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埋怨

這怨氣十足的話語讓莫朗的臉上閃過一絲絲錯愕，很快，那些錯愕又轉變成一種心疼，他不由将語氣放軟，說道：“我……我其實沒有讨厭你跟我說話，我只是表現得很不喜歡，真的對不起。”

顧沁閉了閉眼，她自己也對自己這怨氣的表現感覺到很不解，為了讓自己平靜一點，她只能轉頭看向窗外：“不說這些了，不是要吃飯嗎？咱們快點去吧。”

“……嗯。”莫朗只能應聲了，他看出顧沁現在似乎不想跟自己聊天，可是他卻是存了許多許多的話想要告訴她……

也只能等等了。

于是兩個人一路無言地來到了莫朗定好的飯店門口，一路上兩個人竟然一句話都沒講，莫朗不禁想起從前他送顧沁回家的時候，雖然兩個人總是在吵架鬥嘴，但是氣氛似乎都比現在要活躍一些。

但他很快在心底搖了搖頭，盡管莫朗很想看到顧沁在自己耳邊叽叽喳喳說話的樣子，可如果仍舊要通過嘲諷她來逼她回應自己，那他寧願像現在這樣沉默。

“到了。”莫朗說道，接着轉過頭看向坐在身側的顧沁，她依舊呆呆地看着窗外，似乎沒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似的，莫朗想了想，輕聲地叫她的名字：“小沁，到了，我們該吃飯了。”

顧沁這才回過神來，草率地點了一下頭，便打開車門下去了。

天空的雨似乎比剛剛變得更大了一點，莫朗趕忙追了上去，脫掉外套試圖遮住顧沁的腦袋：“別淋到雨了。”

“沒事，這不幾步路就到飯店了嗎？”顧沁一邊說着，一邊走到飯店裏。

兩人就這麽帶着略略尴尬沉默的氣氛吃完了飯，期間顧沁還是沒怎麽說話，再從飯店出來的時候，天空的雨已經停了。

顧沁聞着空氣中泥土和青草混合的味道，心情突然變得輕松了一點，她不由說：“我想在這周圍走走，不然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好嗎？”莫朗趕忙說。

顧沁有點想要拒絕，可是轉念一想，自己似乎還從來沒和莫朗一起散步過，便沒能說出拒絕的話。

他們在雨後的路邊走着，空氣中有秋天略顯蕭索的氣息，顧沁擡頭看着旁邊大樹上開始變得枯黃的葉子，一陣冷風吹過，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肩膀上适時地多出了一件厚重的外套，顧沁微微回過頭，看見搭在她肩膀上那只修長有力的手，那只她很熟悉的手，以前她經常帶着崇拜又愛慕的眼光，看着他用這雙手握着球拍，在賽場上和其他人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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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莫朗卻誤會了顧沁的眼神，他趕忙把手收了回來：“我怕你冷，衣服你先披着吧。”

顧沁回頭看他，脫掉了外套之後莫朗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襯衫，她皺眉低聲問：“你不冷嗎？”

“我沒關系。”莫朗回應道。這條街上的人并不多，他的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似乎産生了回音的效果，和樹葉上的雨滴墜落地面的聲響混合在一起，醇厚好聽，萦繞在顧沁的耳邊久久不能散去。

顧沁不由很認真地擡眸端詳他的臉龐，發現他依舊像幾年前那樣英俊帥氣，而自己呢？這些年為了生活奔波不停，本來就算不上是大美女，現在只怕比過去顯得更老了吧？

她不由低下了頭，沒說什麽，只是加快了腳步一個人朝前走。

莫朗微微怔了怔，追了上去，湊到她身邊輕聲問：“怎麽了？別走得那麽快，剛下過雨，地上很滑——”

“哇！！”他話還沒說話，顧沁就腳下打滑，眼看就要迎面摔倒在地，好在莫朗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看你，我剛剛不是才跟你說，讓你不要——”莫朗習慣性地想要去教訓顧沁，可是話說到一半就趕忙止住了，他想起自己對顧沁做的保證，保證自己再不用那種語氣對她說話，因此急忙換了語氣，“我……我的意思是，讓你小心一點，摔一跤多疼啊。”

顧沁咬了咬嘴唇，倔強地反駁：“摔就摔呗，關你什麽事？反正又不是你疼。”

莫朗無奈地攥緊了她的手腕，不讓顧沁繼續快步朝前走：“你摔了我心裏很難受。聽話，走慢點好不好？”

顧沁想掙脫他捏着自己手腕的手，可是卻怎麽都掙脫不出來，不僅如此，過了一會兒莫朗竟然偷偷地将他的手順着顧沁的手腕下滑，然後偷偷地和她十指緊扣在一起。

天氣微微泛涼，顧沁的手原本有些冷，而他的手掌卻溫暖而有力，顧沁頓時有了一種被保護起來的感覺。

“你要是不願意我拉着你的手，就告訴我。”莫朗很體貼地補充，又疑惑道，“手怎麽這麽涼。”

