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們

姜桐接了電話馬不停蹄地趕往槟城，只恨自己為什麽不是妖怪，不能一秒千裏。

蔣維钊的電話裏說得明白，是拍戲時出的事故，目前人還在醫院搶救。

姜桐想，把妖送進什麽醫院？人民醫院？

抵達槟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蔣維钊派了司機去機場接他，司機把他送到槟城第一人民醫院，姜桐想，完了，人哪會治妖的病？

可妖又該送去哪治病？

姜桐覺得思緒很亂，就在兩個小時前，他剛剛将熊英俊的不雅.視頻傳到網上，自家弟弟馬上就出事，是不是報應啊。

他是一個在馬克思主義無神論的教育下長大的青年，父母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但此時此刻，他無比想讓承受這厄運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姜鵬。

到了醫院手術室外，手術中的指示燈還亮着。只有經紀人和兩個助手坐在走廊的長椅上。

經紀人面色蒼白，頭發淩亂，眼睛充血，看樣子是真的着急了。看到姜桐的一瞬間他竄了出來，攥住姜桐的手說：

“大哥，你終于來了。慕桐他不讓我和你說，是我擅作主張，我不想你怨我。”

姜桐像是聽到了什麽，又像是什麽都沒聽到，讷讷地點點頭，在經紀人的牽引下，到長椅上坐了。

他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他覺得冷。

經紀人默默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披在他身上。

“謝謝。”姜桐機械地說。

“是搭的外景突然倒塌，一根柱子砸到了慕桐的後腦。他本來已經跑出去的，是回去救另一位女演員才……”經紀人站在姜桐面前說。

“人名醫院，能治他的傷嗎？”周圍有兩個年輕的助手在，姜桐只好這麽說。他擡着頭，望向經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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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紀人蔣維钊愣了一下，随即說：“應該……可以的，除了這裏，我們也不知道還能再去哪裏。”

姜桐渾渾噩噩地點了點頭，垂下頭，不再說話了。

經紀人也坐在他的旁邊，安安靜靜地陪他。

靜默無聲。

直到半夜姜鵬才被推出手術室，還是個昏迷的狀态。

姜桐問大夫，大夫說手術過程比正常延遲一個小時，但病人沒有生命危險。現在還昏迷是麻醉沒過，正常現象，大概還要兩個小時才能醒。

跟着推車進了病房，護士小姐囑咐了幾句，讓病人清醒了之後叫她們，便出去了。

經紀人說：“大哥，你先去吃點東西，我看着慕桐就好。”

姜桐看着病床上的姜鵬，他面容是失血的蒼白，連嘴唇都是白色的，幾乎和臉混為一體，看不出區別。

頭上纏了一層厚厚的繃帶，一頭到耳跟的金色卷發也被剃光，露出了青色頭皮。

姜桐幾乎不忍心再看。他坐在病床旁邊的凳子上，一動不動，根本沒聽到經紀人說話。

經紀人見着架勢，便說：“那大哥看着慕桐，我給你們買點吃的。”

姜桐這回好像聽到了他的話，點了點頭。

經紀人帶着兩個助手出去了，彭慕桐已經沒有大礙，他給兩個年輕助手也都放了假，自己去醫院附近的便利店。

幾乎在經紀人出了病房關門的一瞬間，姜鵬睜開了雙眼。

姜桐眼睛瞪得老大，但一句話都說不出。

你個小妖精你終于醒了你吓死我了。

他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哥哥，你來啦。”

姜鵬平時有一把低沉渾厚的好嗓子，現在說出話來卻沙啞無比。

姜桐心都疼了，他什麽話都沒說，起身給姜鵬倒了杯溫水，自己試過溫度之後，剛要遞給姜鵬，就出現了令他震驚的一幕：

姜鵬，這個後腦受傷頭纏繃帶的柔弱青年，自己坐起來，解頭上的繃帶，邊解還邊說：“這玩意在頭上，難受。”

“你、你……”姜桐被他吓得磕巴了。

“哥哥，你不會真以為我受傷了吧？”

“我……”我當然以為你真受傷啊！

“你忘了，我不是人。”

“我……”我當然沒忘可妖精不會受傷嗎！

“都怪那個蔣維钊，這麽晚了把你折騰來。”

“我……”姜桐咽了咽口水，“姜鵬，你聽我說！”

“你沒受傷？”

“沒有”姜鵬搖頭道。神情是看到姜桐一貫的微笑，這是他們自那次客廳“擦.槍.走.火”之後，少見的笑容。

“一點事都沒有？”

“沒有。”

姜桐手裏的水杯都跟着他人顫抖了，他也不把水杯給姜鵬，狠狠地往桌上一拍，問道：“小妖精，那你為什麽在手術室裏呆那麽長時間，知不知道我……”

姜鵬看着姜桐這個樣子，便知道他是為自己擔心狠了，心裏沒來由的舒服。

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厚道，人家那麽擔心自己，自己卻在這裏暗喜。對，沒錯，就是暗喜。

“哥哥。”姜鵬拉過姜桐的手，他的手涼得像塊冰，姜鵬一邊給他捂手，一邊說，“我不知道這個手術要多長時間，聽護士說挺嚴重的，所以我就元神出竅打坐去了，沒想到晚了一個小時。”

“哦，那看來你還很悠閑嘛。”

“一般一般。”

