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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屹然。”周日,第二節晚自習開始前的課間,袁野走進教室,“小喬老師找你。”
徐屹然連忙把黑皮本子阖上,塞到桌肚的最裏面。袁野狐疑地瞥他一眼,問他是不是在寫自己的壞話。
徐屹然搖搖頭,袁野揪住他臉頰上的肉:“我怎麽說來着?再用搖頭點頭來代替,我就在你校服上畫烏龜。”
徐屹然忙道:“沒。”
袁野:“多說幾個字你能少塊肉啊?”
徐屹然:“不,能。”
袁野無語,撒開手:“真是,你夠沒勁的啊。去去去,找林曉喬去吧。”
徐屹然如蒙大赦,揉了揉通紅的臉頰,趕緊去找班主任了。臨出門前,袁野又叫住他,交代他務必把林曉喬的話都給他複述一遍,“要讓我知道你亂說話,後果你懂”,袁野是這麽威脅的。
徐屹然自然要屈服于黑惡勢力,連連點頭,這才順利脫身。
這個周日晚上,所有老師都不在辦公室,只有林曉喬在這裏值班。他是專門抽出這個晚上找徐屹然談話的。
林曉喬跟徐屹然說,學校要辦秋季運動會了,他們班男子4x100還缺一個人,他看了徐屹然高一的體育成績,覺得徐屹然短跑成績不錯,希望他能代表班級參加這個項目。
其實班級裏短跑好的男生不少,但林曉喬想讓徐屹然參加一個集體項目,和別的同學多合作、多交流。
徐屹然隐約能猜到林曉喬的好意,可一想到接力賽是要事先溝通好的,就覺得身上直冒冷汗:“我……”
林曉喬皺了皺眉:“徐屹然,你要勇于嘗試。”
徐屹然:“知,道。”
林曉喬看着徐屹然發白的臉色,眉頭皺得更緊,強硬道:“那就這麽定了,去吧。”
徐屹然喉頭滾動了一下,點點頭,轉身離開了辦公室,回到教室後,發了好長時間的呆,看得袁野直問:“挨罵了?怎麽更木了?”
袁野只得到一個搖頭的回答。
第二天下午,活動時間,報名接力賽的另外三個同學來找徐屹然,叫他去操場練習。徐屹然跟他們走了,袁野若有所悟地看了看他背影,沒跟過去。
彭卓宇還挺稀奇:“怎麽不跟着你家小烏龜?要是他被人欺負了怎麽辦?”拜袁野所賜,彭卓宇幾人都跟着他喊徐屹然“小烏龜”了。
袁野“嗤”一聲:“關我屁事。走了,打球去。”
“打毛啊!”彭卓宇說,“我要去練跳高。你不是也報了跳遠和50米嗎?一塊兒去練練?”
“不高興。”袁野說着,餘光注意到徐屹然已經走遠了,嘴角一沉,回頭對彭卓宇扯扯嘴角,懶洋洋道,“昨天熬夜看小說,困死了,我要回去補覺。”
“那你剛才還說打球?”彭卓宇翻了個白眼。
袁野:“你他媽真煩。”說着就出去了。
操場上,一個同學自覺地擔起了小組長的責任,指導大家跑接力賽的要點。徐屹然聽得很仔細,練習的時候,把那些注意點一條兩條地在心裏默念,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出錯。可開始跑了以後,還是出了錯。他跑第三棒,第二棒跑過來的時候,手松得太早,把接力棒掉在地上了。就這樣,他們這裏重複了好幾次,一直沒能成功。
前幾次大家都沒說什麽,到了第四次的時候,那個教怎麽接棒的同學生氣了。
“為什麽每次都是你們出錯?”
徐屹然剛想道歉,第二棒就氣憤地指着他,說:“還不是他反應慢?每次都接不到!”
三人“刷”一下,都看向徐屹然。
徐屹然繃緊了身體,舌頭發直:“我……”
第二棒打斷他:“我懷疑你根本就沒認真聽,從頭到尾,你就‘嗯’了幾聲。你不會接棒,還不會學嗎?”
跑最後一棒的同學遲疑道:“可是我看徐屹然挺認真的。”
“那他怎麽老接不到?”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自己的問題呢?”
“你的意思是錯都在我咯?”
“我是說大家都有可能出錯。”
“可就是他接不到,還怪我?”
“沒人怪你,本來就是要磨合。”
“他不肯聽人話,磨合個屁。”
“你不能好好說話嗎?”
“找不到理由就人身攻擊,你跟徐屹然怎麽那麽好啊?”
“大家都是同學,你這麽說話有意思嗎?”
“不就是那個意思嗎?操,你們玩兒去吧,我走了。”
“……”
跑第二棒的同學拍拍屁股走人,另外倆人對視一眼,都有點不高興,對徐屹然說:“我們改天再練吧。”
徐屹然磕磕巴巴地說:“對,不起。”
倆人只當他愧疚,說話才結結巴巴的,也沒放心上,一人拍拍他肩膀,讓他下次反應快點兒,就和另一個人結伴走了。
徐屹然看着他們手上的接力棒,想問能不能留下來給他做練習,可直到兩個同學的背影都看不見了,他也沒能把這句話說出口。
夕陽已經變成了橘紅色,操場上的人都走光了。教學樓裏潮水般湧出一大群學生,很快也空了。到了晚飯時間,大家都目的明确地奔向食堂吃飯去了。
徐屹然低下頭,攤開雙手,看了看空蕩蕩的手心,握了握,又松開。
他走到跑道上,右手虛虛握住,仿佛手上握着接力棒似的伸到身後,擺出一個跑步的準備姿勢,同時把頭一轉,看向跑道的另一端。
他神情緊張,屏息等待,稍許後,一邊看着身後的空氣,一邊邁開步子向前小跑,跑出七八米遠後,突然握緊了右手,同時把頭轉向前方,拼命地朝前沖刺起來。
徐屹然跑了一次,又一次。
夕陽可真暖,他跑了幾次,便大汗淋漓了。此時操場上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足球,再也沒有別人了。他累極了,仰面躺倒在操場上,看着一群飛鳥回巢,在這靜谧中突然感到了一股力量,用全身的力氣大喊:“我!”
“啪。”旁邊不知道哪裏響了一聲,好像是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了。
徐屹然臉色刷白,慌忙坐起來,左右環顧,卻看不到任何人。
應該是鳥或者別的小動物發出的聲音吧。徐屹然對自己說。
然而不過這麽一個小小的插曲,便把他所有的勇氣擊垮了。他的聲音小得不能再小,幾乎是無言地,補完了這句話:“要,加油。”
306宿舍裏,彭卓宇問姜海:“袁野呢?”
姜海:“我怎麽知道?”
彭卓宇疑惑:“他不是說回來睡覺嗎?怎麽不見人?”
這可真是奇怪,到最後,也沒人從袁野那問出來,那段時間,他到底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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