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跡象

這日一大早，就有鷹盤旋在半閑居的上方, 顧閑立刻就明白, 是原随雲那裏來了信。

他招了招手, 鷹便俯沖下來，穩穩地落在了石桌上特意為它擺着的架子上。

顧閑拆開信, 略略掃了一眼，臉上的神情卻徒然凝重起來。

信上的內容很簡單，大意是說塞北那邊出現了不尋常的跡象, 原随雲會親自來江南一趟, 親口對顧閑說清楚發生的事情。

塞北……

有了不尋常的跡象？

顧閑蹙起眉, 陷入了沉思。頭一次被他忽視掉的“鷹兄”扇了扇翅膀，試圖引起顧閑的注意, 顧閑卻仍是兀自出神, “鷹兄”鳴叫一聲, 賭氣似的扇着翅膀自己飛走了。

“師叔？”晴朗從屋子裏揉着眼睛探出頭, “你不做飯了嗎？”

顧閑慢半拍的回過神，用一種意味不明的眼神深深地看了晴朗一眼。

晴朗不解道：“你怎麽了？”

顧閑慢慢搖了搖頭。

罷了, 還是等原随雲來了再說吧。

他淡淡道：“去洗臉, 飯一會兒就好。”

晴朗哦了一聲, 默默關上了門。

三日後，原随雲終于來了。

他着一身青色衣衫，身形挺拔如竹, 精氣神十足，臉上也笑吟吟的。見了顧閑, 開口第一句話便是：“這幾日顧先生一定是日日翹首以盼，恨不得自己親自來無争山莊找原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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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閑倚着門，抱着手臂道：“我的确有過這個打算，只是怕路上與原少莊主叉開，才一直等到現在。塞北究竟出了什麽事？”

原随雲微微一笑：“客人遠道而來，不先請我喝一杯茶麽？”

顧閑嘆了口氣，他擺擺手，把原随雲趕上了半閑居的二樓，自己親自去廚房沏了一壺茶來，他端着茶進書房時，原随雲正用手慢慢觸摸着挂在牆上的畫兒，聽見顧閑進來的動靜，惋惜道：“可惜，沒法親眼看一看顧先生的畫。”

顧閑看了一眼畫中的梅花，問他：“你能看清到什麽程度？”

原随雲答道：“辯得清顏色而已。”

顧閑道：“那也不錯了。”

“是很不錯，人是該學會知足的。”原随雲贊同的笑了笑，轉而問：“聽說花滿樓已經開始治眼睛了，他怎麽樣？”

“尚可，最近勉強能看得到東西，離治好還遠着，只是他倒是很開心，配合治療也很積極。”

原随雲了然道：“與我當初的狀況真是一模一樣。”

顧閑指了指書房中的椅子，“坐吧。”

原随雲跟顧閑一起坐了，他端起茶杯，終于不再賣關子：“正月十五那天，塞北的一處林子裏出了一件事。”

他回憶起丁楓向他彙報的每一個字，淡淡笑道：“上山打獵的獵戶在樹林裏迷了路，足足失蹤一天一夜後才得以回到自己的村莊，卻開始不斷的胡言亂語，吓壞了同住的家人。”

顧閑蹙眉道：“胡言亂語？”

原随雲收斂了笑容，“他說他去了大唐。”

一時間，書房裏安靜極了。

原随雲可以确定，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書房裏靜的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過了好半晌，顧閑才道：“當真？”

“當真。”原随雲肯定道：“他在林中迷了路，一直走了很久才見到了一個陌生的村落，那裏的人告訴他那裏是長安，時間是大唐天寶年。他以為自己撞了鬼，拼命往回跑，直跑了一天才跑回了自己熟悉的山路，回了家。”

“你的意思是，他去了一趟大唐又回來了？”

“似乎是。”

顧閑看起來不大能接受這樣的說法。當初他與晴朗也是走了許久，意識到自己迷路之後便立刻往回返，卻是再也回不去了，之後的一年，他一直在北方尋找回谷的路，也依然沒有任何線索。

可那人，來回一趟似乎太過簡單了一些？

“正月十五？”

“不錯。”

“那差不多是我來到這裏的日子。”他疲憊的揉了揉額頭：“那他人呢？”

原随雲道：“據說是大病了一場，家裏還找了道士來給他驅鬼。”

無緣無故的，說自己去大唐年間走了一回，家裏人必定是吓壞了，請道士做法也在情理之中……顧閑心中煩悶之餘，竟還有些哭笑不得。

“這件事沒有人當真，他們村裏人當笑話講一講也就過去了，所以直到現在我才得到了确切消息。顧先生，可要去親自見見那位獵戶？”

顧閑毫不遲疑道：“當然。”

