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痛快

邵國章是個精明的商人,雖說飯局上答應了姜鵬但一面也與蔣維钊虛與委蛇,以求獲取最大的利益。

城北荒地的開發項目提提停停,最後無疾而終。荒地上的數十萬生靈沒有失去他們的家園。

正所謂暖飽思淫.欲,妖界暫時穩定,狂熱追星的小妖們又要作妖了。

他們要求新一任妖王,也就是姜鵬要在蘭城開演唱會,專門給妖界開。如果不開,他們就要作妖!

姜鵬是個愛民如子的妖王,對于妖民們的願望,自然會答應。

彼時他已經換了經紀人,蔣維钊不知所蹤。

連最後的告別都沒有。

但姜鵬知道他不能掉以輕心,蔣維钊一定潛藏在暗處,窺視着自己的一舉一動,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抓住把柄。

沒想到在蘭城第一場雪飄落的時候,蔣維钊出現了,而且還是自己找上門的。

彼時葉染和陸東川正實現着陸東川“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好願望;因為下了雪,小瞎子也收工不出門,蔣維濤陪他在小卧室裏下象棋玩;吳剛自然是忙着和墨小姐約會,只剩姜桐一人呆在空曠的客廳裏,好不凄慘。

姜鵬呢,當然是在籌備演唱會,抽不開身,只好讓姜桐獨守空房了。

聽到有鈴聲響起,姜桐非常自然地以為是姜鵬回來了,還暗想他為什麽不自己開門,非要折騰自己一回。

把門一打開,傻眼了,這哪是姜鵬啊,分明就是那位油頭粉面的經紀人——蔣維钊。

不過說油頭粉面也不準确,因為他現在已經不油頭粉面了。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額頭寬闊,臉上是自然的光彩,并非像以前那樣是粉底的功勞。

穿着棕黑色大衣,肩上落了雪花。

他對姜桐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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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請。”姜桐愣了三秒鐘,才想起待客之道,将蔣維钊請了進去。

邊走邊說:“姜鵬今天不在。”

蔣維钊在沙發上坐下,環顧四周,和上次來沒有多大變化,但和自己住的空曠房間大不相同。

這裏有家的味道。

蔣維钊在嘲笑笑:“我知道。我不是來找他的。”

姜桐想不明白了,不是來找姜鵬的,難不成還是來找自己的?

沒想到還真讓姜桐想着了,蔣維钊笑道:“我是來找大哥的。”

這聲“大哥”一說出來,姜桐才找到點真實感,面前坐着的這個人果真的是傻.逼經紀人。

除了他,沒人會用這個稱呼叫自己了。

不然他氣質變化太多,坐在姜桐面前,總讓他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哦,對了。”姜桐忽然想起來,“你等着,我去找你的西裝,上次你走得匆忙,忘記帶走了。”

他以為蔣維钊此來是要帶走他上次拉下的西裝,畢竟已經和姜鵬決裂,自己還沒還給他西裝,就顯得有些過不去了。

又想起上次姜鵬把他拎走的樣子,姜桐不禁笑了出來。

雖然蔣維钊騙了姜鵬,但他對蔣維钊到沒有多深的恨意,也許是傻.逼經紀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吧。

更可能是因為他失敗了。對于失敗者,姜桐一向是抱有同情的。

他是個善良的人。

姜桐回房把放在櫃子裏的,疊整齊的黑色西裝拿了出來,當然這并不是姜桐疊的,而是賢惠的姜鵬疊的。

蔣維钊一看,笑了:“大哥以為我來拿這個?”

姜桐不懂了,他不是來拿這個,是來拿什麽?

不找姜鵬,也不拿回衣服,那蔣維钊是幹什麽來了,畢竟現在他們是敵非友。

“那你……”姜桐猶豫了,這話要怎麽說呢,說那你來幹什麽,會不會太不友好了。

不過以蔣維钊對姜鵬做的事來說,好像并不應該友好。

“我來看看你,大哥。”

蔣維钊此時說話很是正經,一口一個“大哥”叫着,到吧姜桐弄不好意思了。

“你要不要吃水果?哦對了,你弟弟蔣維濤也在,叫他出來?”

姜桐忽然想到,蔣維钊的弟弟,正是每日和小瞎子混在在小卧室的蔣維濤。

“我弟弟?你是說蔣維濤,你怎麽知道?”

“他說的。”

“小子行啊,敢承認我是他哥哥了。什麽場合說的?”

姜桐覺得總不能在人家哥哥面前,說弟弟說他是表演型人格吧,那多尴尬啊。于是就說:“平時聊天的時候。”

“大哥沒說實話。這小子提起我不是損我,就是罵我,當我不知道呢?小兔崽子不見也罷。”

姜桐覺得今天的蔣維钊從行為到舉止,從打扮到言談,都讓人舒服多了,終于有一種“他是正常人”的感覺。和之前見面大為不同。

“怎麽幹站着?怕我吃了你?過來陪我坐坐吧。”

姜桐并非扭捏,只是不知道該以一種什麽樣的态度對待蔣維钊,所以有些犯難。聽蔣維钊這樣說,便也在沙發上坐了,把疊好的西裝整整齊齊放在兩人中間,好像一條楚河漢界。

蔣維钊看了看西裝,視線又落到姜桐的腿、腰,直到頭,他細細地打量姜桐的五官,說道:“你那天,為什麽要救我?”

