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他絕不會死

林放的胸口處驀地抽痛了一下,俯身在他額頭上蹭了蹭, 喘息着安慰道:“你乃天子, 除了老天爺,誰敢收你?”

夏治急劇起伏的胸膛慢慢恢複平靜, 灼熱的視線凝聚在林放身上。林放摸了摸他的眼皮, 嘆着氣抓起一旁的衣裳胡亂披上, 低頭時才發現身上沾染了血跡,他頭皮發麻,立刻擡起夏治一條腿, 看到那處的血跡時,又急又氣,一時間恨不得狠狠揍夏治一拳, 卻又舍不得下手。

林放黑着臉就要下床,夏治趕緊抓住他的手腕:“別叫太醫。”

林放擰眉:“你受傷了。”

“我知道, 別叫太醫。”夏治無動于衷道,“那邊盒子裏有藥膏, 擦上以後過兩日就好了。”

林放繃着臉拿來藥瓶,替夏治上藥的時候, 心底那股怒火幾乎繃不住, 特別想讓他徹底疼一次,叫他永遠記住這個教訓,只是……他咬了咬牙, 到底狠不下心。

夏治上了藥之後, 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林放坐在他身側,盯着他的臉看了片刻,不由得沉沉地出了口氣。青禾的事若再耽擱下去,只怕夏治還會擔憂到發瘋,可惜派出去那麽多人,竟然連丁點消息都沒有打探出來,不得不說,丞相府的消息真是滴水不漏。

派去地牢移送林丞相的禁軍已去多時,卻依舊未歸,林放心中忽的湧出一絲擔憂。地牢距皇宮不遠,本不該如此費時才對。

林放身披大氅,在殿門前來回踱步。殿外風緊,刮在臉上有些輕微的刺痛感,可若回殿內呆着,又放心不下。

福秀輕手輕腳湊過來,小聲問道:“世子可要喝茶?”

林放好笑地擺擺手,如今諸事纏身,煩都煩不過來,哪有心思喝茶。

福秀卻斟了茶端過來,低聲道:“天寒地凍的,世子喝杯熱茶暖暖身子,若是凍壞了,皇上該心疼了。”

林放心中一暖,擡起的手便頓住,将茶接了過來,喝了兩口潤了潤嗓子:“你倒是機靈。”

福秀道:“那是皇上□□的好。”

不遠處,負責調查雍慶宮周圍人員蹤跡的禁軍正朝這邊趕過來,林放立刻将杯子遞回給福秀,擡腳迎了過去:“如何?”

禁軍道:“昨日夜裏,在殿外值守的一名侍衛換防後便失去消息,遍尋皇宮也不見蹤影,屬下已派人往宮外搜尋此人下落,尚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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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放眉頭緊鎖,深覺不妙。

若此人一直值守在雍慶宮殿外,那麽夏治在殿內有個風吹草動,都有可能落入此人耳中。昨日夜間人不見了,今日皇後便來提醒夏治小心為上,這若是巧合,只怕也巧合的太過了。說不定這人早已與林丞相接觸,将夏治的情況洩露出去!

越想越覺得心緒不寧,林放喝問道:“地牢那邊情況如何?為何人到現在還沒押過來?”

話音剛落,便見派去地牢的禁軍守衛匆匆而來,看那慌張的神色和衣袖上明顯的劍痕,分明是出了差池。

守衛道:“世子,人丢了!”

林放大驚失色:“怎會如此?”

守衛回道:“我等押着人出了地牢,半路上突然殺出一路人馬,強行将人劫走。屬下已命人追蹤,只是……跟丢了……”

林放倉皇間後退一步,險些站立不穩。林丞相若被人劫走,那便猶如魚入深海,以他在京中多年盤旋所打下的根基,想要再抓住他,難如登天。

“來人!”林放大喝一聲,正要親自率人搜尋林丞相的下落,殿內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叫聲,聲音短促而高亢,眨眼間便平息了。

“不好!”林放手腳發寒,扭頭便沖入殿內,只見夏治躺在床上,面色慘白,額頭上冷汗汩汩滾落,兩條手臂搭在被子外面,指骨以詭異的姿勢扭曲着。

“皇上!”林放慌忙跪倒在地,一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了一下,夏治卻毫無知覺。指尖探上他的手腕,脈搏急速跳動,快得令人不知如何是好,林放驚恐道,“傳太醫!太醫!派人去請白大先生,快!”

