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 那道疤,是為我留下的
077章那道疤,是為我留下的
孩子稚嫩的肩膀被顧容秀捏的生疼,只暗自忍耐着,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對着她大聲喊了句:“我娘從沒這樣教過我,你就是比不上我娘!”
顧容秀聞言,只氣的七竅生煙,又念起在昭陽殿時秦時中對沈雲薇的百般憐愛,更是怒意洶湧,她一把推開了孩子,秦子安的身子向後倒去,額頭卻撞上了桌角,當下便是起了一個包。
秦子安撇了撇嘴,想起爹娘便是忍不住的想哭,可他卻還是忍着,只不願在顧容秀面前掉淚。
“逆子!”顧容秀指尖顫抖着,指着地上的孩子,每一個字都是咬牙切齒:“我當年為了生你,險些連命都搭了進去,你就這樣對我,對你的親娘!”
“王妃,小少爺年歲還小,先前又一直不在您身邊,一時糊塗了些,您可千萬別和他計較。”青蘿連忙出聲勸慰着,說完,見秦子安小小的身子依在桌角,額頭處起了好大一個包,她看在眼裏,只覺不忍,剛要上前,就聽顧容秀道:“別去管他!”
“王妃。”青蘿一怔,停下了步子。
“就讓他待在這裏,告訴嬷嬷,明天一天,都不許給他送飯!”顧容秀一臉的厲色,聲音更是充滿了寒意。
“王妃,”青蘿眼皮一跳,當下就是勸道:“小少爺還小,這一天不吃飯哪兒成,還請王妃三思……”
“不必廢話!”顧容秀的眸子向着青蘿看去,她俏臉含煞,耳垂上的碧玉墜子沙沙作響,冷聲打斷了青蘿的話,說完,她最後看了秦子安一眼,看着孩子那張清秀瘦削的小臉,念起他方才的那些話,顧容秀心口煩悶,只拂袖離開了秦子安的屋子。
待顧容秀走後,青蘿匆匆上前将孩子從地上扶了起來,為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輕聲道:“小少爺,下回可別惹你娘生氣了,不然遭罪的還是你自己。”
面對青蘿,秦子安卻恢複了幾分孩子的脆弱,他眼淚汪汪的看着她,只道:“她不是我娘。”
青蘿嘆了口氣,伸出手指撫上了孩子頭上的包,問道:“還疼嗎?”
秦子安搖了搖頭,許是孩子天性敏感,曉得誰對自己好,他吸了吸鼻子,和青蘿說了一句:“姐姐,你幫我找爹爹和娘親,好嗎?”
青蘿一怔,“小少爺,王妃她的确是你娘親啊。”
“我爹爹叫秦時中,我娘叫沈雲薇,姐姐,你幫我去找他們,好不好?”秦子安說着,一大顆眼淚順着眼角滾了下來,他伸出胳膊去擦,他記得父親和他說過,男孩子是不能落淚的,可那些眼淚卻越來越多,任憑他怎樣擦,都擦不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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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蘿在一旁看着,心中只覺不忍,她為孩子擦了一把小臉,念起顧容秀已是走了許久,擔心她尋找自己,便是與秦子安道:“小少爺,奴婢不能久待,等明日奴婢會讓嬷嬷悄悄給你送些吃的來,你要聽話,啊?”
青蘿說完,便是起身離開,走至門口時,青蘿又是回眸看了秦子安一眼,見孩子可憐巴巴的看着自己,青蘿心下一陣悵然,為孩子關上了門。
皇宮,合歡殿。
梳妝鏡前,映着女子窈窕的身影。
婢女夏荷一面為她靜靜梳着長發,一面低聲道:“娘娘又是何苦,侯爺這次能回京師,必然會被皇上所重用,娘娘如今身為皇妃,又何必……再為難自個。”
聽着夏荷的聲音,女子微微擡眸,就見鏡中露出一張颠倒衆生的臉。
“我知道,我不該去見他的夫人。”陸華濃開口,她的聲音安靜中帶着幾分凄迷,只慢慢兒道:“可是,我太想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女子,即使今後我總有機會看見她,可我等不了,夏荷,我一刻也等不了。”
說到這,陸華濃轉過身子,一把握住了夏荷的手,她的眼睛中仿似有火在燒一般,只看的夏荷心驚。
“我瞧不見他,那瞧瞧他新娶的夫人也是好的,不然,我會撐不下去的。”
夏荷聽着最後一句,眉目間便是浮起幾分憐憫之色,只溫聲道:“娘娘,您是這宮裏最受寵的主子……”