“用你管我？”顧沁嘟囔了一句，可是到最後還是沒讓他放開自己的手。

他似乎感覺到她情緒上的變化，不由輕輕笑了一聲，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明天多穿點衣服。”

顧沁沒回答他，兩個人默默地繼續朝前走，莫朗望着這寂靜而略顯得有些蕭索的街道，不由問她：“你為什麽……想在這裏散步？”

顧沁想了想，說：“我喜歡這種氣氛，很安靜，泥土的味道很好聞。”

“看不出來，你喜歡安靜嗎？”莫朗帶着笑意說，“我還以為你喜歡那種吵吵鬧鬧的環境。”

“也喜歡吧……但是這樣的感覺也很好，很放松，不用想很多事情。”顧沁說着，便做了個深呼吸，一回頭卻看見莫朗很深情地望着自己，心情頓時壞了一大截，瞪了他一眼，“當然，你要是不跟着我，我的心情會比現在更放松。”

莫朗溫柔地說：“以前你不是很喜歡跟着我嗎？現在換我跟着你，不好嗎？”

興許是這樣的莫朗太溫柔了，顧沁不由皺了皺眉：“你……你這麽跟我說話累不累啊？你要是想罵我或者教訓我什麽的，直接說就行了，不用忍着。”

莫朗揉了揉眉心：“小沁，這就是我平時跟其他人說話的樣子。”

顧沁回憶了一下，好像還真的是這樣，莫朗對公司裏的員工一直是這樣的溫和态度，不然過去每一次她和莫朗吵架，那些同事也不會都幫着莫朗說好話了。

“我不累，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一點。”莫朗又補充道，“你不是喜歡這樣子的我嗎？我也更喜歡現在這樣的自己。”

顧沁心裏酸酸的，用鼻子哼了一聲：“你怎麽知道我就喜歡這樣子的你了？別那麽自戀好嗎？”

“那你告訴我，你喜歡什麽樣子的我。”莫朗有些急切地走到她面前，伸手輕輕捏住了顧沁的肩膀，“你告訴我，我會努力做到的。”

顧沁望着他急切而真摯的眼神，很悲涼地發現，自己喜歡的好像就是這樣一個優秀而又溫和的莫朗。

她不由有點怨恨沒出息的自己，又有點怨恨讓她等了這麽久的莫朗，想着想着，便不由自主地舉起拳頭朝他的身上砸過去：“努力什麽，我不需要你努力！我告訴你，無論你有多努力，我都不會跟你在一起的，你做夢去吧！”

莫朗不說話，只是站在原地，任憑顧沁将火氣撒在自己身上，他只是低頭很認真地望着她的神情，望着她激動的表情，他發現自己寧願看到顧沁這樣子對他發火，也不想她一直沉默不語不跟自己說話。

“說話啊！你怎麽不罵我了，你說話啊！”顧沁一邊揍他，一邊喊着，“有本事罵我啊，怎麽不吭聲了？”

莫朗低語：“我不想再對你說那些難聽的話，我也絕對不會再那麽做，顧沁，我喜歡你，你聽到了嗎？我喜歡你。”

“你喜歡個頭，不是有那麽多女孩子追你嗎？你去喜歡她們啊，你喜歡我做什麽！我一點都不溫柔，還那麽吵，你不是很讨厭我嗎？”顧沁幾乎都有些無理取鬧了，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很過分，可是沒辦法，她就是沒辦法停下來，這些年在她心底積壓的種種委屈、難過和怨憤似乎全都要在這一刻表現出來，到最後她甚至都沒力氣去打他了，只是輕輕喘氣，“為什麽讓我等了那麽多年，為什麽不一開始就告訴我，你喜歡我！你這個混蛋，大騙子！”

“對不起……”莫朗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平時在生意場上的果決能幹在面對顧沁之時似乎全都消失了，他笨拙地只能不斷去重複這句話，“小沁，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想要抱緊她，想要将這樣難過而憤怒的顧沁緊緊抱在懷裏，可是又害怕這樣做只會讓她更加抵觸和讨厭自己，因此只能站在她面前，很心疼地看着她，看着她慢慢變紅的眼眶。

“現在說對不起你不覺得很假嗎？”顧沁慢慢地低下了頭，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嘆氣道，“不行啊，莫朗，還是算了吧，我……我覺得我現在的心态很不好，你對我溫柔，我就會想起過去你對我不好的時候，心裏就很難受……我沒辦法用正常的态度面對你，我們……還是算了吧。”

“你會慢慢平靜下來的。”莫朗終于忍不住伸手輕輕抱住了她，在顧沁的耳邊輕聲說，“你會慢慢習慣的，相信我，小沁，別那麽輕易放棄，好嗎？過去你堅持了那麽久，現在就請再堅持一下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