一時間殿內亂作一團,太醫快速趕了過來,林放趕忙起身,兩腿突的打顫,猛地栽回地面,膝蓋磕在冰冷而堅硬的石板上,發出“咚”的聲響。

“世子!”福秀連忙攙住他,将他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空出位置讓太醫替皇上把脈。

林放茫然地盯着床榻的位置,雙目無神,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掌不停打着哆嗦。方才號的那一次脈,叫他遍體生寒——如此急促的脈搏聲,如同擂鼓,急促的鼓點過後,便會是突然的死寂。

果不其然——

太醫惶恐道:“皇……皇上的脈搏……停了……”

林放眼前一黑,身體前仰,直接栽倒在地。

丞相府。

安靜沉悶了數日的丞相府突然迎來了一批人,護院正要喝問來者何人,突然看清了那人的相貌,正要跪倒行李,林丞相已從他身旁走了過去。

進入書房,擰動機關,随着“咯吱咯吱”的聲音響起,一側的牆壁便開始轉動,牆後露出一方新的天地。

林丞相拾級而下,越往下走便越能清晰地聽清下面的動靜,那個抓來的小子正在嚎叫,隐約還能聽見有人念着“阿彌陀佛”的聲音。

地下是一間小型的密室,裏頭點着巨大的火燭,一人手持長鞭站在青禾身側,面目兇殘地望着他。

林丞相朝被鎖在一旁的通明大師行了一禮:“大師,多有得罪,還望見諒。”

通明大師念了一聲:“阿彌陀佛。”閉上雙眼不再言語,唯有手中佛珠轉的飛快。

屬下低聲道:“大師什麽都不肯說。”

林丞相并不在意,轉而望着青禾:“方才他在說些什麽?”

“丞相,”屬下道,“這小子胡言亂語,說他與當今皇上……性命相關,乃是一體……”

“我沒有胡說……”青禾重重地咳嗽一聲,血水從他口中流了出來,呼吸間喉嚨裏發出呼哧呼哧的聲音,仿佛随時可能咽氣。他的目光已經渙散,從背後到前胸布滿了鞭痕,有些鞭痕已經結痂剝落,在那灰白色的皮膚上又添了新的傷口,露出鮮紅的皮肉。

青禾兩眼無神地盯着虛空,臉上露出悲涼的笑意,喃喃道:“他們在一起了……在一起了……我在這裏生不如死,他們卻在逍遙快活,哈哈哈哈……林放,他怎麽能這麽對我……我的命不重要,那夏治的呢?”

詭異的笑容爬上臉頰,青禾失聲叫道:“殺了我,你們殺了我吧……只要我死了,小皇帝就會死……他就活不成了哈哈……”他得不到的東西,也絕不會拱手讓給他人,絕不!

“住口!”屬下見他還要胡說八道,慌忙呵斥。

林丞相眯着眼睛盯着這個小子細瞧,心中已經信了二三分,再有先前宮內傳來的消息,不得不叫他信了七八分。

“大師,”林丞相摸着胡子問道,“這世間可有怪力亂神之事?”

通明不答。

林丞相笑道:“是老夫糊塗了,大師信的是佛祖,想來是相信這世間自有神明的。既如此,老夫便也信這一回。既然他一心求死,便成全了他。”

林丞相一聲令下,下屬立馬抽劍,毫不猶豫地朝青禾胸口刺去。一聲悶哼從他口中傳出,他的身體陡然僵住,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便再也沒有其他反應。雙目中憤恨的光芒漸漸消散,只餘下空洞的眼神。

“走!”

