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貨比貨得扔

一聽這聲驚呼,林放便知道外面的人是夏治,他稍稍錯愕,起身便要走,冷不丁衣袖被青禾緊緊抓住,後者驚疑不定地望着窗外,眸中閃過一絲慌亂,低聲挽留道:“世子。”

青禾剛喝完藥不久,面色泛白,精力不濟,一只手捂住胸口,想來難受的很。林放猶豫片刻,索性坐回榻上,輕輕拍着他的肩膀,嘆了口氣:“我不走。”

窗外,夏治狼狽地爬起身,快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挺直腰板站好,兩手背在身後,等了十幾秒,卻不見林放出來向他請安,不由得氣悶。

福秀察言觀色,小聲道:“奴才這就通禀林世子……”

“站住。”夏治捏緊拳頭,目光沉沉地盯着半掩的窗戶,良久,憤怒地一甩長袖,“回宮!”

原本打算興師問罪,不料自己憋了一肚子氣回來,這個林放,真是越來越放肆了,為了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竟然不把他放在眼裏。先前還說能為他去死,這會兒恐怕連他是誰都不記得了。

福秀不知皇上透過窗戶看到了什麽,也就無從勸起,只是皇上甫一回宮,便在殿內四處走動,想來是遇到了煩心事。

“福秀。”殿內傳來喊聲,福秀立刻應聲,就聽夏治道,“去,把徐貴人給我叫來!”

徐貴人在殿內供了一尊菩薩像,保佑自己平平安安,可惜安生日子沒過幾天,便又被皇上叫去雍慶宮。

她一副戰戰兢兢的神情,反倒叫夏治笑了出來,他也沒做什麽暴虐的事,這後妃卻怕他,可他對林放甩了那麽多次臉色,對方也不把他放在眼裏。

想想就生氣!

叫徐貴人過來,只是一時沖動,人到了,夏治反而不知道怎麽處理了。

要想不露痕跡、順其自然地讓林放知道自己在宮內召妃子侍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總不能叫福秀跑到侯府去,跟林放說皇上今兒個要寵幸嫔妃,世子你快去攔着吧?

夏治愁,愁得都沒工夫搭理徐貴人,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兩手交叉搭在腦袋下方,盯着空闊的帳頂發呆。半晌,他才注意到徐貴人還拘謹地站在床前,便指了指一旁的小幾,和顏悅色道:“在朕這裏不必拘束,福秀,上些點心給徐貴人嘗嘗。”

徐貴人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面帶微笑地走到旁邊坐下,心說皇上莫不是瘋了,大好的光景,吃什麽點心啊?

夏治絞盡腦汁,眼珠子轉了好幾圈,依舊沒有想到妥帖的辦法,破罐子破摔道:“福秀,宣林世子進宮。”

福秀道:“不知皇上所為何事?”

“自然是梅家的事!”

福秀連忙退下,匆匆去定國侯府宣口谕。

夏治盤腿坐起,朝徐貴人招了招手,徐貴人連忙放下手中的點心,拿起手帕擦了擦指尖,走到夏治身旁坐下,微微依靠在他肩膀上。

夏治感覺別扭,摟住徐貴人肩膀時,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排斥感。他有些詫異,盯着徐貴人的臉看了看,依舊是那張嬌俏可愛的臉頰,笑起來甜甜的,衣服也散發出淡淡的幽香,怎麽就沒以前那麽吸引人了?

剛剛來到這大雍朝的時候,他巴不得牡丹花下死,如今花在眼前,他卻沒興致了。

奇了怪了,難不成他現在對女人硬不起來了?

夏治心中駭然,臉上的表情出現一瞬間的僵硬,摟住徐貴人的手臂不由得收緊,疼得後者嘤咛一聲,半推半就便靠近他懷裏。

夏治身體繃緊,接觸到的柔軟皮膚讓他心生怪異,似乎不應該是這樣,若是皮膚再緊繃一點,長得再英氣一些……

打住!

他猛地拽回神游天外的思緒,松開手臂朝床榻內側退了退,後背爬上一層薄薄的冷汗。

方才腦海中閃過的那個人,分明就是……

“你且回宮去吧,朕改日再去看你。”夏治喉嚨發幹,說話間聲音竟帶着一絲顫抖,抓住被子的手背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什麽。

徐貴人向來膽小,聞言忙不疊地出了大殿,心中盤算着不如哪日找個借口帶發修行,出宮為皇帝祈福去吧,這後妃真不是人幹的差事!

