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十九本書

宋澄聞言大驚,他急忙問道,“怎麽會這樣?他現在怎麽樣?”

郁父眼角泛紅,轉身頹然走開,“回去聽夫子講課吧。”慈兒那樣喜歡,怕是再也不能來聽課了,郁父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腳下又快了幾分。

宋澄想再問,卻只能忍下來,他看着郁父走遠,才低着頭轉身向裏面走,宋澄從未見過生離死別,也不能想象,郁慈那樣一個小小的生命,會脆弱到轉瞬即逝。

祁钺見宋澄低着頭走路,神情大是不對,他吓得将宋澄拉住,他低頭揉揉宋澄的頭道,“澄子,你沒事吧?”宋澄搖搖頭,他擡頭看向祁钺道,“祁钺,我想去看郁慈。”眼角紅紅的,甚至是有些恐懼。祁钺看的心疼,點頭道,“好,我們去看郁慈。”

宋澄進門想了想,郁慈家遠,他們現在去,怕是在關城門前是回不來的,只能等到明天了,正好晚上也跟老師和師母說明下,省的今日自己和祁钺突然走了,兩位老人家擔心。

次日天氣不是很好,早上就有些想要下雪的意思。徐夫子本想讓宋澄等天氣好些了再去,可是宋澄堅持,徐夫子無法,只得答應了。正好這日徐覆之要出去拜訪崔先生,徐夫子便讓宋澄與祁钺在郁慈家等徐覆之去接他們,也放心些。

宋澄應下了,和祁钺一清早就離開了,順便還給郁慈帶上了他上次從書店裏找出來的詩經,想要要送給郁慈解悶。

祁钺和宋澄路上走得快,未到午時便到了郁家村,此時天色已經變得格外陰沉,天上也稀稀疏疏飄起雪花。

宋澄和祁钺照着上次的記憶中的路線,找到了郁慈家。郁慈家門半掩着,裏面依稀聽得見婦人放聲痛哭,宋澄也挺不真切,大約是“我的兒”這樣的字眼。宋澄敲了敲門,裏面卻沒人答應,宋澄和祁钺不好直接進去,一時間倒是為難在了門口。

郁慈家隔壁的婦人出門恰好看見了兩人,她站在門口問道,“你們是誰家的孩子?站在人家門口做什麽?”

宋澄微微執手一禮道,“我們是郁慈的朋友,特地來看望病中的好友的,這位嬸嬸可知道他們家為何沒人來開門?”

婦人眼中露出憐憫,眼睛也似是有些紅,她伸手向着宋澄和祁钺招了招手道,“你麽兩個過來。”

宋澄和祁钺對着一眼,便向着那位婦人走了過去,婦人請宋澄和郁慈去他們家喝了杯暖茶,這才道,“你們來遲了,郁家的大小子,昨兒夜裏沒撐過去,已經沒了。”說着嘆了一口氣,眼中淚水便不自主地掉了下來,當着兩個孩子的面,婦人不好意思放任自己哭泣,匆忙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淚。

宋澄和祁钺只覺得腦袋仿佛被敲了一錘子,半晌鈍痛地反應不過來,宋澄滿腦子都是那句“你們來遲了”,他們,來遲了。

宋澄心頭哽的厲害,昨日郁伯父便應當是見郁慈不好了,才匆匆忙忙來替郁慈收拾東西的吧。如果昨日,如果昨日自己來,是不是至少能見上郁慈最後一面。宋澄心頭痛的厲害,依稀仿佛看見了初見時郁慈那句思無邪,眼淚便吧嗒吧嗒掉下來了。

祁钺吓了一跳,輕輕拽了拽宋澄的衣袖,宋澄伸手抓住祁钺的手,哭的更厲害了,只是看在眼前還有位婦人的份上沒放聲哭出來。祁钺伸出手拍了拍宋澄的肩膀,以示安慰。

“郁家的大小子,那是我們這十裏八鄉出了名的聰明,以後是要考狀元的,沒想到就這樣沒了。”那婦人說着說着,自己也捏着帕子哭了起來,“都怪我家那口子,看着郁家老爺子有些不好了,就一群人催着郁慈他爹去城裏接郁慈。那天雪那麽大,夜裏那麽冷,就因着一場風雪夜路,得了一場風寒就把好好的孩子沒了!”

“現在倒好,郁家老爺子還沒咽氣,大孫子就沒了!唉,這都造的什麽孽!”婦人說着說着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放聲哭了起來,“造孽啊,白發人送黑發人,郁慈那小子,才多大一點,就這麽沒了。”

宋澄強忍着淚,半晌才哽咽着問了出來,“郁慈他得了什麽病?怎麽說,說沒就沒了?沒有請好大夫嗎?”

“請了,剛開始就是常見的風寒,郁慈尋常體弱,我聽我家那口子說郁慈他爹還特意請了村裏的土大夫給開了藥,可是吃了不見好。開始是乏力,頭暈,後來情況越來越不好,郁慈他爹從城裏請了好幾個坐堂的好大夫,吃許多要也沒見好。前幾天就突然沒了知覺,大夥兒以為不好了,但是沒想到又緩了過來,昨晚上突然就沒了。”婦人抹了一把眼淚。

“那,那他走的時候,可痛快?”宋澄問道此處,已經泣不成聲,他哭着問道,“他是不是還沒有下葬?我,我能不能再見他一面?”

婦人将宋澄牽了過去,往在自己懷裏抱了抱給宋澄擦着眼淚道,“別哭了,乖。慈兒去的快,沒遭什麽罪,我家那口子說他突然心絞痛,捂着胸口沒多大一會兒就過去了。你怕是見不上了,他們家老爺子也就在這兩天了,慈兒是小輩,不能停在家中。若是老爺子有什麽不測,白事上就不好做了。”

宋澄抽噎道,“我明明聽見郁慈的娘親還在家中哭泣,郁慈怎麽能已經出殡了?他娘明明還在家中。”

“郁慈是小輩,又是夭折,長輩怎能替他扶靈出殡?這是要折慈兒陰德的,慈兒還小,受不起。他幾位堂叔和悉兒剛剛扶靈出殡去了,這會兒怕正在下葬呢。”婦人擦着眼淚道,“等撫三了,郁家娘子就能去看了。”

宋澄抓着婦人問道,“嬸嬸,嬸嬸你告訴我郁慈葬在哪裏?我去送他一程。”

婦人見宋澄哭的傷心,祁钺也站在一邊抹眼淚,便帶着兩人出門指着東邊的山上道,“就在那座山上,他們走過的地方都撒過紙錢,你們順着就能找到。”

宋澄将已經模糊了視線的眼淚擦幹淨,只是剩下的眼淚又上來了,他伸手抓着祁钺的手轉身就跑,“祁钺,快點,不然就見不到了,不然就見不到了。”

宋澄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他哭聲顫抖,抓着祁钺死命地跑,“钺哥,我們快點,雪下大了,我們就看不見路上的紙錢了。”

祁钺心下也不是滋味,郁慈雖然沒怎麽一起玩過,可是畢竟同窗幾年,眼眶也紅了,他牽着宋澄跑在前面道,“你跟着我。”

雪越下越大,漸漸,山路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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