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島上的第一天

一頓飯下來，吃的最好的人只有一個顧閑。

宮九只負責給顧閑夾菜, 自己一口也沒有動, 牛肉湯氣沖沖的, 吃了幾口就不願意吃了，晴朗小心翼翼的看着牛肉湯的臉色, 同樣食不知味。

一頓晚宴不歡而散，待宮九與顧閑等人離開後，閣樓裏的衆人卻是紛紛松了一口氣。

…………

……

顧閑的院子就安排在離宮九的院子幾步之遙的地方。

院子裏有一棵不知名的樹, 高大挺拔, 青翠欲滴, 只是站在樹下，便覺得涼爽宜人, 顧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座庭院。

晴朗這幾日一直與牛肉湯睡在一起, 今天也依然住在牛肉湯處, 她們兩個小姑娘玩得好, 顧閑自然沒有意見，心中暗道一聲孩子長大了, 不再時時刻刻黏着師叔, 心裏竟還有幾分為人父母的落寞。

他不由失笑, 侍女給他開了門，恭敬道：“公子，就是這裏。”

屋中的擺設大氣又優雅, 早已有人将屋子收拾的幹幹淨淨，只等顧閑住進來, 顧閑對侍女道了一聲謝，走進了屋內。

宮九将他送至院門口，便告辭離去，想來他回到自己的島上也是有許多正事要做的。

難得清閑。

沐浴一番後，顧閑擦幹頭發，換上一身幹爽的衣服，來到相連的卧房，點了燈，随手從書架上取下一本雜記，翻開讀了一會兒，發現這本雜記也十分有趣，值得一讀。

書架上面只放着零星幾本書，看書名都是閑來無事時打發時間用的，特意将它們擺在卧房，算是一種極為體貼的安排了。

屋中一燈如豆，外面繁星點點，島上的夜晚寂靜而寧和。

夜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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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閑吹滅了屋中的燈，将沒看完的書擱在床頭，和衣而睡。

他閉上眼睛，呼吸輕而綿長，仿佛已經睡着。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個人蹑手蹑腳的來到了顧閑的卧房，他在黑暗裏推開門，又悄悄關上，悄無聲息的摸上了顧閑的床。

顧閑睜開了眼睛。

偷偷摸摸爬上床的人歉意的一笑：“是我吵醒你了麽？”

顧閑低聲道：“明知故問。”

宮九笑了笑，掀開被子一角鑽進了被窩，顧閑往旁邊挪了挪，給宮九騰出一半的床鋪。

“忙完了？”

宮九躺在顧閑身邊，聞言側頭看向他：“你不生氣了？”

顧閑淡淡道：“我生什麽氣。”

“當然是氣我将你帶到這裏，還把晴朗一起帶了過來。”

顧閑瞥他一眼，道：“九公子百般讨好委屈，我若還是生你的氣，豈不是顯得顧某十分不知好歹？”

宮九又笑了：“如果是你，不知好歹一些又有什麽關系……”

他輕輕嘆道：“你總是最特別的。”

顧閑沉默一會兒，問道：“你就不怕竹籃打水一場空，到了最後，什麽也沒有得到麽？”

宮九沒想到他會忽然問出這樣的問題，愣了一下，才道：“我不大明白顧先生在指什麽，只是我想要的東西，向來是非得攥在手中不可的。”

“那麽，”顧閑從床上坐起來，一手撐在宮九身側，低頭凝視着深夜來訪的“不速之客”，他柔軟的發絲随着動作垂落，有幾縷還落在宮九的脖頸上，撓的人癢癢的。

“你在我身上又想得到什麽呢？”

宮九也看着顧閑，他在思考，在斟酌。

過了一會兒，宮九忽然伸出手臂，緊緊的抱住了顧閑的背，低聲道：“在顧先生身邊時，我會覺得心裏很靜。”

顧閑輕輕嗯了一聲，“很多人都這麽說。”

宮九：“…………”

他委屈道：“你是不是只對我這麽無情？”

顧閑替他将頭發順到耳後，柔聲道：“九公子少做一些自作主張的事情，我或許會對你好一些。”

宮九觑着他的臉色，道：“我以為你看見晴朗會很高興。”

