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有悖常倫的感情

“不, 我會一直把對他的喜歡牢牢地留在心裏的！”丁霖直視着楊景毅，堅定的眼神，表達着他的決心。

“丁霖！”這是楊景毅第一次這麽大聲吼丁霖, 可看到眼前倔得跟頭驢一樣的小孩，兩人這麽僵持了幾秒, 楊景毅最終還是心軟了。

“你現在都高三了，什麽都要已學業為重。”

“誰說談戀愛一定會影響學業的？這次月考成績你也看到了啊, 我進步了很多, 這都是他的功勞！”

“你……”楊景毅啞然，他發現, 除了對學習的影響，自己便沒有其他充足地理由來阻止丁霖談戀愛。

“學習學習學習，你們這些家長就只知道管我們學習，成績差了，不行, 成績好了，也不行。反正, 現在只要我喜歡個人就算原罪是吧。”

果然是古板迂腐的老男人, 氣得丁霖只能生自己的悶氣，誰讓自己偏偏喜歡上了這個老男人。

丁霖磨了磨牙, 倔強不屈地說道：“這人，我喜歡上了，就不會放棄的。既然我之前答應了你，現在不早戀, 我說到做到。我會一直保留對他的喜歡，等到我高考結束，我就跟他去表白！”

丁霖說完，連早飯都不想吃了，直接跑回了他的房間，一腳跳到床上對着被子，将它想象成楊景毅一陣拳打腳踢，直到筋疲力盡，可還是難解心中的憤懑。

門外傳來腳步，不用看就知道是楊景毅，還在生悶氣的丁霖根本不想搭理他。他還沒埋葬好他這剛萌芽就即将夭折了的愛情，連墓志銘都才想了個開頭。

楊景毅走到丁霖床邊，他輕聲談了口氣。這一嘆氣，聽得丁霖心裏泛着酸，搞得好像還是他錯了。

好的嘛，都是他的錯，誰讓他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吶。難怪有人說，在愛情的這場戰役裏，誰先喜歡上的，就注定輸得慘淡。

“霖霖，你現在還小，還在感情懵懂階段，分不清什麽是真的喜歡，等你長大了再去考慮感情的事，好嗎？”楊景毅揉了揉丁霖的頭發，語重心長地說道。

依舊是這般溫柔的語氣，即使是他惹了丁霖不高興，但丁霖也沒法跟他發火，他戒不掉的就是楊景毅的這份溫柔。

“我分辨得清！我現在無時無刻都想着他，惦記着他，滿腦子就是他，只要跟他在一起，我就毫無緣由地高興，哪怕，他惹我生氣了，我也不會怪他。”丁霖擡頭看着楊景毅，“這種感覺，你是不會懂的。”

“我懂，但是感情這種事不是一廂情願，只有雙方兩情相悅才有結果，你明白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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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是說，如果他也喜歡我，你就不會反對是嗎？”丁霖從楊景毅的話中抓到了那一絲希望。

“我沒立場反對，你媽只是把你托付給我，但我只是希望，關于感情的事，你要深思熟慮。如果你是認真的，就跟你媽坦明。”

“如果我媽同意，是不是就可以了？”

“你媽同意就行。”楊景毅說到最後，連聲音都帶着一點啞然，這是他最後的妥協。

可丁霖根本沒察覺到，他只聽到只要征得了楚雲瀾的同意，所有困難都迎刃而解了。

“這可是你說的！好，我這就跟我媽去說。”終于看到了希望，丁霖一掃方才的陰郁，雙眼裏閃爍着溢于言表的興奮，但落到楊景毅眼中，卻無比刺眼。

“先下去吃飯，其他的事都先緩緩。都這麽晚了，你連早飯都沒吃。”

這頓飯丁霖吃得尤其得快，扒拉了兩下就吃完了，而楊景毅卻食不知味。什麽都不知道的丁霖還心情甚好地往楊景毅傷口上撒鹽：“不好吃嗎？我覺得阿姨今天熬的粥特香。我吃完了，那我先上去給我媽打電話了。”說完，丁霖就抓住手機往樓上跑去。

“等等丁霖。”楊景毅趕忙喊着了躍躍欲試的丁霖。

“什麽事？”

“你現在也別給你媽打電話，這個時候，她應該在拍戲。你上去收拾下東西，我直接帶你去劇組。”

“真的？太好了，我這就上去準備，我們這是要去幾天？”丁霖一愣，這幸福來得太突然，讓他有點不知所措。

“就一天，明天回來，別忘了後天你還要上課。”

“好。”丁霖興奮得跟猴子一樣蹿回了他房間，徒留下楊景毅在樓下心煩意亂。

丁霖早上突如其來的宣布，直接打破了楊景毅的所有計劃和心情。之前丁霖曾說過，想去看下他媽，楊景毅就一直記在心裏，因此趁着這次國慶長假，安排過去探班。本想吃完飯再告訴他，給他個驚喜，怎料想臭小子先向他丢了個重磅炸`彈。

丁霖高興了一路，直到坐上飛機，他才意識到，去找楚雲瀾并不是楊景毅的臨時起意，連兩人的機票都訂好了，尤其現在還是國慶黃金周，這說明楊景毅其實早就做好了安排。

“謝謝。”

“嗯？”

“我之前不過是随口一提，沒想到你真的記着。”

“你媽天天都要詢問我關于你的情況，其實，她也很想你。”

“我一直以為她很忙，每次我找她，都只能留言，等我看到了都第二天早上了。也不知道她這部戲什麽時候能拍完。”

