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踢世子出宮
夏治一個鯉魚打挺,身體猛地跳起來,又被林放按回床上。
脖子處的皮膚被林放的牙齒咬破了,刺痛感逼得他不敢輕舉妄動,生怕喉骨會被他咬碎。
林放重重喘了口氣,慢慢擡起頭來,傷口立刻暴露在空氣中,傳來涼飕飕的感覺。夏治攥緊拳頭,胳膊肘猛然用力,抵着林放的小腹重重一搗,将他掀翻在一旁。
林放也不反抗,知道他心裏有氣,便由着他打了一拳。
夏治呼哧呼哧喘着粗氣,躺屍狀癱在床上,四肢如同爛菜幫子般扔在床上,他不無悲涼地想,怎麽就讓他重生到小皇帝的身上?一天好日子沒過上,反而惹了天大的麻煩。
林放翻了個身,盯着夏治的側臉不停打量,抓手朝夏治伸了過去。夏治目光凜然,咬牙擋住他的胳膊,卻被他強硬地壓下,衣袖下垂,擦了擦夏治脖子上滲出來的血珠。
“疼麽?”
夏治不答。
“疼的話就給我記住了,以後不要惹我生氣,也不要妄圖逃跑。依臣之言,這皇宮乃至天下,莫非王土,皇上想去哪裏,微臣自會安排妥當,何必與賊子為伍,有失體統?”
夏治負氣地閉上眼睛:“朕想出宮。”再呆在這裏,他遲早要被憋死,“這個皇帝,朕是真的當不下去了。”
林放坐起身來,好笑地望着他問道:“你不做皇上,梅妃的事誰來解決?別忘了,她在死牢裏,腹中還有你的骨肉。”
夏治難堪地咬着牙,不知如何辯解,那……那怎麽能是他的孩子?
“你不是最寵愛梅妃麽,”林放誘哄道,“她如今生不如死,你舍得見她命喪黃泉?”
舍得!
他什麽都舍得!
夏治崩潰地咬緊牙關,想起上次見到梅妃時,身體出現的詭異反應——他再也不想跟梅妃接觸。
嘴上依舊重複着方才的話:“朕要出宮。”
夏治翻身下床,被身後的人拽住衣袖,他用力一扯,冷聲道:“朕悶壞了,要出宮找些樂子,林世子不是說會替朕安排的妥妥當當,還不快去?”
林放微愣,猶豫片刻,只得答應。
此時天色昏暗,夜快要深了,并不是出宮的好時機,然而夏治半分不肯讓步,顯然是要找他的麻煩。
“只要皇上想,微臣自然能辦到。”
皇後曾經下令将夏治看管在雍慶宮中,夏治原以為出宮會難上加難,沒想到林放輕易就辦成了。
一路上,夏治根本無暇欣賞馬車外面的風景,吩咐林放帶他直奔花樓,勢必要當着他的面找點樂子。
他存心要讓林放堵心,叫了花樓裏最美的花娘,将人抱着坐在腿上,就着她的纖纖玉手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目光放肆地在花娘身上流連,卻對坐在一旁的林放看都不看一眼。
林放由着他喝酒,只是看到他的手指在花娘手臂上摩挲而過時,眼神忽的一沉,手中酒杯用力按在桌上,“啪”一聲碎成兩半。
“出去。”
林放冷喝一聲,花娘慌忙從夏治身上站起來,瑟瑟發抖地退了出去。
“你幹什麽?”夏治喝的舌頭都大了,眼眶紅通通的,含糊地訓斥他,“我找點樂子也輪得到你管?你算什麽東西?”
“你說我算什麽?”
夏治冷笑一聲,嘴角譏诮地勾起來,控制不住地譏諷道:“你管得了這一次,還能管得了下一次?”
他說着便站起身來,走到林放跟前站定,居高臨下地望着他,口中的酒氣随着話音落在林放臉上:“你別忘了,我宮裏的妃子,從雍慶宮能排到承玺殿,你攔住一個花娘,能攔住我臨幸別人?”
林放突兀地抓住他的手腕,用力按緊:“你敢!”