“是很高興。她呆在我跟前，總比呆在別的地方好。但她是姐姐唯一的徒弟，姐姐甚至将她當做親生女兒愛護，我帶着她離開萬花谷已是犯了大錯，我……不希望她陷入任何危險的境地。她已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你明白麽？”

宮九靜靜地聽着，他知道這是顧閑難得的向他揭露內心的一面，他就着月光觀察着顧閑臉上的神情，一刻也不想錯過。

他緩緩道：“我明白了，不會有下一次了。”

宮九的語氣很輕，聽在顧閑耳中卻比任何時候都要鄭重，顧閑知道，宮九雖然常常與他開一些玩笑，但他其實并不是一個喜歡失信的人。

他如此鄭重的說不會有下一次，就一定不會有下一次。

顧閑躺回床上，道：“睡吧。”

宮九低低應了一聲，側過身，換了個側身而躺的姿勢，額頭輕輕抵在顧閑的肩膀上，閉上了眼睛。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大早，牛肉湯和晴朗便過來找顧閑一起吃飯了，她們見到宮九也在顧閑房間時，露出了些微詫異的神色，牛肉湯更是一副恍然大悟狀，拍着腦袋直罵自己蠢，直到宮九不鹹不淡的看了她一眼，她才消停下來，吐了吐舌頭，指揮着侍女們把飯菜擺上飯桌。

晴朗用一種探究又懵懂的複雜眼神盯了宮九好一會兒，才慢吞吞地移開視線，望着天空發了一會兒呆。

自家人了解自家事，別看晴朗年紀小，她其實也算是這世上最了解顧閑的兩個人之一了。她從小到大，都從未見過顧閑房裏還會有別人在，而什麽樣的人會住在一個房間裏呢？

嗯……好像萬松謙萬師叔和純陽宮的燕小霞道長也是經常住在一起來着，師父還調侃過他們今天有沒有穿錯衣服。

……這樣一想，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嘛。

“晴朗。”顧閑道：“過來吃飯，發什麽呆。”

“哦……哦。”

待到他們吃完了早飯，宮九再一次告辭離開，也不知忙什麽去了。

牛肉湯和晴朗則熱情的邀請顧閑跟她們一起到處走一走，顧閑本想推拒，但奈何盛情難卻，顧閑最終還是答應了她們，披上衣服就跟兩個小姑娘出門去了。

這裏的确是一處世外桃源。

放眼望去，是一片五顏六色的花海，顧閑站在山頂的亭子裏，看着下面的牛肉湯和晴朗在花海裏嘻嘻哈哈的打鬧，順便“辣手摧花”。

他只能苦笑。

“顧大夫。”

顧閑回過頭，不由怔了怔。

來到亭子裏與他打招呼的兩個人，正是許久不見的一點紅與曲無容，一點紅還是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衫，臉上依舊還是那樣冷漠，就像一柄無情無欲的劍。曲無容站在他身邊，臉上蒙了一層白色的面紗，清冷出塵的氣質卻沒有被掩蓋分毫。

他由衷的一笑，真摯道：“許久不見了，不曾想居然會遇到你們二位。”

曲無容道：“我們也沒想到你會來到這座島上。”

顧閑微微笑道：“其實我自己也沒有想到，二位這段時間過的好麽？”

一點紅點了點頭，冷冷道：“上次多謝顧大夫相救。”

他那時一直昏迷，醒來見到顧閑時，顧閑是與宮九一起來的，便也沒能與他道一聲謝，這次再見到顧閑，他們夫妻都覺得應該過來親口道一句謝，這才一同上來的。

顧閑道：“醫者該盡的職責罷了。如今看到兩位平安無事，在下也覺得十分欣慰。”

一點紅的神情似乎緩和了一些，他又點了點頭。

“這裏很好。”

他只說了四個字，就不願意再多說了。

顧閑知道宮九把他們帶到這座島上，絕不是讓他們換個地方過日子這麽簡單，卻也不能多問，他看向曲無容，問：“夫人，這樣說或許有些冒昧，但……你有沒有打算治好臉上的傷疤？”

曲無容愣住了。

她的目光有些動搖，過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一點紅卻抓住她的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治吧。”