林丞相沉聲一喝,下屬立刻打開了地下的鐵門,門一開,一條狹窄的通道便顯露在眼前。也不知這條通道是何時挖掘的,裏頭漆黑無比,遠遠地卻能聽見空曠的聲音,想來極長極深。

下屬拿起火把先行于前,林丞相緊随其後。入得通道,林丞相轉頭看了眼通明大師,這人依舊轉動着佛珠,對他們的行動漠不關心。

林丞相道:“大師真乃出家人,阿彌陀佛。”

跟在林丞相身後的人“哐啷”地将鐵門合上,又用先前備好的石塊封死,裏頭的人若想追來,比登天還難。

密室內一片死寂,通明大師手中的佛珠越轉越快,終于,“啪嗒”一聲,佛珠灑落一地,有些甚至滾到了青禾身下的血水中。

通明手腳并用,從蒲團上爬起來,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拍着胸口心有餘悸道:“吓死貧僧了。”

青禾兩手高舉,被繩索吊起,那把長劍還插在他胸口處,劍身與身體接觸的部位流出一圈血跡。通明費力地将繩索解開,把他擺放到地上,他的身體還是熱的,只是人已經沒有任何意識,眼神已經渙散開來。

“阿彌陀佛,”通明合了合手掌,“小施主,你可別怪我,我本想救你,可你一心求死,才落得如此下場。既如此,便便宜了另一位施主了。你若地下有靈,切記冤有頭債有主,找該索命的人報仇去,與貧僧無關。”

通明咬牙,兩手握住劍柄奮力一拔,微末的血水從傷口湧了出來。

雍慶宮內。

“世子!”福秀驚呼一聲,趕忙去扶林放。

林放這一摔,剛好摔到了額頭,福秀匆忙将他扶起時已經晚了,他右側額頭上直接蹭掉了一層皮,看起來觸目驚心。福秀吓得快要哭出來,林世子破了相,回頭皇上肯定要拿他是問。

白大先生進殿時,正好聽到福秀的驚呼聲,看到徒兒那流血的額頭,他心神一緊,卻無暇顧及,随手揪住離自己最近的太醫的衣襟,直接扔了過去:“快替他看看!”

太醫重重摔在地上,慌忙爬起來,替林放處理額頭上的傷口。

白大先生幾步奔到龍床前,心中重重嘆了口氣,若是今日無法将小皇帝從奈何橋上拉回來,他那個徒弟額頭上不管是多重的傷,醫好了也沒用。

白大先生一把抓住夏治的手腕,胸口差點一口氣喘不上來,直接憋死過去。夏治的脈搏幾乎感知不到,手腕處已經有些僵硬,分明就是……

他駭然地看了眼身後跪了一地,正在瑟瑟發抖的太醫,又看向臉色灰敗的坐在一旁的徒兒,若不是有林放坐鎮,只怕這些太醫已經要哭喪起來。可是林放就在此處,若是得知夏治已經咽氣,只怕他……

“先生,”身後傳來林放的聲音,“皇上如何了?”

跪了滿地的太醫頓時打了個哆嗦,就連正替林放處理傷口的太醫都手抖了起來,指尖不小心蹭在傷口上,太醫正要請罪,卻發現林世子的目光一直牢牢盯在龍床上,對自己腦門上的疼痛反而毫無反應。

“皇上……皇上脈象古怪,為師也是見所未見。”白大先生用力扯了一把胡子,眉頭一擰,狠了狠心,将那股心虛壓下去,愁眉苦臉道,“此脈象難得一見,老夫還需與衆位太醫商議一番,才能做定奪。”

白大先生揪了幾個胡子花白的太醫出來,幾人圍成一團,就皇上的情形讨論起來。

林放倏地放松神經,堵在喉嚨裏的那口濁氣緩緩吐了出來。果然,他是關心則亂,夏治突然昏迷,想來是因為青禾又受了酷刑,照往常慣例,不多時便會醒來,怎麽可能危及性命?