“夠了,”陸華濃凄清一笑,“我要受寵做什麽?皇上的年紀足以做我的祖父,他的寵愛,只會讓我惡心。”
“娘娘!”夏荷大驚,慌忙道:“這種話怎能說得,當心隔牆有耳啊。”
陸華濃卻仍是不以為意,她怔怔的看着鏡子,思緒卻回到了許久之前,回到了那遙遠而荒涼的北境。
“夏荷,人人都知道,鎮北侯的臉上有一道疤,是嗎?”她幽幽開口,眼睛卻是浮起了亮光。
“是,”夏荷颔首,“聽說,是侯爺與鞑靼人打仗時落下的。”
陸華濃卻是搖了搖頭,她微微笑了,輕聲道:“他那道疤,是為我留下的。”
夏荷一驚,睜大了眼睛。
“那一年,剛下了一場大雪,我們全家被皇上下令流放,在去往邊疆的路上,我的祖母凍死了,母親餓死了,弟弟也病死了,”陸華濃的眼睛浮起幾分譏诮與哀傷,接着說了下去:“等到了北境,我們全家就只剩下了我和爹爹。”
“我和爹爹在北境幹着最下賤的活,在我剛滿十三歲時,遇上了鞑靼人,那群畜生擄走了我,我以為,我一定活不成了。”陸華濃沉浸在久遠的回憶中,雖說着傷心的往事,她的唇角卻是情不自禁的浮起了淡淡的笑渦。
見她如此,一旁的夏荷亦是聽出了神,只情不自禁的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我遇見了他,”陸華濃的眼睛瞬間迸出了光彩,就連過于蒼白的臉頰上也是浮起了淡淡的紅暈,她噙着微笑,道:“是秦時中救了我,為了救我,他的臉還被鞑靼人砍了一刀,落下了那一道疤。”
“原來是這樣。”夏荷低呼。
“他那時候還不是侯爺,也不是大将軍,他才剛滿二十歲,清俊極了,而那道疤,恰到好處的在他的臉上添了幾分剛毅,讓他更有男人味兒了,是不是?”陸華濃唇角的笑靥看起來竟有幾分少女的嬌憨,素日裏見慣了她冰冷如霜的樣子,夏荷見她如此,倒是有些看的呆了,只能結結巴巴的開口道:“是,是的。”
陸華濃也不理會她,只自顧自的說了下去:“北境的日子太苦了,若不是他,只怕我和爹爹都會死在了那裏,爹爹讓我喊他大哥,而他,也曉得爹爹的冤屈,他和爹爹相談甚歡,甚至成了忘年交。”
看着陸華濃眼底透出了淺淺的溫柔,夏荷大着膽子,問了句:“娘娘,您別怨奴婢多嘴,既然秦侯爺當初救了您,又和您父親是忘年交,您怎麽,沒嫁給他?”
夏荷的話音剛落,陸華濃唇角的笑意就是隐去了,她擡起頭,眸子複又變得冰冷,她不為人知的攥緊了手指,道:“那一年,皇上為爹爹平反,召爹爹回京,爹爹年紀大了,在北境耗盡了身子,回京後就一病不起,皇上為了彰顯皇恩浩蕩,親自來陸府探望爹爹,也就是那一次,他竟然看上了我。”
最後一句,是無盡的譏諷與刻骨的冷漠。
夏荷一怔,想起當初陸華濃進宮時,皇後與淑妃也是多有微詞,只不過不敢在皇上面前訴說,而當陸華濃進宮後,便是得到了隆安帝的專寵,即便她對着隆安帝一直冷着一張臉,卻還是榮寵不衰,可謂寵冠六宮。
“娘娘,”夏荷咽了口口水,大着膽子道:“奴婢多嘴,您如今已經入了宮,那就是皇上的妃子,而秦侯爺是皇上的臣子,您和他……再無可能了呀。”
“我何嘗不知,”夏荷的這一句話卻是戳中了陸華濃的痛處,她的眼睛蘊起一層水汽,只喃喃道:“所以,我才想知道,究竟是誰有這樣的福氣,能陪在他身邊。”
說完,陸華濃聲線逐漸變低,又是言道:“顧容秀那個賤婦,有眼無珠,我真的害怕,我怕他新娶的妻子,又是顧容秀那般的女人。”
“奴婢聽說,秦侯爺新娶的妻子清純秀雅,雖不是京師裏的大小姐,可也是位小家碧玉,淳樸的緊。”夏荷說道。
“小家碧玉?”陸華濃念着這四個字,唇角卻是慢慢滲出一絲冷笑:“第一次見面,就能引得周世鈞出手相救,這樣的女人,又能算得上哪門子的淳樸?”
說完,陸華濃緩緩站起了身子,向着窗臺走去,見狀,夏荷只跟在她身後,順着主子的目光一道向外看去,就見窗外夜色深沉,宮燈隐隐約約襯出宮殿的輪廓,猶如瓊樓玉宇一般,給人不真實之感。
“夏荷,我想見他。”陸華濃聲音很輕,仿似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一般,夏荷心中一緊,就見她的眼睛癡癡地,望着無邊的夜空,仿似要越過這重重的宮牆,看向鎮遠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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