他的話簡短而有力，曲無容搖搖頭，低聲道：“治不好的。”

一點紅道：“治不好沒關系，但是你想試一試，那我們就試試。”

曲無容也看向一點紅，一點紅用一貫堅定的神情回答了她心中所有的疑問，曲無容立刻就懂了。

一點紅太了解她了，他從來沒有在意過她的容貌，在意容貌的反而是她自己，她嘴裏說着治不好，其實……其實只是害怕治不好而已。

她從一點紅臉上得到了一絲勇氣，曲無容深吸一口氣，下定了決心。

她沖顧閑點了點頭。

顧閑欣慰一笑，為曲無容的決定，也為他們夫妻之間的深厚感情。

顧閑讓曲無容揭開面紗，看了看她臉上的傷，又聽她簡短的描述了毀容的經過，她臉上猙獰的模樣是石觀音的藥物導致的燒傷，恢複如初有些難，但去掉臉上大部分的疤痕和燒傷的痕跡卻是可以做到的。

他們約了三日後再在此地相見，一點紅與曲無容夫妻很快就向他告辭了。

待送走了這對夫妻，顧閑往山下的花海一看，哪裏還有牛肉湯和晴朗的身影？

這兩個丫頭，說是帶他出來玩，結果反而是自顧自的瘋玩了一路，把他丢在山頂上了。

正想着是要回去，還是去找晴朗她們，顧閑卻又見到了一個人。

是沙曼。

她一個人沿着□□默默地走，孤單影只，看起來竟還有幾分落寞，顧閑忽然想起了沙曼的一雙眼睛。

漂亮，聰明，驕傲又懶散，如同一只慵懶高傲的貓，卻又那樣毫無生氣，已對生活失去了大部分的熱情。

他目送着沙曼消失在花海的盡頭，看方向，像是在前往昨天的那座閣樓。

“顧先生在瞧什麽？”

顧閑一頓，“你來了。”

宮九道：“她多半是去賭錢去了，白天的時候，島上的人喜歡聚在那裏賭錢，沙曼幾乎每天都在。”

“原來如此。”

“顧先生對她感興趣？”

顧閑坦然地點了點頭：“她很特別。”

宮九的嘴角忽然勾起一個森冷的笑，道：“的确很特別。她是我從青樓買來的女人，一向最是要強。”

他惡劣道：“為了塊肥肉就肯陪任何人上床，她十三歲的時候就已經跟很多人上床睡過覺了。”

顧閑皺了皺眉，疑惑的看向宮九。

“宮九，有話直說。”

宮九聳了聳肩，無辜道：“我說完了。”

顧閑思索道：“她似乎不大喜歡你？”

宮九淡笑道：“只不過是我喜歡被人鞭打的愛好讓她覺得惡心而已。”

他伸手抓住顧閑的手腕，逼視顧閑的眼睛：“你也覺得我惡心麽？”

顧閑眨了一下眼睛，認真道：“沒有。”

宮九冷冷的哼了一聲。

他忽然變得氣惱極了，似乎根本聽不進別人的話，顧閑反手抓住宮九的手腕，将他拉近自己，也逼視着宮九的眼睛。

“我方才說什麽了？”

宮九愣了愣：“你說‘沒有’。”

“你聽清楚了？”

“……聽清楚了。”

“清清楚楚？”

“……清清楚楚。”

顧閑松開宮九的手，轉身離開了亭子。

宮九在他後面愣了一會兒，才追上顧閑的腳步，他委屈道：“顧大夫對別人，總是比對我和顏悅色。”

顧閑頭也不回：“我是一個‘和顏悅色’的人麽？”

宮九一點猶豫也沒有的道：“當然不是。”

顧閑淡淡笑道：“那不就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仿佛寫了一個霸道總裁顧hhhhh

其實宮九對沙曼的态度非常奇怪。

他一邊被沙曼吸引，一邊又說沙曼是個表子，在陸小鳳面前更是極盡羞辱，沙曼想要逃離宮九可能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個M，還有宮九一直禁锢她又輕視她的原因吧……

當然，宮九把她從青樓買了出來，而且對她不錯，這是不能否認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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