林放往椅子上一靠:“那便有勞諸位了。”

太醫諾諾應是,竟不敢擡頭看林放的眼睛。

林放閉着眼揉了揉眉心,耳邊聽着太醫的竊竊私語聲,忽然察覺到一絲異樣——白大先生癡迷醫術,遇到疑難雜症會異常興奮,今日卻冷靜地過了頭,反而有點不尋常。

林放驀地睜開眼睛,眼瞅着圍做一團的幾個太醫,越發懷疑。這幾人神色惶然,分明不是在商議夏治的事情,反而有種欲蓋彌彰的意味。

林放猛地推開擋在身前的太醫,起身大步朝床前走去。

白大先生時刻留意着林放,陡然見他走過來,心髒頓時拎了起來,皺眉道:“你額頭有傷,過來添什麽亂?”

林放沉聲道:“我擔心皇上,不敢遠離半步。”說着便伸手朝夏治的手腕探了過去。

白大先生匆忙攔住他的手臂,不悅地呵斥道:“你不信為師的醫術?”

“先生!”林放聲音一冷,“我自然信得過先生的醫術,可惜,我怕先生一心為我着想,反而不敢告知實情。”林放一掌按在他肩膀上,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夏治的手腕,觸手冰冷而僵硬的感覺頓時讓他如遭雷擊,指尖無意識地哆嗦起來,心髒直朝深谷中墜去。

“放兒!”白大先生大感不妙,趕忙扣住他腕間,便覺他脈搏急促,脖頸處青筋必現,隐隐有暴亡之相。

“糊塗!”白大先生沉聲一喝,手捏銀針,直接朝他脖頸後面重重刺去,林放的身體急劇抽搐了幾下,随即眼神一暗,按在白大先生肩膀上的手臂便失了力道。

白大先生将人往榻上一扔,氣急敗壞道:“你個不孝的東西,為了個……為了別人,便要棄為師而去?”

“先生……”林放的喉嚨間發出細小的沙啞聲,兩眼懇求地望着白大先生,“先生放了我吧。”

“放了你讓你自尋短見?”白大先生急躁地踱了兩步,望着床上臉色灰敗的人,長嘆一聲,“放兒,事已至此,不如派人去請太後與……”

“先生,”林放急忙道,“我保證不會亂來,先生先放了我。”

他臉上激動的神色慢慢平複下來,殷殷的目光落在白大先生臉上,白大先生心生不忍,猶豫片刻,再次給他紮了一針。林放緩緩吐出一口氣,快速起身命令道:“來人,送各位太醫回太醫院,今日之事若是傳出去半個字,格殺勿論!”

諸位太醫更是人心惶惶,滿面驚恐,其中一人壯着膽子道:“世子,皇上已經……”

“已經什麽?”林放冷冰冰的目光從衆位太醫身上掃過,厲聲道,“林丞相謀逆作亂,皇上憂心如焚,憂勞成疾,衆位太醫醫術不精便也罷了,若再傳出半句流言,便提頭來見!”

一聲嚴令,頓時讓衆太醫惶惶不可終日,匆匆跟在禁軍身後離開。

熙熙攘攘的大殿頓時空曠起來,林放身上的氣勢驀地洩了下去,聲音沉得發苦:“委屈先生在宮內多留幾日。”

白大先生望着床上早已沒了動靜的小皇帝,心中焦慮,苦勸道:“放兒,小皇帝已經這樣,根本無力回天,你瞞得住一時,又豈能瞞得了一世?就算太醫不說,旁人難道不會胡亂猜測?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天下人都道你是那個謀害皇上的人,你何苦來哉?”

“先生……”林放固執地搖了搖頭,“上一次夏治昏迷多日,人人都說無藥可救,可是通明大師一來,他立刻就醒轉過來。大師曾言,夏治受命于天,乃是……”

“林放,我看你是腦子糊塗了!”白大先生指着龍床上的人,“你将小皇帝放在此處,不讓他入殓,天長日久如何是好?”