回谷一事忽然有了希望，這一趟顧閑怎麽也得親自走一回，而且是越早越好。只是……他前陣子才答應了晴朗要留在家裏不出遠門，可這才過去了兩個月，他就又要出去了。

但，路途遙遠，趕路又急，晴朗是絕對不可能跟他一起去的，而且事關他們未來的日子，容不得顧閑猶豫。

他當即去找晴朗說明了這件事，晴朗不哭不鬧，反而還很支持他快些去一探究竟，免得時日久了那人記不太清了，顧閑微微詫異之餘，心裏也是十分欣慰的。

晴朗長大了。

不多，只那麽一點點，但也算是成長了。

牛肉湯知曉此事高興的幾乎要蹦起來，兩眼放光的拍着胸脯保證自己會照顧好晴朗，她的态度有些怪異，但顯然此時的顧閑已顧不上這些細節了。

又去了一趟花滿樓處，與花家的大夫一起讨論了接下來一段日子要如何治療，顧閑總算和原随雲一起上了路。

兩匹快馬，直奔塞北。

…………

……

此處是離萬梅山莊不遠的一處樹林。

“你确定是這裏？”

臉色蒼白的的獵戶點點頭，“就是這裏了，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會迷路，我這陣子已經不敢上山打獵了。”

顧閑與原随雲對視一眼，顧閑輕聲道：“走吧。”

“別，別呀，兩位公子！”那獵戶用力擺手道：“我不敢進去，說什麽我也不想進去了。”

說着就要從懷裏掏銀子，“這銀子還給你們，我不去，不去了……”

顧閑攔住他的動作，無奈道：“好，你不去便不去吧。勞煩你走這一趟了，多謝，剩下的我們自己去，你可以回去了。”

獵戶猶豫了一下，哭喪着臉道：“你們何苦一定要進去呢，那裏面有妖怪，是幾百年前的唐朝的妖怪啊。”

原随雲哭笑不得道：“看來你家裏給你請的道士算是白請了。你先回去吧，我們只是在附近看一看而已，還有，此事往後就莫要到處聲張了。”

獵戶應了，他猶猶豫豫、一步三回頭的回了自己的村子，始終不明白這兩個年輕的公子究竟有什麽想不開的，非要來這裏看妖怪。

顧閑嘆了口氣，他今天嘆氣的次數尤其的多：“走吧，進去看一看。”

原随雲點了點頭。

他們一同走進了樹林深處，樹林裏一片寂靜，偶爾能見到一兩只松鼠或從頭頂飛過的鳥兒，卻并無其他異常。

一個時辰後，顧閑和原随雲就從樹林裏走了出來。

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原随雲噗嗤一聲笑了，顧閑反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結果不出他們所料，回大唐的路不是那麽輕易就能尋到的，但所幸，這一趟也不算一無所獲。

顧閑道：“或許我應該等到下一個正月十五再過來，或許忽然就能回去了。”

“那樣的話，我還是建議你搬過來，跟西門莊主做鄰居，畢竟我們只知道時間在正月十五左右，不知道那奇怪的跡象具體會挑在什麽時候出現。”

顧閑贊同的颔首：“待治好了花滿樓，我便搬回塞北，但願這一切都不是我白費功夫。”

原随雲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裏我會繼續叫人盯着，一旦有了奇怪的跡象，我必定會在第一時間通知你。”

顧閑鄭重道：“多謝。”

原随雲搖了搖頭：“這是我們當初就約好了的。你治好了我的眼睛，我全力助你回大唐。”

對于顧閑的故鄉，原随雲不是沒有驚訝過，但很快就釋然了。

這世上根本就沒有能治好他的人，唯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顧閑，才會成為他的奇跡。

無争山莊仁俠輩出，積累了幾百年的功德，或許連老天爺都不忍看到無争山莊就此毀在他原随雲的手裏吧。

他問：“回江南？”

顧閑垂下眼眸，道：“嗯，先回去吧。”

原随雲微微一笑：“其實不急，顧先生，我正好有事要出海一趟，我想邀你同去。”

“出海？”顧閑不解道：“出海做什麽？”

原随雲神秘一笑：“顧先生有所不知。海上有一座銷金窟，名蝙蝠島，雖然大多數人都沒有聽過蝙蝠島的名字，但它确實已經存在好多年了。那地方什麽都有，只要你有錢，就可以買到任何你想要的東西、想聽的秘密、甚至是想得到的人。”

顧閑不為所動道：“聽起來的确是一個好地方。可無争山莊的少莊主，為何要去那樣的銷金窟？”

原随雲坦然道：“這世上總有一些特殊的東西，只能在特殊的地方才能買到。無争山莊在江湖上屹立了這麽些年，自然也有很多的秘密。”

顧閑搖搖頭，道：“我對銷金窟沒有興趣。”

原随雲忽然壓低了聲音：“不瞞顧先生，此去蝙蝠島，我有一件大事要做，只是此事我一個人比較難辦些，還需要九公子出手相助。”

顧閑不解道：“哦？”

“我本來也不想讓你摻合進這件事，奈何九公子說，要他出手幫忙，就必須得把顧先生帶到蝙蝠島上才行。”

顧閑：“…………”

原随雲笑了：“幫人幫到底，顧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原随雲：搞事。

宮九：搞事。

今天早起買了個炮蘿，感覺這陣子的負能量都跟着飛走了，神清氣爽√

謝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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