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煉法寶

可他這時, 哪裏知道身側之人, 為他花了那麽多的心思。

唐将離帶着葉長箋經過浮雲棧橋。

他們腳下是白茫茫的雲海。

葉長箋趴在白玉欄杆上往下望去,雲海之下是蔚藍的鏡湖,色彩缤紛的錦鯉歡快地游來游去。

葉長箋笑道:“唐将離,這個好玩兒。你看它們是不是在雲朵上戲水呢。”

他趴在那靜靜得看了一會,緩緩唱起了小曲兒,

【晝偏長,人貪睡。新蟬高樹,乳燕低飛。

荷蕩中,湖光內。

款棹蘭舟閑游戲, 任無情日月東西。釣頭錦鯉, 杯中美醞, 歸去來兮。】

他唱完了後, 去看唐将離, “好聽嗎?”

唐将離輕輕得笑了一下,雅如山茶。

“好聽。”

葉長箋笑彎了眉眼,又轉回了頭去看錦鯉。

“我的曲兒都是和我娘學的,她以前是花魁,整條花街沒有人唱得比她好聽。”

“我娘做的西湖醋魚很好吃。”

“沒多久她就生病了走了。我能召喚第一個陰兵的時候, 問他, 我娘在哪,他說已經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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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就想, 寧可死的幹幹淨淨, 什麽都不知道, 也不願踏過忘川,喝了孟婆湯,将一切都忘了。”

他說完後,咽了咽口水,轉頭去看他,“唐将離,可以抓魚吃嗎?”

話音一落,就從下方傳來紛雜揪心的哭聲。

如小兒啼哭。

葉長箋的臉色僵在那裏,只見唐将離搖了搖頭,“這是七彩娃娃魚,有劇毒。”

葉長箋怒氣沖沖地一拂袖,邊往前走邊道:“真是過分!雲水之遙怎麽可以這樣?萬一有人與我一樣嘴饞,吃了它們怎麽辦?”

唐将離跟在他後頭,靜默了半晌,“應該沒有。”

他說的自是沒有人會與膽大包天的葉長箋一樣。

葉長箋回頭望他,“唐将離,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的。”

唐将離歪了歪腦袋。

看在葉長箋眼裏卻是小虎歪了歪腦袋。

葉長箋喃喃道:“一定是好久沒吃到魚,眼睛出問題了。”

唐将離道:“晚上吃魚。”

葉長箋挑了挑眉,笑吟吟,“唐将離,你太賢惠了,我們什麽時候洞房啊?”

唐将離望着他,淡金色的眼眸微微暗了下來,低沉道:“随時可以。”

葉長箋啧啧兩聲,“還沒拜堂呢,現在洞房可是要被浸豬籠的。我聽民間都在傳,他們對付奸夫淫夫的法子很陰邪的,比如說脫光了吊起來挂在城牆上。”

唐将離側頭看他,“游學的時候可以拜堂。”

葉長箋:……

他見唐将離臉上似乎沒有開玩笑的模樣,想了會道:“鬥法大會我需要打敗你才能去游學嗎?”

唐将離搖了頭,“首席弟子與首席弟子對戰,你們按抽簽的順序與其他門派的弟子對戰。”

葉長箋道:“那不是有輪空嗎?”

唐将離微微颔首。

葉長箋又道:“游學的名額有幾個?”

唐将離道:“兩個。”

四位首席大弟子與兩位後起之秀,足夠對戰如今的風鈴夜渡。

葉長箋道:“我記得往常鬥法大會的人數兩邊最多各派出五人?”

唐将離道:“長老院以為步非淩是你。”

葉長箋恍然大悟。

或許原本游學弟子只有一名,而今年葉長箋卷土重來,特地選了兩人,有備無患。

葉長箋道:“若是步非淩真的煉出了蚩尤旗,十個也不夠他打的。”

步非淩天賦不在他之下,若有了蚩尤旗,更是如虎添翼,所向披靡。

他想到這裏,心裏也放下了一塊石頭,松了一口氣。

只要輸的不是風鈴夜渡,什麽都好說。

葉長箋主動伸手去牽唐将離,“走吧,我們去煉法寶,我還沒有煉過神器呢。”

他說着又側頭去看唐将離,眼神正好晃過了他背上的劍,“唐将離,你背上那把劍叫什麽名兒?”

唐将離道:“戮……”

他說了一個字就突然閉嘴不語。

葉長箋随口問道:“路什麽?”

唐将離搖了搖頭,改口道:“柳。”

“哪個柳?”

“柳葉。”

柳葉,柳葉。

腦中突然閃過一道白光。

難不成是因為他姓葉,唐将離的佩劍才取名為柳的嗎。

葉長箋嚴肅道:“唐将離,你是不是從小就心悅我了?是不是從長輩那聽我的威風事跡就拜倒在我的朱袍之下了?”