夏治酒氣上頭,呵呵一笑,鄙夷地指着他的鼻尖:“梅妃可懷着我的孩子,要不是我臨幸她,怎麽會有孩子?除了她……”
“夏治!”林放陡然起身,眼光泛出兇光,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威脅,“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便讓你嘗嘗被人臨幸的滋味。”
被他如此一抓一吓,夏治的酒突然醒了,酒後失言帶來的恐懼致使冷汗沿着脊背一路攀爬,他硬生生打了個激靈。
“今日你喝多了,我不跟你計較。”
林放說着将兜帽替他帶上,拖着人上了馬車,沉着臉将他帶回皇宮。
林放完全不顧君臣之禮,大喇喇地睡在龍床上,躺在夏治身邊。一整夜夏治都提心吊膽,擔心身後這個人突然發難。好在林放并沒有強迫他的打算,徑自睡了。
林放确實很忙,夏治醒來時,已經不見他的人影。
他匆忙吃過早飯,給自己打了打氣,鼓起勇氣走出雍慶宮,直奔皇後的雍和宮而去。
“你來找我?”林皇後将手中的書本放下,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她那笑容與林放簡直如出一轍,叫人瘆得慌。
夏治頭皮一麻,莫名緊張起來,這些姓林的人,各個都不好打交道。可一想到林放還惦記着他的屁股,他只能硬着頭皮從林皇後這邊想辦法。
清了清嗓子,夏治說:“皇後入宮已有一年時間,不知……”
“皇上,”林皇後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皮,“開門見山吧。”
夏治:“……”
他噎了一下,試探着說:“朕尚且是皇子時,便聽過丞相嫡女的才名,知道皇後乃奇女子,心氣不輸男兒,胸中自有丘壑,可惜生為女兒身,只能委屈在這深宮之中。”
“朕能榮登大寶實屬僥幸,奈何志不在此,只想過安生日子。皇後若想垂簾聽政,朕并無反對的道理。”
林皇後狐疑地望着夏治,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或許只是在試探自己?
以她對皇帝的了解,皇帝不像是能說出這番話的樣子,況且他畏她如虎,此番主動前來雍和宮,實屬意外。
然而她卻心神動搖,不免有兩分相信。
她林晴眉乃丞相府嫡女,姑媽是先帝的皇後,人人都道她是将來的鳳凰,必将母儀天下。可她卻酷愛朝堂權術,自小跟着家中兄弟一同進學堂讀書習字,不肯輸給男兒。
只可惜,到頭來依舊進了這深宮內院。
既不能嫁相愛的人,又不能做歡喜的事,家中姐妹羨慕她的皇後命格,卻不知這亭臺樓閣鎖住的,是她振翅天下的雄心。
什麽踏馬長歌,入閣拜相,不過一場舊夢。
卻不料這懦弱無能的小皇帝卻能看出一二。
“看茶。”林皇後此時才正眼看他,問道,“皇上有何條件?”
來了!
夏治心中一喜,對這皇後倒是佩服起來,做事果斷,毫不扭捏,真夠霸氣的。
他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第一,煩請皇後饒恕梅妃。”
“原來皇上是為了梅妃?”
“自然不是。”夏治說,“梅妃入獄之事,你我心知肚明。況且朕與皇後并無情分,想來皇後也無心為朕誕下子嗣,只是皇後若要垂簾聽政,必須合乎情理,不若等梅妃生産過後,若是皇子,朕即刻将他過繼到皇後宮裏,并立其為太子,如何?”
“妥。”
聽到林皇後的答複,夏治偷偷松了口氣,心中默念道,小皇帝,我也只有這麽大能耐了,反正孩子是你的,養在哪個妃子宮裏都差不多,往後你就安息吧,可千萬別再回魂了。
“第二,世子諸事繁忙,白日出門辦事,夜間匆匆歸來,不僅耽誤正事,更是于禮不合,依朕看,不若讓他出宮去,至于朕,自會呆在雍慶宮,過朕的悠閑日子。”
如今将林放趕出皇宮乃是火燒屁股的事,絲毫耽誤不得。
夏治心中有鬼,說完話後只敢偷偷打量皇後的神色,不料竟被皇後逮個正着。
林皇後說:“我那堂兄行為放蕩,想來皇上有諸多困擾。”
夏治聳然一驚,仔細瞧着皇後眸中了然的神色,腦子裏突地“嗡”了一聲——原來皇後早就知曉林放有斷袖之癖!
想來也是,這宮裏頭到處都是林家的人,又有什麽能逃過她的眼睛?
夏治渾渾噩噩地回了雍慶宮,身上的衣衫已經涼透了,如此恥辱之事竟然讓皇後知道了,猶如在他臉上狠狠掴了一掌。
虧他還信誓旦旦,以為自己有扭轉乾坤的能力,卻沒想到被別人當成了笑話。
夏治羞憤交加,直到第二日,聽到福秀歡天喜地地告訴他,皇後娘娘派人将梅妃從死牢裏接了出來,養在雍和宮外的側殿裏,他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那點恥辱瞬間被他扔到九霄雲外。
下一步,就是讓林放滾蛋了!
入夜,夏治緊張地手掌心冒汗,擔心林放回來,迷迷糊糊挨到半夜,陡然聽見外面一陣劇烈的喧嘩聲,他眉頭一皺:“誰在外面?”
福秀說:“禀皇上,皇後娘娘下旨,林世子無召不得進入雍慶宮,想來世子正與侍衛糾纏。”
夏治本來困得要死,一聽這話,頓時來了精神,着急忙慌地要去看林放的笑話。
走到殿門口,他想起了什麽,又連忙跑回去,從抽屜裏将那本《中庸》翻出來揣在袖子裏,神氣活現地朝吵鬧聲發出的地方趕去。
“何事如此喧嘩?”
夏治明知故問,冷冰冰的目光直白地打在林放臉上,仿佛在嘲笑他如今的窘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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