“大概再一兩個月吧，年前，一定可以殺青。”

楊景毅看着丁霖，心裏五味成雜，宛若看到丁霖頭上浮現了租期倒計時，時間剛好和楚雲瀾的戲殺時間完美重合，等楚雲瀾拍完戲回來，便只能将丁霖還給他媽了。

楊景毅苦澀地扯了個笑容。

“早上的事，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犟。”

擁有超越同齡人情商的丁霖怎麽會感知不到這一上午楊景毅的心情極度低落，只是丁霖沒想到，自己只是跟他說了句有喜歡的人，他就有這麽大反應，若是真一個沖動表白了，恐怕結果就如徐向陽所說的，現在他應該坐在回家的車上，而不是去她媽劇組的飛機上。

為了能繼續留在楊景毅身邊，繼續暗暗地喜歡這他，丁霖告誡自己，必須忍住，順着楊景毅的心意，不要再惹他不高興了。

楊景毅揉了揉丁霖的頭，然後伸手越過丁霖，幫他把遮光板給拉了下來，“要飛兩個半小時，你困的話，先睡吧，到了我會叫你。”

丁霖點點頭，今天早上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丁霖經歷了從痛苦掙紮，到猶豫不定，再到堅定信念，猶如坐過山車一般，起起伏伏，真是太緊張刺激了。所以安靜下來後，他也就漸漸睡着了。

楚雲瀾正在拍攝的是一部以民國為背景的電影，下了飛機，丁霖他們又坐了一個小時的車，終于抵達了那個位于C城外的影視城。全程一路綠燈，就像是迎接領導人一般，丁霖跟着楊景毅直接被迎送到了劇組。

“這部電影也是叔叔您投資的吧。”

“不多，主要還是幫這部電影做出品，以安導在圈內的聲望，有的是人去給他送錢。”楊景毅看了下手機，“走吧，他們現在在那棟洋樓裏拍戲。”

從小開始拍戲，丁霖已經數不清自己到底拍了多少，但卻從未拍過民國題材的劇，連古裝劇都很少，也想不明白，為啥導演都不愛找他來拍古裝，明明自己古裝也很帥的。所以到了這裏，丁霖也難得顯現出一絲好奇。

為了不打擾劇組拍攝，楊景毅和丁霖從後門走了進去，在狹窄曲折的走廊上繞了不少路，終于找到了劇組所在的大廳。

此時身着旗袍的楚雲瀾和一個男演員在鏡頭前對峙着，随後，穿軍裝的男人生氣地正要伸手打楚雲瀾，站在一旁的一個少年沖了過去，擋在了她面前。

“雲瀾在裏面演的是一個卧底，為了獲取情報，以歌女的身份，故意接近軍閥，這場應該是軍閥開始懷疑她身份的戲。”

“那個少年是誰？”那少年看着年紀與自己有點相仿，雖然演技還有點青澀，但在同年齡的演員中已經算是不錯了，當然，和丁霖這種演了十多年戲卻披着少年外表的“老戲骨”是沒法比的。

“演軍閥的兒子，在劇本的設定中，他對楚雲瀾演的歌女産生了不該有的感情。”

丁霖心裏沉了幾分：“後來呢？”

“為了救她，死了。”

“啊！幹嘛非得寫死？就因為他喜歡上了他父親的情人？”

楊景毅不置可否：“無論哪個年代，這種有悖常理的感情，都不會得到大衆的認可，會被添加在影視劇裏的，注定是悲劇結尾。”

楊景毅說完，繼續站在一旁看着劇組的拍攝，可身旁丁霖卻漸漸沒了聲音，使得楊景毅一度以為丁霖不見了，回頭一看，小孩默不作聲地站在他邊上，神色凝重一言不發。

“不過是劇裏的一個小配角，是用來烘托女主的，你不必為他感傷。”

“所以，你也覺得他該死嘛？就因為他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而且所謂的該與不該，這個定義由誰來定？誰能定？所謂有悖常倫的感情，只是不被大多數人所接受，但就能證明它是錯的？”

“霖霖……”楊景毅終于覺察到丁霖的情緒有點不對，“這只是電影裏虛構的人物，決定他命運的只是編劇，他不代表現實。”

“既然編劇給他安排了這樣的結果，至少能證明，這個結果是被大多數人所能接受的。”丁霖眉頭緊鎖地看着那個男孩被他父親扇了一巴掌。而丁霖滿臉悲恸之情，似乎比鏡頭前那個小演員的表演得更真切，好像丁霖才被扇了那一巴掌。

這一刻，楊景毅宛若看到滿身是傷的丁霖站在自己面前，依舊咬着牙一臉倔強着和世俗做抗争。

“那楊叔叔你呢？你能接受這種有悖常倫的感情嘛？”

在問出的那一刻，丁霖後悔了，如果楊景毅給出的答案是否定的，那該怎麽辦？

丁霖緊張地咽了下口水，這一刻，宛若有人按下了慢放鍵，時間被無限拉長，煎熬着丁霖的內心。最終還是趕在楊景毅回答前丁霖選擇放棄，牽強地扯了個慘淡的笑容，“你可以不用回答這個無聊而沒有意義的問題，我就突然有感而發罷了。”

“霖霖……”

“沒事，你不必要回答的。”

“我并不覺得這是什麽不能回答的問題，我一直覺得……”

“霖霖。”就在丁霖緊張得快要無法呼吸時，恰好拍完戲的楚雲瀾叫了丁霖一聲走了過來，而楊景毅的話就這麽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