原本只是玩笑的話,唐将離卻點了點頭,“嗯。”

也不知在應他哪一句。

葉長箋一愣,然後笑道,“行吧,那我做夫,你做妻,我們和鴛鴦一樣,天天交頸,纏纏綿綿好不好?”

唐将離搖了搖頭,看他:“你做妻。”

葉長箋臉色一變,“為什麽?”

唐将離緩緩道:“唐門家訓,不為人下。”

狗屁家訓!

葉長箋咬牙怒道:“誰定的?”

唐将離不語,只定定得看他。

葉長箋滿不在意道:“唐将離,不是我說,你的年紀都可以做我孫子的孫子了。你這是要以下犯上嗎?”

唐将離又微微歪了歪頭。

葉長箋哀嚎一聲,撲了上去,捧着他的臉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克制不住,在他臉上“吧唧”得迅速親了一口。

他吃完了豆腐,還不忘将鍋甩給唐将離,“你怎麽和我的小虎這麽像?”

他當初甚至以為小虎是唐将離的寵物。

唐将離牽起他的手腕,“走吧。”

他帶着葉長箋穿過一座七彩變幻、豔麗無比的彩虹拱橋,來到一座高塔前,匾額上書三個金漆大字“澄明塔”。

澄明塔直聳雲霄,一眼望不到頭,每一層都有東西南北四扇窗戶半開着。

他們進入了塔內,從第二層往上,每層都有四間煉器房。

已有其他門派的弟子選了房間,在門上挂了各自門派的門徽。

門把上系着一塊木牌,雕刻着一串鈴铛的代表房裏頭是心宗的弟子,雕刻着一粒水滴的代表房裏頭是醫宗的弟子,雕刻着一把劍的代表房裏頭是劍宗的弟子。

丹宗有自己的煉丹殿,因此不在澄明塔內。

葉長箋往上走,随意得挑了一間沒人住的煉器房走了進去,一拍腦門道:“唐将離,我忘了一件事。我煉法寶的時候不能有人打擾,你給我送飯嗎?”

唐将離微微颔首,“切勿太累。”

葉長箋若是專注一件事必會廢寝忘食,他随意得答應了,見唐将離走了出去,掩上房門,便将懷裏的碎鏡子掏了出來。

在他身旁立着一座與人身齊高的丹爐,他手下掐訣,嘴裏快速念道:“祝融指路,冶煉之法,速現。”

“騰”得一聲,火焰熊熊燃燒。

葉長箋将鏡子丢了進去,盤膝而坐,閉上眼睛,手下迅速得結起手印,心随意動,從四面八方湧來點點光芒,金光,血光,綠光……一一躍入丹爐當中。

暮色漸晚,唐将離端了晚膳進門,就見到葉長箋這幅模樣。

他神色肅穆,沒有平日裏的不正經,周身暗紅血光流轉,閉目不停得結着古老的手印。

唐将離關了房門,将木盤放在桌上,便同樣盤膝席地而坐,在一旁凝視着他。

即使葉長箋兩三日用一次餐,他也天天三餐不落得給他送飯。

如此六六三十六天之後,一道金光越出窗戶沖天而去,莫可逼視,于此同時,在這間煉器房的隔壁,一道黑霧直聳雲霄,伴随着凄厲的哭聲、哀嚎聲,響徹天際。

雲水之遙的上空也出現了兩大法象,一邊祥光普照,雲霞飄逸;一邊烏雲密布,電閃雷鳴。

此為絕世法寶現世之景。

一為仙器,一為鬼器。

葉長箋睜開眼睛,站了起來,揉揉發酸的脖子,扭扭腰,踢踢腿,他打了一個響指,爐鼎的爐蓋自動打開,一面做工精巧的白玉銀鏡緩緩上升至半空中。

葉長箋伸出左手,攤開掌心,銀鏡自動飛入,巴掌般大小,周身銀華流轉。

此為陰陽兩面,一面漆黑如墨,一面潔白似玉,陰面為黑,陽面為白,黑既是死,白既是生。

十大仙器之一,通天陰陽鏡。

葉長箋微微翹起嘴角,收攏掌心,一陣血光拂過,再攤開時,陰陽鏡周身的光華已然散去,變成了一面普通的銀鏡。

雖說是鏡子,但卻照不出人影,更像個風流挂墜,葉長箋将陰陽鏡掉轉陽面系在了腰間,似一塊溫潤白玉懸挂,迎風擺動,倒是多了幾分風度翩翩。

他推門而出,正巧與隔壁出關的燕無虞碰面。

葉長箋一挑眉,“鹿遙,煉成了麽?”

燕無虞眼底發青,半死不活,氣若游絲道:“吃……飯……睡……覺……”

說着眼一閉,往前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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