一國之君突然駕崩,此事需得立刻只會太後、皇後并朝中一幹重臣,林放卻嚴守消息,在外人眼中,這分明是存了不臣之心!哪日此事暴露,他必将成為天下人攻讦的對象。可惜這小子冥頑不靈,一句勸也聽不進去!

白大先生道:“你說通明大師能救他,那為師便問你,通明人呢?”

林放眼神一暗:“被丞相府的人劫走了。”

“丞相府的人既已知道夏治的秘密,又怎會輕易放過通明大師?大師自身尚且難保,又如何能救小皇帝?”

白大先生一番追問,叫林放無言以對,吶吶地站在一旁無話可說。

“放兒……”

“先生且先回府去吧。”

“你要作甚?”

“先生請回。”林放道,“來人,送先生出宮。”

白大先生氣憤道:“方才可是你讓老夫在宮內多留幾日。”

“不必了,通明大師不在,先生留下來也于事無補,反而令人平生猜疑,得不償失。”林放冷着臉便開始轟人,白大先生十分惱火,這小子分明是嫌他留在這裏礙手礙腳,忙不疊要将他轟走。

白大先生一走,林放“砰”一聲關上殿門,整個人像是丢了魂似的,身體靠在門板上,軟弱無力地滑了下來,直到坐到冰冷的地面上,方才止住下滑的勢頭。

林放呆滞地望着無聲無息地躺在床上的人,胸口與四肢皆一片冰冷。在白大先生面前說再多冠冕堂皇的話,唯一騙不了的那個人卻是自己。

林放從地上爬起來,緩步朝夏治走去,短短幾步路卻顯得如此漫長,不敢靠近,又不得不靠近。抓住夏治的手掌時,他根本不敢去探他的脈搏。再也無法搏動的位置令他心如死灰,不知該何去何從。

林放将夏治的手掌緊緊貼在臉上,已經分不清楚究竟誰的身體更冷一些。正閉着眼睛難耐地呼吸,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待林放喝問,殿門已被人一腳踹開。

“何人放肆?”林放倏地質問道。

林晴眉疾步而來,眉頭緊蹙,身後跟着的人正是白大先生。白大先生在林放的目光逼視下,心虛地低下了頭。

林晴眉冷聲道:“雍慶宮內的事本宮已有所耳聞,此事關乎天下安危,世子秘而不宣,豈非置江山社稷于不顧?”

林放道:“只需找到通明大師,夏治必定有救!”

白大先生痛心地搖頭:“糊塗啊你!”

林晴眉卻道:“此人身在何處?”

白大先生驚訝:“皇後娘娘……”

“先生不必多言。”林晴眉道,“世子既如此篤定,本宮便成全他。”

林放道:“大師被丞相府的人劫走,該找的地方我都已命人查探過,至今沒有下落。”

林晴眉道:“丞相府呢?”

林放搖頭:“不曾。”

“好,本宮即刻命人前往……”

“慢着!”白大先生忽然打斷林晴眉的話,匆忙将夏治的手臂從林放手中抽出來,并指搭上他的脈搏。

林放驚道:“先生!”

順着白大先生的視線,他的目光落到夏治身上,眼眶驀地紅了起來。

丞相府。

林丞相匆忙回府時,有眼尖的下人看到了,然而丞相進了書房,一連幾日都沒有看到人影出來。府中下人這才慌了,尚未來得及派人問詢,就聽聞林丞相不知何時已經逃往西南方,率叛軍造反,與朝廷派去的将軍打了起來。

丞相府頓時亂了套,身為府中奴仆,丞相謀逆必定牽連衆人,一時間下人将府中金銀細軟搜刮一空,四處逃竄。

密室內。

通明大師饑渴交加,眼睛泛白,半死不活地靠在密室與書房交界處的牆壁上。這幾日任他喊破了喉嚨,也沒有人來救他出去。他尋遍密室,卻沒找到出去的機關,反而耗盡力氣,餓成了一個幹癟的小老頭。

