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标記

卓瑜覺得事情有點嚴重。

談汀覺得卓瑜有點生氣。

談汀以為自又己惹麻煩了，攥着手機白着臉跟在卓瑜後面，怯怯地不敢說話。

卓瑜這人性子急，鐵青着臉直接拉着談汀的手，半拉半拽地拉着人走回了家裏。花園裏正巧碰上了打理花草許阿姨，看着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噴壺裏的水差點全澆在了褲子上，卻也只能表情複雜地目送兩人上了樓。

卓瑜進了屋就直接把門反鎖。

他把談汀按在床上，自己拉了把椅子，鄭重其事地坐在了他的對面。

前幾天的姜大仁是一個，現在連買瓶水都能攤上個陌生人，卓瑜悲切地意識到，這些情況将來只會越來越多，無孔不入地滲進談汀的生活，而談汀這個呆瓜還樂颠颠地捧着手機，還以為自己真的交到了新朋友。

看來只能來一劑猛藥了。卓瑜想。

“談汀。”

卓瑜悵然道，“師兄知道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有些難以接受，但現下情況嚴峻，我覺得我實在不該繼續瞞着你了。”

談汀沒明白他什麽意思，只是茫然地問他怎麽了。

“….罷了。”卓瑜咬牙切齒道，“早說晚說都得說，你只要知道一切都是為了你好。”

談汀頓了頓，雲裏霧裏地點了點頭。

“你….”

卓瑜低頭摳着手，開始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面蹦字：“omega...可以被alpha标記的，你知道嗎？”

談汀徹底懵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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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卓瑜就這麽看着談汀的臉吭哧吭哧了半天。

他漲紅了臉嗫嚅着，急得不行卻死活憋不出話，最後突然聲若蚊蠅地來了一句：“在這裏，你是可以…是可以有小寶寶的。”

談汀：“？”

談汀很茫然地看着他說：“你是指在這裏成家嗎? 我…暫時并無這樣的想法。”

“不是，不是姑娘給你生。”

卓瑜急得一下子從椅子上起了身，他在談汀面前來回的踱步，最後還是自暴自棄的說，“是你自己生小寶寶，因為omega是可以懷孕的，你明白嗎？”

談汀的表情一下子就變得空白。

“通常都是alpha會和omega結合，通過臨時标記和永久标記成為伴侶，然後..然後omega會有小寶寶。”

卓瑜根本不敢去看談汀的眼睛，只是偏着頭粗聲粗氣地說，“剛才那個alpha他根本不是想和你做朋友，他就是看你生的好看想标記你，想讓你給他…給他生娃娃罷了。“

談汀緩緩地低下頭，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他的腦子似乎已經徹底轉不過來了。

“卓瑜，你不要開玩笑了。”

談汀看着他，牽強地扯出一個笑，一直搖着頭說，“…我除了體質弱些之外，明明和你并沒有什麽不同啊？“

明明是在笑，卓瑜總感覺他好像又要哭了。

卓瑜自己心裏也絞得慌，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趕緊在手機上給百度了一下，慢吞吞地把手機塞到了談汀的手裏。

”标記就像…就像你親了一個姑娘一樣，只是你親完姑娘之後這個姑娘，你們倆就必須要定親。”

卓瑜絞盡腦汁地組織着語言，“如果一對A和O兩情相悅，那麽alpha會通過腺體标記omega，腺體似乎就是咱們脖頸後面的那塊肉，反正标記完兩人的信息素就會融合，之後就可以做些別的事....然後..然後就….”

話只說了一半，但卓瑜知道談汀已經明白了。

“這裏是另一個世界，你不能因為看別人是男的，便以為他們不會對你有意思，在這裏omega和alpha完全就是兩個性別，比如剛才那個，不過只有一面之緣，就開始想着占你便宜。”

卓瑜越說越生氣，“所以在這個你要時刻提防着這些混蛋，微信什麽的不要給，交朋友的話也不要信，他們和你說想交朋友，就跟我說我想和青樓的姑娘們交朋友是一個道理....”

