有人進來,皆是姿态輕盈的拜伏在地。
宮九拉着顧閑坐下來,用手輕輕敲了兩下船板,那幾個女子便直起了身,他又輕輕敲了三下,她們便開始抱着各自的樂器,輕輕彈奏起來。
手中沒有任何樂器的歌妓曼聲而唱,清澈動聽的歌聲很快就在湖面上蕩開,好聽極了。
顧閑怔了怔,“這是……”
宮九神秘一笑,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顧閑立刻就懂了,這幾個撫琴吹笛的美貌少女,竟都是聽不見的。
他用疑惑的眼神望向宮九,宮九懶洋洋的趴到他的肩膀上,道:“聽不見的好處有很多,比方說——她們永遠不會因聽到不該聽的話而喪命。”
這話倒是很有道理。
顧閑認同的點點頭,宮九便又道:“還很方便我們做某些事情,是不是?”
顧閑:“…………”
顧閑裝作沒有聽見這句話,他動作自然的翻了翻案上放着的畫紙和顏料,詢問道:“這是做什麽的?”
宮九随意道:“聽聞顧大夫喜歡作畫,才特意叫人擺上的。”
“九公子有心了。”
畫舫緩慢地從湖面滑過,耳邊的樂聲也漸入佳境,顧閑感到靠在他身上的男人也越來越沉了。
他其實不算太驚訝。
早在他答應宮九來湖上游玩的時候,便隐隐猜到會發生什麽了。
離極樂樓的初見,過了快一年呢……
宮九摟住顧閑的脖子,低語道:“煩人的丫頭們都不在,湖上也沒有左鄰右坊,顧先生,這回你總該讓我如願以償了。”
顧閑淡淡道:“不知九公子想怎麽樣?”
宮九暧昧道:“只要是顧先生,對我做什麽都好。”
顧閑聞言,很慢很慢的挑了下眉:“是麽?”
他忽然推開宮九,神色淡漠的站了起來。
顧閑早已看到了挂在牆上大大小小的鞭子,和各種奇形怪狀的匕首,任君挑選的意思簡直太明顯不過了,顧閑随手拿了一個鞭子,比上回極樂樓中使用的要粗一些,“啪!”的一聲,是長鞭甩在船板上的聲音。
宮九渾身一震,原本蒼白的肌膚眨眼間就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
他當即撲在顧閑腳邊,喃喃道:“好先生,你終于肯給我了。快,快一些……”
啪!
毫不留情的一鞭甩在了宮九背上。
宮九激動的雙目通紅,顧閑卻冷冷的道:“九公子可介意我動粗?”
宮九立刻搖頭。
他巴不得顧閑更粗暴些,又怎會有不搖頭的道理?
下一刻,宮九肩膀一痛,人已被狠狠地撂倒在地,他仰面躺着,渾身忍不住的輕輕顫抖起來,每一寸肌膚都開始興奮不已。
只見墨色衣衫的男人揚起手,又是重重的一鞭落下。
宮九痛快的大聲叫喊了起來。
時隔一年,終于、終于再次嘗到了這個滋味。銷魂蝕骨,跟從前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樣!
一鞭又一鞭,長鞭如狂風暴雨般落在宮九的胸膛上,宮九的神志已越來越模糊,他胡亂扯開自己的衣裳,露出精瘦的胸膛,他的肌膚十分蒼白,肌肉線條流暢好看。
歌妓曼妙的歌聲越發激昂,宮九蒼白的肌膚上劃出一道又一道暧昧的鞭痕,他猶覺得不夠,動手去解自己的腰封,可才解到一半,手腕便被狠狠踩住,緊接着,腕上傳來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響。
快感洶湧如潮水!
他狼狽的捂住受傷的手腕,可憐兮兮的在地上蜷縮了一下,腰側就又狠狠挨了一鞭,宮九哀凄道:“不夠,不夠——!”
“啪!”
這一鞭落在了宮九的臉上,他被打的偏過頭,神情有一瞬間的茫然和空白。
沒有任何停歇的時間,長鞭毫不留情的舔舐着他,快感一點一點積累,在堆積到某一個點時,滅頂的快感直沖下腹。
宮九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歌妓高昂的歌聲在這一刻離他而去,只有落在身上的疼痛,一下又一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某種激烈的情感即将噴薄而出,他不由瞪大了眼睛,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只剩下顧閑略顯單薄的身影。
就在此時,畫舫四周掀起巨大的水花,一個又一個黑衣人自水下鑽出,離他們最近的那一個,已拔出森冷的劍,如離弦之箭般朝他們撲了過來!
顧閑眼睛也沒有眨一下,他手腕一抖,長鞭便如靈蛇一般纏住了黑衣殺手的脖子,“咔嚓”一聲,是人的脖子被硬生生絞斷的聲響。
有什麽沉重的東西重重落在了宮九身邊,宮九的身體開始劇烈的發抖,他努力瞪大了眼睛,正對上一張死不瞑目的臉,死人睜着眼睛,瞳孔裏還猶帶着殺意和深深地恐懼,死人脖子上纏繞着的,正是給予宮九無上快感的長鞭。
死人的身後,正是一臉漠然的顧閑。
他在凝視誰?是自己,還是這具屍體?
堆積已久的快感在這一刻傾瀉而出,宮九的喉嚨裏發出野獸一般的低吼,他并緊雙腿,不由自主的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仿佛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持續了好一會兒,宮九的一雙眸子随着快感的噴發,一點一點失去了神采。
他睜大了無神的雙眼,一滴清淚自眼角緩緩滑下,悄悄沒入了發間。
奏樂的婢女們驚叫着跳起來,卻被躍出水面的黑衣人一劍削了脖子,窈窕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跌進湖水裏,一個又一個,很快就将湖中的水染紅。
那血紅的湖水裏,竟還有殺手不斷湧出來。
在船艙外待命的幾個侍女紛紛拔出腰間的軟劍,與用劍的殺手們戰作了一團!
這看似嬌弱的少女們,竟個個都是江湖一流高手。
宮九的勢力果然藏龍卧虎。
粉色的倩影們在血光中紛飛起舞,直到每一個黑衣殺手都被打落水中,變成一具具漂浮着的屍體,畫舫中的主人仍是沒有露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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