夏治足足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卻只等到了福秀一個人,他當即面色難看,失手打碎了一個杯子。

“皇上……”福秀要來勸,夏治眉毛擰起:“給朕出去。”

他埋首在枕頭上,胡亂抓過被子将自己蓋了個嚴實,呼哧呼哧喘着粗氣,心中對林放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怨氣。

此時天色已晚,林放卻不肯進宮,難不成還與那個青禾親親我我?想起他們在別院中相互依偎的場面,夏治便覺得胸口杵了一根刺,紮的他胸悶氣短,腦子短路。

林放不過二十歲,正是随便找個洞都能捅一捅的年紀,夏治對此再了解不過,他自己便是如此,光是想到兩個人摟摟抱抱,身體便控制不住地起了反應。

正是春風入戶的時節,殿內燭火搖曳,床帳紛飛。昏黃的燭光中,帳內傳來陣陣壓抑的喘息聲,伴着起伏不定的錦被,叫人生出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

良久,錦被驀地蹋下去,喘息聲漸次低微,被子掀起一角,一張布滿細汗的臉露了出來。

夏治側着腦袋躺在枕頭上,雙目失神,飄渺的目光透過洞開的窗戶,不知望向何方。

突然,他擡手狠狠甩了自己一個耳光,怨憤又嫌惡地咬了咬牙:“夏治,你究竟在幹什麽?”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就連他自己也異常迷茫。

轉眼春去也,林放竟一次也未入宮,夏治唯有在朝堂上能見到他,他偷偷觀察過林放的臉色,一切如常,卻又與往常不同,似乎皇宮對他已經沒什麽吸引力,無精打采地挨到退朝,便匆忙離開。

夏治心中惱火,又不知為何惱火,只能拿自己撒氣,胸口疼的毛病比以往更勝。

他這邊胸口疼,定國侯府中那個托魂而生的青禾也好不到哪裏去。

林放甫一回府,便聽下人禀報,說青禾公子心口絞痛,疼得在榻上翻滾,着實厲害,連白大先生都沒法子。

林放駭的面色發白,匆忙跑進別院,瞧見青禾難受的模樣,不忍地環住他的後背,将他的腦袋壓在肩膀上,一只手貼在他胸口處輕輕撫着,柔聲道:“可好些了?”

青禾軟綿綿地縮在他懷裏,不言不語,只輕輕點了點頭,幾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

林放仿佛在哄小孩子,極有耐心,與平日裏吊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

白大先生冷眼瞧着這一幕,揪着山羊胡子的手指驀地收緊,竟拔了一根胡須下來,疼得他龇了龇牙,舉起戒尺在桌子上敲了敲:“世子,老夫有話要說,煩請借一步說話。”

林放輕聲安撫了青禾幾句,随白大先生出了門。

青禾不在,白大先生便開始吹胡子瞪眼,提點道:“他終究不過是個下人,你對他一應照料實在太過,若失了分寸,只怕有人會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林放看了眼屋內,青禾正躺在床上,精神不振,眉頭皺起,想來心口處仍舊疼得厲害。

白大先生見他神思不屬,幹咳一聲:“這些時日未見你入宮,你究竟作何打算?”

林放反問道:“先生不是反對我與皇上過分親密麽?”

“這……兔崽子,敢反駁我的話。”白大先生抽出戒尺,在他後背上敲了一下,低聲哼道,“你可別忘了,他不過托生了一魂,尚且疼成這樣,宮裏頭那位,如今還不知是何光景,你當真狠得下心?”

他不提還好,甫一提到宮內,林放的臉色陡然大變:“皇上會與他症狀相同?”

白大先生沉吟:“這個……”

“青禾勞煩先生照看,我去去就來。”等不及他解釋,林放急忙沖了出去,牽起快馬,直奔皇宮而去。

白大先生“啧”了一聲,戒尺在下巴上戳了戳:“我可什麽都沒說。”

門扉旁,青禾不知何時下了地,半邊身子倚在門框上,烏黑的眼睛望着白大先生,面無表情,察覺到白大先生的眼神時,他才突然收斂神色,露出一個僵硬的笑來,慢吞吞回了屋內。

白大先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許久,眯起眼睛嘆了口氣。

近來天氣越發炎熱,勾的人體內的火也旺了起來。

夏治閉着眼躺在床上,周身燥熱,他一閉上眼,腦海中便浮現出林放在朝堂上心神不寧的樣子,分明是惦記着他那個小情人。

夏治有些惱火,又有些不甘不願的沖動,舔了舔幹巴巴的唇。

他将服侍的宮人轟走,做賊似的縮進被子裏,指尖緩緩朝下方探去,手指剛剛伸進腰帶裏,大殿的門冷不丁被人從外面推開。

沉重的“吱呀”聲響起,夏治頓時慌了神,六神無主,竟縮頭烏龜一般藏進被子裏,只留床上一個鼓起的大包。

“皇上?”林放驚慌的聲音傳來,夏治面紅耳赤,緊接着被他連人帶被抱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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