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戾氣

卓瑜仰着脖子猛灌了一大口水，意猶未盡地擦了下額角的汗。

他感覺自己的心情是難得的舒暢。

雖然場上alpha們混雜着的汗味聞得他恨不得當場嗅覺失靈，但他不得不承認，籃球這項運動到底還是很有趣的——他向來喜歡這種直面較量的競技運動，享受在烈日下揮灑汗水的暢快淋漓感，更享受贏得比賽那一刻的成就感。

然而姜大仁和韓子謙并不是這麽想的。

今天他們打的是和隔壁學校的友誼賽，姜大仁和韓子謙平時水平也不錯，結果今天卻是全程工具人打醬油從頭打到了尾。

然而卓瑜這批卻是全程從開頭秀到尾——明明兩周前才剛撞破了頭，結果這人的走位反而更加靈活敏捷，意識也是十分到位，加上人長得又俊又高腿還長，場外的omega湊在一起，不論是校外還是校內的，最終都有意或無意地把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

“雖然贏了比賽。”

姜大仁木然地轉過頭和韓子謙說，“但我總感覺歸根結底我好像還是輸了些什麽，說不上來，總之就很空洞。”

卓瑜懶得理他們倆。

他幹渴的不行，咕咚咕咚地把水全咽了，這才抹了抹嘴，晃着手裏的空瓶漫不經心地說：“走吧，去小賣部。”

姜大仁搖搖晃晃地起身，灰頭土腦地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看着他們一行人開始往場外走，那群已經圍觀很久的omega又是叽叽喳喳一陣騷動，眼看着卓瑜就要出場地的門了，終于有個膽子大的主動站了出來，故作鎮定地走到了卓瑜面前，遞上了手裏的一瓶冰水。

“我是T中的許羚。”

omega男孩面容生的的妍麗而漂亮，性格似乎也是落落大方的那一款，他歪着頭，露出尖尖的兩顆虎牙，“同學你的打球的很好诶，可以加個微信嗎。”

姜大仁的眼神又重新變得變得憂郁而凄切了起來。

這男孩身上是甜蜜綿軟的奶油香氣，又帶了點淡淡的酒味——他似乎是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在哪，一邊笑眼彎彎地看着卓瑜，一遍無聲無息地将自己的信息素慢慢地釋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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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卓瑜一聽見加微信這三個字瞬間頭大，幾乎是瞬間又回想起了周末時的那段糟心回憶，他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卓瑜。”他還是簡潔明了地報了姓名。

緊接着卓瑜頓了頓，晃了晃自己手裏的水瓶，示意自己已經有水喝了，同時客氣疏離地開了口，“謝了，不過今天沒帶手機，下次有機會再加吧。”

許羚：“…….”

你口袋裏鼓起來那麽個大方塊當我傻還是當我瞎呢？

許羚挑眉，倒也沒覺得面子挂不住，只是攥緊手中的冰水後退了兩步，依舊彎着眼睛爽快地說：“好的呀。”

卓瑜颔首，沒在多說，只是大步走出了球場。

棒棒糖可千萬別賣完了。卓瑜想。

小賣部的零食總是買的很快，加上現在正是放學時間趕上人多的時候，只怕到的晚了又要開始排隊，想要吃的就又賣沒了。

卓瑜這幾天總是看見有學生嘴裏叼着個挺新奇的糖塊，那糖塊是個小小圓球，插在一根細細的小棍子上，舉着可以吃上好久好久，還挺好玩的。

卓瑜後來偷偷在網上查了查，才發現這糖塊叫做棒棒糖，他心癢癢了好久，就等着今天在小賣部買來和談汀嘗嘗滋味呢。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一想着談汀看見那些花花綠綠的糖球時，眼底裏會亮起那一抹的羨慕而驚喜的光，卓瑜就總覺得自己心裏滿滿當當的，那是一種成就感——像是馴養小動物，把它喂的嘴巴鼓鼓，肚子圓圓的自豪感。

我就是想給他漲漲見識罷了了，卓瑜這樣對自己說，是同情心，是出于師兄的關懷，我可真是個大好人啊。

“我真的服了，您到底是怎麽想的瑜哥？”

進了小賣部之後姜大仁還是怎麽想怎麽不明白，痛心疾首道，“不是，人家一個小甜甜omega貼臉過來和你示好，你怎麽能這麽直這麽硬就給拒了呢你不加人微信我還想加呢......”

韓子謙趕緊踩了姜大仁一腳。

他在一旁擠眉弄眼地使眼色，一時間唇語手語全使上了，最後幹脆從冰櫃裏拿出了一瓶康師傅冰糖雪梨瘋狂給他比劃。

姜大仁張着嘴愣了好久，随即恍然大悟。

草，忘了忘了，人家早有心上人了。

卓瑜壓根就不知道他們倆在瞎想些什麽，只是先拿了包自己喜歡的麻辣薯片，然後又抓了貨架一大把棒棒糖放在手心裏，低下頭，一根一根地仔細篩選了起來。

“又不熟，加什麽加。”

卓瑜一邊眯着眼端詳着糖紙上的水果圖案，一邊皺着眉敷衍道，“而且那群omega的信息素...太噎人了，聞着腦殼疼。”

“….等等，剛才那位可是提拉米蘇味的啊？”

韓子謙也聽不下去了，忍不住開始吐槽，“今年大熱流行信息素top3硬是被您說了噎人， 這得什麽水平才能入不了您的眼啊？”

姜大仁這人老陰陽怪氣了，趕緊怪腔怪調地接上：“哎呀韓子謙你懂什麽呀，提拉米蘇太甜膩了啦，哪裏有我們冰糖雪梨清冽可口啊是不是….”