談汀呆呆地盯着手機屏幕上的文字看。

他抿着嘴，稠密的睫毛微顫着，眼睛裏似乎含了一汪水，反着晦暗不明的光亮。

卓瑜也說不出話了，只是心驚膽戰地盯着談汀的側臉看——确實，就這邪門兒的事兒換哪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身上，都估計是毀天滅地般的打擊吧。

“你，你不用着急，只要繼續過平常日子就好。”

看他這副模樣卓瑜心裏也難受，他躊躇了一下，安慰似地牽過談汀的手拍了拍，”你腦子好功夫好，我，我就就是想讓你只要學會分辨那些alpha的好壞罷了，….”

“而且你不要怕。”

卓瑜磕磕巴巴地，“我是alpha，我很強的，我會保護你的。”

談汀的視線在卓瑜和自己相扣的手停留了一下，然後他突然擡起了頭，定定地盯着卓瑜看了一會兒。

“既然你也是alpha的話。”

談汀小聲地問，“你會在這裏标記別的omega嗎。卓瑜？”

卓瑜：“……！”

不是你想問的為什麽會是這個啊？哪門子的邏輯？

然而談汀只是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他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卓瑜總覺得他的眼底似乎帶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期冀，好像在盼着自己說——

“不會。”

卓瑜趕緊手忙腳亂矢口否認道，臉一時也有些發燒，“你都瞎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咱倆現在這裏的生活還是個問題呢，我才沒心思整這些有的沒的…”

談汀沒有說話。

似乎是怕他不信，卓瑜靜下心來思索了一下，繼續輕哼着補充道，“況且我卓瑜未來娶的媳婦兒自然得是文武雙全之人，這裏這些只會讀書的嬌嬌弱弱悶葫蘆們我才看不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談汀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卓瑜就覺得自己的心好像漏了一拍——因為談汀的這雙眼睛真的很好看，琉璃珠子一樣烏黑純淨，融着雪色，清清透透地看進了人的心底。

卓瑜欲蓋彌彰地撓了撓頭，剛想說些什麽來緩解尴尬，就看着談汀彎了彎眼，溫順垂下眼睫，像是得到了一個誓言般，小聲地說了聲好。

卓瑜這個周末過的有點心驚膽戰。

談汀的心情似乎并沒有受到很大的影響，只是有的時候他會一個人坐在角落裏發呆很久，又或者抱着手機愣愣地盯着屏幕看，似乎連三魂七魄都要跟着鑽進裏面去了。

卓瑜有的時候稍微靠近一點，談汀就像是做賊一樣地把手機猛的扣過來，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寫手裏的作業。

切，誰稀罕啊，給我看我還不想看呢。

卓瑜有點不高興，總覺得自己好像被躲着了一樣，可他也知道談汀大概在查些什麽，明白這事兒終究還是得靠他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

于是卓瑜便沒再去吵談汀。

為了消磨時光，卓瑜拿着遙控器百無聊賴地摁來摁去，然後就被電視裏一部正在熱播的仙俠電視劇吸引住了目光。

他先是目瞪口呆着看着裏面的人在天上飛來飛去，嘴裏發出尴尬的呼喝聲，手裏卻持着軟得像紙一樣的劍揮來舞去，在配合着誇張的鏡頭，看起來好像很強，然而使出的招式仔細一品卻是完全狗屁不通。

卓瑜看着看着只覺得自己腦子嗡嗡，血壓急飙。

簡直就是放屁！這拍的都是些什麽狗屎東西！就這破劍法是腳編的嗎，這輕功怕是練三百年估計才要竄這麽高吧？

卓瑜氣得跳腳，剛想着一把抄起遙控器趕緊換臺眼不見心為淨，就看着一旁的談汀拿着手機起身，蹑手蹑腳地坐到了自己的身旁。

“卓瑜。”談汀喊他。

哼，還是來找我了吧。

心底那股燒的正旺的火不知怎的突然就熄了，卓瑜有點得意，微不可查地揚了一下嘴角。

但他還是若無其事咳了一聲，裝作滿不在乎地樣子看向了電視，酷酷地開口問道：“怎麽了？”