“一般你個頭！要喝水自己倒，我才不伺候你呢。”

“是。”姜鵬聽話地給自己，以及自家哥哥，倒了兩杯水。

姜桐端起杯子喝了，才覺得餓，說：“你的經紀人去買吃的了，去了很久了，怎麽還不回來？”

提起經紀人，姜鵬的臉迅速變化，堪比川劇裏的變臉：“誰知道他，說不定去蘭城買了。”

姜桐一想，經紀人還真幹得出這種事。

“唉，我今天來的時候，見他很擔心你。”

“嗯，他是不是看上去憔悴極了，連妝都花了？”

“是。”

“放心，他不是因為我。熊英俊被爆出一段不雅.視頻，公司要急瘋了，他不急才怪。”

不雅……視頻，姜桐是個聽話的好學生，雖然逃課，雖然上課看課外書，但他依舊自覺是個好學生。

把熊英俊那段視頻發到網上，就好像把和自己有矛盾的學生偷偷在老師面前打小報告，害得他在全班，不，甚至是全校學生面前被批評。

姜桐想想，都覺得自己做了件錯事。

他不後悔，但也承認，有損私德。

“姜鵬，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姜桐低着頭，一手捏着一角，扭扭捏捏地說。

“什麽事？”

“熊英俊的視頻，是我上傳的。”

姜桐沒有擡頭看姜鵬，不知道他是什麽表情，但姜鵬許久沒有說話。他擡頭，正對上姜鵬一個了然的表情。

“怪不得。”

姜桐納悶：”怪不得什麽？”

“怪不得熊英俊要對我下手，原來是‘熊急跳牆’。”

“你這次受傷，真的和熊英俊有關？”

姜桐之前還覺得自己是迷信，現在看來，還真有可能是“報應”。只不過這報應并非人為，乃是妖為。

“對，他可能知道自己沒希望了，所以派人來害我。和我對戲的女演員當時不正常，我看得出來。”

“所以你真的受傷了！”姜桐焦急地說。

姜鵬心下溫暖，無論什麽時候，姜桐不關心自己是不是明星，或者能不能成為妖王，他在乎的，永遠都只有自己而已。

“要不要緊？”姜桐在姜鵬身上逡巡着，是個要碰，又害怕碰到他傷處的意思。

“我沒事，剛剛在手術室已經恢複好了。”姜鵬把姜桐的手攥在手心裏，放在心口處，說道。

“哦，那就好。”

氣氛稍微有點和平時不太相同，姜鵬不說話，姜桐也不說話。

姜桐呢，對感情一向懵懵懂懂的，他只覺得姜鵬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聽到他受傷的消息，簡直痛不欲生。可真正确定姜鵬沒有問題了，姜桐又不知怎麽回事，當着姜鵬的面，有點害羞。

姜桐小時候自己最愛吃奶油蛋糕上面的紅色奶油，每次吃蛋糕都珍而重之地把那塊紅色的奶油留到最後吃。後來被媽媽發現，每次做蛋糕的時候都會讓蛋糕師多放一些紅色奶油。

別的小朋友都該很開心才對，可小姜桐卻覺得不好意思。好像心事被別人戳破了的感覺。

姜鵬之于姜桐，可比紅色奶油重要多了，所以不好意思的程度也直線上升。

良久，姜桐終于清了清喉嚨，把手從姜鵬掌心抽了出來，說道：“啊對了，那視頻是小狐貍給我的，就是葉染家的那只，他說他要向葉染報恩。”

“向他報恩？”姜鵬喃喃說道。他對葉染印象非常之壞，事實上只要是姜桐喜歡的美人，姜鵬對他們的印象都不怎麽樣。

包括但不限于葉染。

姜鵬此時對于自己對姜桐的感情已經在心中有了眉目，他忽然用手捂着眼睛，說道：“哥哥，我眼睛好像進東西了，好痛。”

“啊？”姜桐也在發呆，為剛才那莫名飛氛圍。現在忽然聽說“痛”這個字，馬上說，“你等着，我給你叫醫生。”

說着，就往外跑。姜鵬都要驚呆了！

反應過來馬上拽住姜桐的胳膊，哭笑不得：“哥哥，是眼睛進了東西，你吹一吹就好了。”

“啊？這樣啊，要不要叫護士姐姐，他們更專業。”

“這麽晚了，就不要打擾護士了，哥哥幫我吹吹，好嗎？”

姜鵬覺得自己像是一個不懷好意的怪蜀黍，在誘惑自家哥哥。

“也是，那我幫你吹。”姜桐爽快地答應了。

姜鵬仰着頭，右眼是個紅腫的樣子，姜桐伸出二指，剝開他的上下眼皮，輕輕往裏吹氣。

“姜鵬，我看不到東西，但确實腫的厲害。”

“沒事，你再吹吹就好了。”

“哦。”

姜桐又輕輕吹了兩口，然後聽到了一聲開門聲。他料想是經紀人終于買到了食物，便沒有回頭看。

只聽“呯”一聲，是什麽東西落到地面的聲音。

經紀人站在門口，是個人形雕像，還不忘張開嘴，以示自己有多麽震驚。

“你們！”

姜桐應聲回頭，順口說出：“我們是清白的！”

作者有話要說：  姜桐：?(? ???ω??? ?)?

姜鵬：(づ￣ 3￣)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