卓瑜面無表情地擡頭看了他們倆一眼。

姜大仁後脊一涼，趕緊立正敬禮一鞠躬，拉着韓子謙就跑到遠處的貨架上買辣條去了。

買完東西一行人就開始往外面走，卓瑜這邊剛踏出小賣部，就聽見韓子謙突然疑惑地诶了一聲，遲疑地喊了聲：“這不是….談汀同學嗎？”

卓瑜茫然地擡頭，就看見門口處聲勢浩蕩地走進來了一群學生，新奇的是每人手裏竟然都抱着盆植物——領頭的是抱着盆月季的周桃桃，而慢吞吞走在隊伍最後的，正是談汀。

談汀的手裏抱着了盆長勢很好四季桔，綠油油的枝葉中挂着圓滾滾的橙色果實，卓瑜就看着談汀露出的半截細白的手腕緊緊地抱着盆栽的底部，垂着柔軟纖長地眼睫，微抿下唇，吃力地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動着走。

卓瑜愣了一下。

他把手裏的零食塞給了身旁的姜大仁，剛想着上前去幫這個呆瓜一把，結果就看着一個短發的高個女生不知道從哪裏突然竄出來，力大無窮地一把接過了談汀手裏的四季桔，像是搬棉花一樣輕而易舉地擺放到了餐廳的大門旁邊。

談汀呆了一下，有點無奈地和那個女生說了聲謝謝。

他的耳根也因為不好意思而微微泛起了紅，卓瑜看着談汀有點氣餒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腕，小聲地說了些什麽，那個短發alpha女生爽朗地笑了笑，嘿嘿着撓了撓頭，兩個人肩并肩，站在餐廳門口就這麽直接聊了起來。

“——不用客氣呀談汀同學，我這人天生吃的多力氣大。”

江眠興奮到手舞足蹈，重重地在談汀的肩膀上拍了又拍，“嗚嗚嗚真的是太謝謝你了，普通的言語已經無法表達我真摯的謝意，我回頭一定要叫我哥請你吃飯——不過我沒想到李禿子真的能被你說服….”

盡管肩膀被拍的有點疼，但看着江眠因為高興而變的紅撲撲的臉頰，談汀的心裏也柔軟了一瞬，他搖頭笑了笑，說應該的。姜大仁和韓子謙在一旁看的汗如雨下。

他們倆大氣都不敢喘，只是戰戰兢兢地別過臉，看着卓瑜倒是沒什麽表情地站在一旁，平靜地開口喊了一聲：“談汀。”

談汀聞言茫然地轉過了頭。

看到卓瑜的那一剎那談汀先是呆了一下，随即那清亮的眼底似乎劃過了微不可查的，驚喜的一道亮光。

談汀好像很開心。

他似乎很想和卓瑜揮揮手，但是看了眼身旁的江眠和卓瑜身後的姜大仁和韓子謙，頓了頓，還是很克制地緩緩蜷縮回了手指。

“….卓瑜同學。”談汀謹慎而緩慢地說，“好巧啊。”

“巧。”卓瑜瞥了眼地上的花花草草，”幹什麽呢這是。”

“是我們植物社養的植物哦同學，這盆是四季桔，那邊還有月季花呢。”

江眠得意地在一旁插話，“現在食堂教學樓都可以看到哦，一會兒我們還要去實驗樓和勞技樓裏放上好多盆呢。”

卓瑜瞥了江眠，挑了挑眉，随即又看向了她身旁的談汀。

“那一會兒還吃飯嗎？”卓瑜問。

談汀的表情瞬間變得為難起來。

“....估計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搬完，會拖得比較晚。”

談汀也盯着那盆四季桔斟酌了良久，半晌低着頭有點沮喪地說，“今天可能是不行了——沒關系的，我一個人沒問題的，你們不用等我了。”

卓瑜沒說話。

“啊，那談汀同學你今天和我們吃就好啦。”

沒想到一旁的江眠突然歡歡喜喜地說，“正好我叫我哥給咱們點外賣好不好，就當是給談汀同學你的謝禮——你喜不喜歡吃烤魚啊？或者米線？”

“舉手之勞罷了。”

談汀并不知道外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但也明白江眠應該是想要請客的意思，于是腼腆地擺擺手，婉謝道，“我和你們吃食堂就很好，不必這般大費周折的….”

這就直接答應和別人吃飯了是嗎。

卓瑜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轉過身，把姜大仁手裏的那一袋子棒棒糖拿了過來，抛向了談汀的懷裏。

“你要的糖。”

卓瑜別過臉硬邦邦地說，“我們先走了，記得查微信。”

談汀沒反應過來，只是懵乎乎地把塑料袋抱在懷裏，就看着卓瑜與自己擦肩而過，大步流星地往外面走去。

然而就在卓瑜面色平靜地拉開門的那一剎那，談汀感覺他似乎微微偏過了頭，輕飄飄地瞥了自己一眼。

随即卓瑜便淡淡地斂回了目光，大跨步地了臺階，頭也不回地走遠了。

談汀呆了一下。

他總覺得方才卓瑜的那一瞥時眉眼間帶着一絲戾氣，但一時沒想明白是為什麽，便愣愣地低下頭，看向了手裏的袋子。

袋子裏裝着的是談汀從沒見過的一種糖果，圓圓的糖球像小錘子一樣被安在了一根細細的棍上，糖球外面都包裹着明綠色的晶亮的糖紙，像是初春新生的嫩草的顏色。

談汀小心翼翼地捏起一根，才發現這糖紙上面還印着了一行小小的字——

XX牌濃縮果汁棒棒糖：青蘋果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