艱難地舔着幹巴巴的嘴唇,他連念佛號的力氣都沒了,再這麽熬下去,只怕他就要去西天見佛祖了。

就在他以為要命絕于此時,陡然聽到身後一陣巨大的聲響,随即背後那面牆便開始轉頭,他一時不察朝後倒去,直接翻了個圓潤的跟頭,“哎呦”抱着腦袋睜開眼時,眼前是十數把寒光凜凜的長劍。

“通明大師?”熟悉的聲音響起,通明看到林放的剎那間,立刻喜極而泣,沙啞着嗓子嗚咽道:“林世子,貧僧等你等的好苦啊——”

林放讪讪點頭,催促道:“快,送大師入宮!”

禁軍不敢怠慢,左右架起通明大師便疾步而去,通明哀嚎:“貧僧多日不曾進食,世子……”

林放看了眼漆黑的密室通道,餘下的人随他一同進入。

沿着通道往下走得越深,鼻息間嗅到的血腥氣便越重,及至轉過最後一個拐角,看到密室中的情形時,林放心頭狂跳,一股詭異而又森冷的氣息将他團團包裹。緊跟在他身後的是鐵骨铮铮的禁軍男兒,然而望着這一幕,卻都心有餘悸。

青禾兩眼睜得圓圓的,仿佛死不瞑目,眼神早已失去光彩,卻異常滲人。他呈“大”字形躺在地上,胸口的位置被人剖開,露出猙獰的窟窿,血跡從他的身體蔓延到漆黑的地面,幹涸成猩紅的顏色,在他身體旁邊,是用血跡畫出來的奇怪紋路,似乎是什麽法術,亦或者是符文。

會在密室裏做出此等行徑的,除了通明大師,不作他想。

林放頭皮發麻,沉聲道:“将屍體擡出去,好好安葬。”

林放回到雍慶宮時,通明大師正坐于桌前胡吃海塞,一手抓着豬蹄,一手舉着燒鵝,吃的滿嘴流油。白大先生納罕地望着他:“大師不是出家人麽?”

通明道:“和尚我今日破戒,明日便向佛祖請罪。我佛慈悲,必不忍看我忍饑挨餓。”

白大先生贊嘆道:“大師高見。”

通明:“那是。”

林放:“……”

待通明吃飽喝足,林放急忙問道:“大師,皇上昏迷多日不醒,不知是何緣故?”

通明将手裏的骨頭往盤裏一扔,眉毛直跳:“若不是皇上昏迷不醒,世子可還記得要去尋貧僧?”

林放微滞,讪讪笑了出聲。當日皇後本要派人去丞相府搜查通明的下落,不料夏治早已冰冷的軀體中突然傳來了心髒跳動的聲音,望着他緩緩起伏的胸膛,林放瞬間眼眶發熱,早已将他人抛之腦後,哪裏還顧得上尋人的事。此時被通明大師追問,他不由得告罪道:“先前之事是我考慮不周,大師若是沒吃好,往後山珍海味,任大師享用。”

“那倒不必,”通明打了個燒鵝味的嗝,“連日破戒,佛祖便要怪罪了。”

通明剔了剔牙縫:“青禾施主身死,貧僧便做主将他體內那一魂還給原主,自此以後,皇上三魂七魄俱在,當神思清明,身康體健。如今昏迷不醒,乃是因那一魂離體日久,需要一些時日,與身體契合後方能醒來。以貧僧挨餓的時辰來算,再過兩個時辰,皇上便可醒來。”

通明大師不陰不陽地擠兌了林放一番,林放絲毫不放在心上,眼巴巴地奔到夏治身邊守着,算着時辰等他醒來。

通明被這一幕酸的牙疼,輕輕咳了一聲,挪到林放身旁,賊眉鼠眼地朝四周看了眼,緊緊捂住耳朵,小聲嘀咕道:“世子方才說山珍海味任我享用,可還作數?”

林放:“作數。”

通明道:“那好,我要那個做燒鵝的禦廚。”

林放:“……大師不怕破戒?”

