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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琮和父母說明情況之後，LIM那邊推遲了大約五天發貨，而後公開聲明官網訂購有BUG，退單的部分選定時間重新開售。

他出于好奇，對韓特助盤問了很久，才知道費琅讓人順着網線過去，威脅刷訂單的人退錢，還把功勞全都給了林琮。

費琅一向言簡意赅，從不多做解釋，連一個笑容都很少給別人，所以早就在圈子裏留下了冷面煞神的傳聞。但林琮收到了他的笑容，也收到了他的善意和耐心。

他忐忑地敲了敲費琅的房門，手裏拿了一包茶葉——剛受過費琅的恩惠，總得回報點什麽。然而他沒帶什麽東西到劇組來，行李箱裏最貴的也就是茶葉了。

費琅片刻後開門，見到是他，眼睛亮起：“怎麽？”

林琮把茶葉遞到他眼前：“多謝費總之前的幫忙，一點茶葉不成敬意。”

以前林琮以為自家茶葉都是父母出差時買回來的次品，送茶葉的時候總是心虛。現在他才知道自己家櫃子裏的茶葉都貴得要命，送的時候也更理直氣壯了。

費琅卻愣在原地，接下禮物卻不說話。

林琮更加忐忑，小聲說：“其他人喝過都說很好喝，您如果不喜歡，我再送點別的。”

費琅臉上明顯有點不高興：“還送過誰？”

“我的經紀人、上一部戲的導演編劇，公司裏的工作人員，還有李疊前輩。”

費琅聽到李疊這個名字，眼神明顯變得複雜了一些。兩人站在門口，兩雙墨黑的瞳仁無言對視，直看得林琮慌了陣腳。

“我先走了……改天請您吃飯。”

“等一下。”

“怎麽？”

費琅低聲問：“你不恨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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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小就接觸生意場，眼神很敏銳，剛才林琮提到李疊的名字時，不僅照常尊稱前輩，而且平靜得毫無波瀾，仿佛那個人和他送過茶葉的其他人并沒有區別。

“誰？”林琮簡直跟不上費琅的思維了。

“李疊。”

林琮愣了愣，才緩緩從記憶裏找出當時的一點恨意。寥寥數月，李疊這個名字連帶過去所有的矛盾和失望都成了過眼雲煙。

他早就忘了，卻沒想到費琅一直記着。林琮望着費琅認真專注的眼神，心裏莫名升騰起一股暖意。

“我現在有戲拍，有粉絲，有代言，犯不上去恨別人啊。一起合作拍戲的人難免有競争，現在競争結束了，以前那點矛盾我早就忘了，請您也不要放在心上。”

費琅沉默半晌，點了點頭。

“好。”

然而林琮不會明白這個字背後還有更深的意思。

林琮走了之後，費琅在手機上發了幾條消息，大致意思是“得饒人處且饒人，讓他答應退圈就好”。

他泡了一壺清甜的茶，只覺得比自己喝過的大部分茶葉都要好。

他知道林琮沒錢買太貴的茶葉——之所以好喝，大概是因為送茶葉的人特別吧。

……

丁淩很苦惱。

《尋月》開拍快兩個星期了，他隔三岔五地和大家一起點個外賣，而林琮日複一日地吃着盒飯。岳青雖然和他們一起吃外賣，可是吃的時候總是神神叨叨地念着：林哥在另外一桌吃清湯寡水真可憐，他們這樣算不算孤立男主演？

她越說，丁淩越愧疚，好像自己點外賣不帶林琮是罪大惡極。

但是第一次圍讀劇本那天他說要請林琮吃飯，岳青又說他不會說人話。

這姑娘為什麽總是怼他？

他滿腹委屈無處可說。羅遠是個和稀泥的，從來不明确表達自己的觀點，誰都不得罪，機靈得很，也完全幫不上忙。

除了吃飯這件小事，初次見面時他也對林琮出言諷刺，沒及時道歉，越拖越不知道怎麽開口。

丁淩脾氣大，心性高傲，想諷刺誰的時候從來不拐彎抹角，但是想對誰道歉的時候能憋上大半年。日積月累下來，連外賣吃着都不香了。

他下定決心，今天回到酒店房間就要向林琮道歉。

林琮坐在床上沉思，丁淩走進來叫了他一聲：“林琮。”

然而林琮想事情想得入神，滑動手機屏幕的手不知不覺地點到了費琅的微信頭像上，上面有一個在海邊側着臉對鏡頭微笑的少年，是五官還未長成、稚氣未脫的費琅，只是不知握着相機的人是誰。

丁淩見林琮不理他，又叫了一聲：“我有話跟你說。”

“欸？嗯。”林琮敷衍地回答着。

丁淩最讨厭被人忽略，當即又有點窩火，但很快讓自己鎮定了下來，拼命組織道歉的語言：“其實我……”