“剛剛我們社團裏有人拉我到群聊裏了。”

談汀捧着手機很為難地說，“我要說些什麽嗎？不說話的話....會不會很奇怪？”

卓瑜一愣，順手接過了談汀的手機。

談汀的微信幹淨的不行，昵稱也只有一個汀字，聊天界面全都是公衆號和廣告，唯一置頂着的人就是卓瑜。

卓瑜定睛一看，倒确實有個群聊，名字叫“孤苦無依植物社”，雖說名字起的凄凄涼涼，但點進去就看見幾個人在熱熱鬧鬧地聊着天。

桃桃粥：談汀，這就是咱們社團的群啦～歡迎歡迎～ @汀

江睡覺：啊！！！！！

江睡覺：是活人！是新人！是我們的新朋友談汀同學！是幸福的感覺！

江睡覺：55555談汀同學你好我是江眠呀你還記得我嗎我加你的微信啦你快過好友申請啊！！！

【江睡覺 已經将群聊名字改為 “生機勃勃植物社” 】

“…随便說點寒暄的話就行。”

這一堆感嘆號看得腦殼有點痛，卓瑜皺着眉把手機還給了談汀，“雖說你我遇人是要謹慎着些，但交一些正常朋友還是挺好的——我看這幾人挺熱情的，你先去和人家打個招呼吧。”

談汀點頭。

然後卓瑜就眼睜睜着談汀點開了語音錄入，清了清嗓子就準備說些什麽，卓瑜的眼皮一跳，趕緊喊道：“等等等等——”

談汀手忙腳亂地取消了錄入。

“不是，你怎麽發語音消息啊？”

卓瑜心力交瘁地問，“你不是剛學了怎麽打字嗎？”

“會是會，可是打字很麻煩啊。”

談汀茫然地擡起頭，不明所以地問道，“發語音不好嗎？那..我便打字好了。”

談汀低着頭，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地戳了好久，才很費勁地打了“大家好”三個字，磕磕絆絆地回複到了群聊裏。

卓瑜欲言又止。

談汀并沒有經常用微信的習慣，發過來的語音消息無非就是那幾種，要麽和自己約着在宿舍樓底下見面，又或者是遇到了不會使的一些東西來求助，每次聽着男孩的聲音清澈幹淨地從聽筒裏傳來，不知怎的，卓瑜都會有一絲小小的被信任，被依賴的滿足感。

卓瑜常常想，可能這就是身為一位師兄身上所肩負的責任，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吧。

所以一想着談汀現在也會和別人親親熱熱地發消息聊着天，卓瑜就有點不太舒服，總覺得像是自己私有的東西要被別人分享了似得的感覺，膈應的不行。

當然卓瑜并不會這麽直接說出來。

“不是不好…是在這個世界裏，和那些…那些不熟的人都還是用文字更得體客氣一些。”

他不自在地含糊其辭道。

談汀抱着手機，懵懵懂懂地看着點頭。

卓瑜又琢磨了半天，總覺得還是放心不下，正猶豫着要說些什麽的時候，就聽見談汀歪着頭看着自己，小聲地詢問道：“那我以後只給卓瑜你發語音，給其他人發文字，好不好呀？”

卓瑜一愣。

“倒也..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卓瑜口感舌燥的撓了撓頭，感覺有點不好意思，卻又有點說不上來的微妙感覺，便哼哼着偏過了頭，故作鎮定道，“我可沒逼你，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

談汀嗯嗯着點頭。

手機響了，似乎是收到了別人的回信，于是談汀又低下頭，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地慢吞吞敲打了起來。

卓瑜頓了一下，繼續擡眼盯着電視上的人像看。

只是不知怎麽的，方才在卓瑜眼裏還粗制濫造的畫面和毫無邏輯可言的劇情，随着他的心情的一些微妙變化，似乎好像也沒有一開始那麽不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