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加戲

“你問這麽多幹嘛！”瞿坤等了邵宸均一眼。

“那你把人家孩子騙來給你當群演？”

“什麽叫騙？我可被這小屁孩敲詐了300萬, 怎麽着物盡其用，我也要把這筆錢填回來點啊。”

邵辰均立馬了然：“難怪你一直不急，原來早就找到了人？果然是個驚喜。”

“怎樣, 我眼光不錯吧，為了讓這臭小子來演, 可是費了我老大一番功夫。”瞿坤有點沾沾自喜道。

“那你這樣欺負小孩，就不怕被你欺負走了？看看, 現在這溫度, 那孩子都拍了快兩個小時了，這苦一般人都受不了。”

“這是他拍的第一部 戲, 一上來就是這麽部大制作，不前期打磨下，我怕他以後會飄，認不清方向，萬一走了彎路, 那就可惜了。”瞿坤認真地說道。

“飄？”邵宸均看着此時站在樹蔭下和其他群演有說有笑的丁霖，很難從他臉上純真的笑容中想象到, 以後這孩子會在這個名利圈裏迷失自我, “真飄了，那也是你瞿大導演有眼無珠。”

“嘿, 這怎麽還是我的錯了？”

“那你就當好你的伯樂吧。”邵宸均拍了拍瞿坤的肩膀，然後就走了。

“伯樂？”瞿坤看了看不遠處的丁霖，喃喃自語道：“這小子用得着嘛。”

這段在劇裏被剪接穿插不過兩秒的遠景鏡頭，瞿坤也懶得再仔細查看, 便過了讓大家準備下一幕。

夏天拍戶外戲就是這樣艱苦，早有先見之明的丁霖早上出門的時候已經抹了厚厚一層防曬霜，但換下士兵服後發現脖子一圈還是被曬黑了，好在今天戶外戲就暫時告一段落了。轉移到室內，雖然依舊躲不開熱，但至少不會這麽曬。

下一幕場景是發生在部族的牢房裏，被告知還有戲份，丁霖沒法卸妝，而後随機地被帶到了一個臨時搭建的木牢裏扮演被俘士兵。在他的隔壁就是蕭武王被押解的牢房，看着燈光組在裏頭布置好全角度的燈光，可以想象，過會開拍的時候，邵辰均将會享受如蒸桑拿般的酸爽。

這時，群演組的組長走了進來，給了丁霖一張紙，說道：“下一幕有幾句臺詞，你先練練吧。”

邊上的幾個群演立馬湊了過來，羨慕的說道：“小兄弟，厲害啊，第一天就接到有臺詞的戲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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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霖不置可否地笑笑，對于群演來說，能不能接到有臺詞的戲，對他們最大且最直觀的區別就是收入了。能接到有臺詞的戲，至少可以保底今天能有幾百塊甚至上千的收入。但對于丁霖來說，并無多少差別，他現在可是瞿坤的包身合同工。

“不用羨慕，你們也有。”組長給另外幾位大哥也發了臺詞，當然，和丁霖差不多，每人都是聊聊一兩句臺詞。

“那感情好，謝謝領導！”

幾位群演領着臺詞就走到一邊苦苦記背了，好不容易得到這麽個機會，可不能因為忘了臺詞犯錯而丢失。而丁霖只看了兩眼就已經全部記住，便百無聊賴地看着周圍的工作人員。

沒多久，重新補好妝的邵辰均走了過來，在路過丁霖所在的牢房的時候，還特意看了他一眼，給了他一個和善的笑，這讓丁霖有點受寵若驚。

邵辰均看了眼這牢房，未等瞿坤說明，直接走了進去，兩腿一盤，毫無顧忌地坐在了地上。

因為被捕，那額前些許淩亂的頭發，使得這位昔日高高在上的帝王顯得那麽一絲落魄。邵辰均醞釀了一會兒，睜開眼，一瞬間那淩冽的目光又昭示着，即使被俘，這位帝王身上的氣勢依舊不減。

被稱為嗜血暴君的蕭武王，可不會這麽輕易認輸。

全程目睹了邵辰均這瞬間的變化，讓一旁的丁霖直面感受到了來自一位影帝級的表演，宛若隔壁被關押着的正是歷史上那位蕭武王本尊。

壓制已久的興奮在丁霖心裏開始萌發，真想和邵辰均來場對手戲，只可惜在這部戲裏，無論是時間維度還是空間維度，他們注定不會有任何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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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抓已經有一個多星期了，除了第一天這個部族族長過來刻意地嘲諷恐吓了一番後，便再也沒人過來。被關在這個逼仄陰暗的牢房裏，未知的恐懼正逐漸吞噬摧毀每個士兵的意志。