“等一下。”林琮突然打斷他，在手機上飛速打字。

丁淩安靜地等在一邊，好奇地看着他。他還從來沒見過林琮臉上露出焦灼和震驚，除了演戲的時候，林琮都是溫和的。

林琮收到了許久沒有聯系過的李疊發來消息。微信裏大段大段的話，表達的全是感謝，看得他眼花缭亂。

他的視線掃過密密麻麻的感恩戴德，情感上已經麻木。當年背後捅刀的過程他已經不想追究，搖搖欲墜的塑料友誼他也不想挽回，可是有一點他卻不能不在意。

李疊提到了費琅好幾次。

當時李疊的演唱會開不下去，忽然被封殺，連只跟他一個人的經紀人程勉都調給了別的藝人，和費琅有關系。

而現在李疊忽然被“解除了封殺”，第一反應竟然是向林琮道謝。

李疊道謝之後，就說自己已經決定退圈了。

他曾經紅極一時，沉寂了一段時間後，突然在微博上說要退圈，粉絲們都瘋了。退圈的話題自然而然地登上了熱搜前排。

沒有人知道好勝心極強的李疊在過去的幾個月裏究竟經歷了什麽，只知道他臨時取消的那最後一場演唱會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林琮掃了熱搜下的話題一眼，想起費琅帶着複雜的眼神，問自己恨不恨李疊這個人，只覺得蒙在眼前的霧慢慢散開，費琅沉默外表下的暗潮洶湧也漸漸鋪展開來。

“抱歉前輩，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情，有什麽話明天再說好嗎？”

說完話打完字，林琮又披上衣服竄了出去，關門的時候帶走了一陣風。

丁淩：“……”

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

林琮疾步走向費琅的房間，敲門之前卻猶豫了。

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測，如果李疊突然被封殺的事情和費琅無關就太尴尬了。

如果費琅能用雷霆手段封殺一個風頭正盛、人氣穩固的明星，那他在自己面前溫和有禮的樣子，難道全是假的嗎？

林琮是被父母呵護到大的，費琅卻是在家族鬥争腥風血雨裏泡大的。他們天差地別，隔着不可逾越的鴻溝。

他忽然不想知道真相了。

正要走，林琮卻聽到腳步聲從走廊另一端傳來，費琅恰好坐電梯上樓，兩人視線交錯，他恰恰站在費琅的房間門口做着敲門的動作，想躲也躲不開。

“你來找我？”

燈光下費琅的眼神烏黑晶亮，溫柔得幾乎能讓人淪陷。

微妙的窘迫和緊張在林琮心裏滋長，還夾雜着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沖動。林琮默默騙着自己：費琅長着這樣一雙澄澈的眼睛，大概不會有什麽陰暗的心思吧？

如果費琅真的幫了他，他應該道謝的。

林琮把話題往今天的熱搜上引：“今天我在熱搜上看到了李疊的退圈聲明。”

費琅臉上波瀾不驚：“嗯。”

“李疊前兩天突然對我說了很多掏心掏肺的話，說感謝我替他求情。”

“我雖然不讨厭他了，但根本不知道他的演唱會為什麽突然取消，更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向我道謝。在此之前《尋月》還沒開拍的時候，他喝醉了酒給我打了電話，說他被封殺都是我的錯。”

費琅眼神閃躲，勉強應道：“嗯。”

林琮試探道：“他說封殺他的那個人，是費總。還說您這樣做，是為了……”

此時此刻，林琮終于看到費琅臉上的表情出現一絲裂痕，感覺真相即将浮出水面。費琅手指有點僵，額角在昏暗的光線下很快滲出細密的汗。

林琮也沒想到他這麽緊張，恰恰印證了他的猜測。

片刻後，費琅輕聲說：“為了你。”

“我想不通您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林琮望進費琅的眼睛裏，一字一頓道，“其實只要您告訴我一聲，我一定會好好感謝您的，哪怕這份人情太重，我可能還不起。”

然而費琅又開始躲避他的目光，好像幫了他是什麽羞于啓齒的秘密。

林琮很感激，卻也有點害怕這樣的費琅。

沉默像天塹一般橫亘在兩人之間，林琮只好把聲音放得更輕了一些：“我的團隊沒有能力幹預李疊團隊的決定，我在圈裏也沒有那麽深厚的人脈，甚至連我的公司高層，都不會為了我去得罪當時人氣正盛的李疊。從頭到尾除了我和我的團隊，關心這個黑料的，就只有您。我心裏非常感謝，可是您為什麽要瞞着我呢？”

“您對我這麽好，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無論您有什麽要求，我都會盡可能去回報——”

“……怕你誤會。”

“啊？”林琮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有什麽好誤會的？”

費琅只是輕輕搖頭。

他不願意告訴林琮，正是怕他誤會自己另有所圖。

林琮茫然地看着平時性情冷漠的費琅臉上露出一點點不易察覺的委屈，更摸不着頭腦了。

“我沒有誤會，我也不會平白無故欠費總的人情的……您有什麽需要，只要我能做到的……”

費琅不知所措，輕輕嘆了口氣：“你不需要回報我。”

而後又補充道：“我就是怕你以為我要包養你。”

林琮：“……”

他終于把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

費小少爺年齡不大，心思不少，琢磨着最歪的念頭，做着最正直的事。

空有一副冷漠的皮囊，原來這麽細心體貼，幫了別人，還不願意直說。

他是怎麽長成這樣的呢？是誰教他藏起自己的善意？

林琮對費琅的最後一點疏離在走廊明亮的燈光下裏消散，拼命忍住笑，最後實在是憋不住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麽這麽別扭啊！！！”

費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