通明:“阿彌陀佛,佛祖在我心中,如今他什麽也聽不見。”

林放:“……”

通明來時坐在馬車上,沿途颠簸,還被人半道劫走,回去時由禁軍護送,浩浩蕩蕩地回寒光寺,還帶了兩排十二個禦廚,全是林放大手一揮賞給他的,美其名曰讓他們跟着通明大師在寒光寺布施,為皇上祈福。

夏治一連幾日不上朝,朝廷與後宮皆是流言四起,加上林丞相突然從西南方發兵,打着“清君側”的名號,更是叫人疑窦叢生。

太後聽信謠言,認定林放挾持皇上圖謀不軌,興沖沖地便要闖入雍慶宮興師問罪,正巧遇見林晴眉帶着兩個孩子前來,被她直接擋在門外,半步不得踏入。

林晴眉讓宮人将孩子抱入殿內,攔住了太後的去路,低聲勸道:“父親冠冕堂皇,打着為林氏一族着想的名號,卻興兵北上,置一族安危于不顧。姑母若還自認是林家的人,便當安撫族人,萬萬不可于此時行謀逆之事,否則君王一怒,我林氏必定血流成河,一朝覆滅。”

太後狐疑道:“小皇帝當真無礙?”

林晴眉冷笑一聲:“夏治若出事,我早已讓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又何必與他虛與委蛇?”

太後驚詫:“那夏治他是……”

林晴眉沉着臉色點頭:“他是故布迷陣,想讓心懷不軌的人自己跳出來,可惜父親心高氣傲,自視甚高,便跳進了他的陷阱裏。姑母,”林晴眉緊緊握住太後的手腕,“為我林氏一族百年基業着想,姑母千萬要安撫住族內長老,切不可輕舉妄動,以免遭受滅頂之災!”

千言萬語也比不上一句“讓自己的骨肉登上皇位”,太後不疑有他,慌張地看了眼雍慶宮緊閉的大門,心底發顫。先前聽聞小皇帝出事,她早已聯絡族中長老,意圖與林丞相裏應外合,如今得知真相,險些吓得魂飛魄散。

“哀……哀家明了,這就去知會族老一聲。”

太後滿身冷汗,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林晴眉盯着她的背影看了良久,這才轉身入殿。

殿內。

林放已經枯坐了一個多時辰,夏治的脈搏依舊微弱,半點沒有醒轉的跡象。

夏昭與夏從乖巧地趴在床沿上,夏昭擡頭看一眼林放嚴肅的神情,夏從便也看一眼,夏昭扭頭盯着他父皇的臉龐,夏從便也跟着扭頭。

林放望着這一大一小兩個活寶,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手掌貼着夏昭的頭發揉了揉:“叫阿父。”

夏昭望着夏治,朗聲道:“阿父!”

夏從瞪着圓溜溜的眼睛望着這兩人,手腳并用爬到林放腳邊,伸直脖子眼巴巴地盯着他。

林放不解,低聲問道:“小東西要幹什麽?”

林晴眉入殿瞧見這一幕,笑道:“他是要你摸他頭發。”

林放一臉不解,擡手試探着在他腦門上摸了摸,夏從立刻眉開眼笑,張大嘴巴叫道:“阿……噗……”

林放:“……”

夏從兀自咯咯笑了起來,攀着床沿要往上爬,可惜小短腿夠不着,吭哧吭哧就是爬不上去,半個身子懸在床沿上,嘴裏嗷嗷叫着。

夏昭走到他身旁,用力推着他的屁股,将人掀了上去。

夏從翻了個跟頭,懵懵地爬起來,腳底不穩,一屁股摔在夏治肚子上。

“小心!”林放驚呼一聲,慌忙将孩子挪到一旁。

“嗯——”一聲悶哼從昏睡的人口中傳了出來,林放身體僵住,剎那間頭腦發懵,不知作何反應。

夏治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就見一個圓溜溜的腦袋立在自己眼前,興奮地叫道:“阿……噗……”噴了他一臉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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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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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