說吧又笑笑:“自己吓得腿都抖,還告訴我不要死。”

姜桐也陷入了那日的回憶,他也不知道再重來一次,他有沒有勇氣爬到頂樓,去做“知心姐姐”。

他只知道,能活着,就不要死。這是他13歲以後的信仰。

他媽媽愛他爸爸,跟他爸爸走了。

他成了孤兒。

面對往事,姜桐已經能夠看開,有了姜鵬,他就有了親情,甚至,愛情。

想到這裏,姜桐笑着對蔣維钊說:“因為我不想見到有人輕生。我沒那麽高尚,是為了自己。如果你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悄悄去死,我是不會救你的。”

姜桐知道這麽說有點傷人,但這是事實。更何況,他發覺蔣維钊似乎很是在意這件事。

他的确救了蔣維钊,但并不是因為他是蔣維钊才救的,姜桐希望他能明白。

蔣維钊點點頭:“我大哥就是我大哥,痛快。”

窗外雪花已經從細細飄落變為大如鵝毛,這是今冬第一場大雪。外面天寒地凍,屋內因為有暖氣而溫暖如春,甚至有些幹燥。

蔣維钊呆的久了,覺出了熱,他想,他應該走了。

他起身,是個要走的樣子;姜桐也起身,是個要送客的樣子。

蔣維钊忽然停住身,轉過頭問姜桐:“你喜歡他,是嗎?”

這沒來由的一句把姜桐弄愣住了,不過從蔣維钊口中問出來,自然不會是指的吳剛,或者葉染,肯定是姜鵬了。

姜桐看着蔣維钊那雙幽深的眼睛,它深深地望着姜桐,好像要得到一個答案。

他忽然想起蔣維濤那句話“他是表演型人格。”

不知道此刻的蔣維钊,是認真地在問,還是也把這一切當成一場表演?

姜桐是喜歡姜鵬的,這毫無疑問。

姜桐總是騙自己,但很少騙別人。媽媽告訴過他,不要騙人。

所以他可以在內心裏故意對姜鵬的感情模糊化,但對外人,他說不出那個不字。

姜桐對着蔣維钊點了點頭,坦蕩地說道:“對,我喜歡他。”

蔣維钊覺得心裏像是有一塊石頭落了地,又像是不知道失落了什麽,有點空蕩蕩的。

他得到了他的答案,預料之中。

“我以為你會說不知道。”

姜桐歪頭笑道:“騙人不是好孩子。不是嗎?”

“對。”蔣維钊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飛雪,他覺得自己是真的該走了,“騙人不是好孩子。”

他也笑道。

蔣維钊向門口走去,這次他是毫無留戀的。

姜桐回去又把西裝拿了起來,走到門口遞給蔣維钊:“還給你。”

“還給我做什麽?預備我以後跳樓時候穿?”

姜桐搖搖頭:“不。你遺落在這裏的,不該屬于我的東西。”

他的眼神亮亮地望着蔣維钊,姜桐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忽然間就明白了。

明白了蔣維钊的來意。

好像從那句“我喜歡他”說出口開始,姜桐這十八年都沒有搭上的粗大神經,忽然搭上了。

他開竅了。

蔣維钊看着姜桐,他有很多副面孔,對上司、對下屬、對姜鵬、對熊英俊……

也許只有在姜桐這裏,才是真正的他,屬于蔣維钊真正的面孔。

但那又如何呢?

他對姜桐,是冬雪戀上春花,雪有意花無情,至多算一場有始無終的單戀,并無恨不未嫁的惆悵;甚至連單戀都不是,不過是傻.逼經紀人遇到了手下演員的哥哥,僅此而已。

蔣維濤接過西裝,笑道:“外面雪這麽大,正好穿着,謝謝大哥。”

姜桐想想蔣維钊在大衣外面披着緊身西裝的畫面,不禁笑了。這還真是傻.逼經紀人能趕出來的事。

就是不知道現在的蔣維钊會不會幹了。

蔣維钊開門欲走,姜桐忽然鬼使神差地說了句:“現在公務.員也沒什麽好的,工作又累,年終獎又少,不如自己創業。比如陸東川,他現在開得夜.董會,一天的收入就是他之前一個月的收入。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蔣維钊回頭笑道:“你是勸我開夜.董會?”

姜桐搖頭:“不,我覺得你比較适合開表演學校。”

說罷兩人都哈哈大笑,笑完了,蔣維钊帶着笑意說道:“知道我為什麽和蔣維濤不和嗎?他一定沒少說我壞話吧。”

姜桐搖搖頭,他真不知道,別人家的兄弟就算是不和,也不至于哥哥得知弟弟在,連見也不見。

“信仰。我們的信仰不同。”

姜桐幾乎要脫口而出”你的信仰就是殺害無辜生靈嗎?”但他還是在這句話沖出來之前把嘴閉上了。

他不是葉染,蔣維钊也不是陸東川。

個人有個人的道。

“再見。”姜桐笑着說。

“再見,大哥。”說完這句,蔣維钊頭也不回地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沒想到吧,傻.逼經紀人還是一位助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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