“放，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別叫了，哪怕真放了你，也活着走出不了這座大山。”

“我不能死在這裏，我還有一家妻兒老小。”

“誰家不是？自從被征兵，他們都當我已經死了。”

“連年征戰，何時是個頭啊……”

“噓，你們別說了，陛下還在。”

“怕什麽，反正現在我們都快死了，要不是因為這個暴君，我們會落得如此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下場嘛。”

自從和自己的士兵們共處一室，蕭武王早就聽遍了他們這些不敬的話，當然從一開始如此真切的聽到子民們對自己這般評價而感到憤怒，再到了現在的平靜，這位殺伐果決的帝王第一次開始思考自己行為。

原以為自己這般努力勤政愛民開拓疆土為的在後世留下千古一帝的美稱，結果他的子民們居然稱他為暴君。

“哼，放肆。”這位孤傲的帝王從不會承認自己錯誤，“愚民之見！”

“陛，陛下息怒！”牢內年紀最長老兵吓得跪下求饒道，“小子們不知天高地厚，忘陛下莫要責怪。”

“我！”那位膽敢在蕭武王面前口出狂言的小兵還沒把話說出口，老兵一把按住了他，緊緊地捂住了他的嘴。

低聲提醒道：“哪怕明天要死了，也不能在陛下面前不敬。”

蕭武王轉頭看向了這個小兵，即使被老兵牢牢壓制着，但那堅毅不屈的眼神，昭示着他的反抗。

主鏡頭緩緩拉進，捕捉着邵辰均的表情，三秒後，正當瞿坤準備喊“過”時，邵辰均突然說道：“小子，你覺得朕是昏君？”

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了，紛紛看向導演，然而瞿坤并未喊停，剛舉在半空中的手點了點2號機位的攝像，示意繼續。

不知所措的攝像表示想哭，劇本裏早在剛才就該結束了，結果影帝自己加戲，導演也沒說停，這讓他怎麽拍？只能繼續對着這邊幾個群演了。

因為這個臨時加戲，即使群演經驗豐富的老兵也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愣在了原地。

而小兵趁此抓下那只牢牢捂着他的嘴的手，倔強不屈地直視着蕭武帝，铿锵有力地回應道：“不體察百姓，只為了滿足一己私欲，致百姓性命于不顧，四處征戰，鬧得民不聊生，陛下您不是昏君難不成還是明君？”

“哈哈哈，是昏君還是明君自有後人評說，來輪不到你來說朕！”

“既然陛下在乎這後世英名，為何還一意孤行？”

“成了，朕将成千古一帝！”

“可你失敗了。”

蕭武帝震怒，瞪着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兵，恨不得将他處以極刑，但現在的他也無能所為，只能倔強道：“不可能，朕絕不會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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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停！”

終于，等到了瞿坤喊停，再場的所有人都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順手一抹後背，早已汗涔涔地浸濕了衣衫，真不知道因為現場熱的還是被方才那倆人短暫卻精彩的表演所吓的。

沒有臺詞沒有劇本，在影帝臨時起頭的這場戲裏，這個第一次演戲的孩子居然一分不差地完美接了下來，真的讓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得咂舌了。

邵宸均站了起來，理了下遮擋了他視線的假發，看了眼丁霖，說道：“小子，表現欲很強嘛？”

丁霖不卑不亢地反駁道：“還好，比不過邵影帝你給自己加戲的本事。”

瞿坤又回看了遍方才丁霖和邵宸均那段精彩的即興表演，然後擡頭看到邵宸均臉色不佳地走了過來，氣呼呼地一把拉過邊上的椅子坐下。

“啧，剛結束你跟小朋友說啥了？”

“沒什麽。”邵宸均冷冷地說道。

“沒什麽就氣成這樣了？沒想到向來有謙謙君子美稱的邵影帝居然會跟一個孩子怄氣，真是稀奇。”

邵宸均立馬給了瞿坤一擊眼刀，指了指遠處的丁霖，氣得半晌才道：“你，你上哪找來的這孩子的？你知道他剛才說我什麽了？他居然說我給我自己加戲！我這特麽是在給自己加戲？我這是在考驗他，是在給他加。這個沒良心的小白眼狼！”

瞿坤咂舌道：“啧啧，難得邵你會這般中意這孩子，作為他的伯樂我是不是該謝謝你？”

“用不着。”

“得，那您的考驗是過了還是沒過？”

邵宸均沉默了很久，待到恢複心平氣和，白了瞿坤一眼：“你是導演，他過沒過你看不出來？”

“好嘞，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少年蕭武王就他莫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