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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慢慢的西斜,此時黃昏只剩下最後一層金色的餘晖。在薄暮時分,暗與明的交界,葉潺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他,商杜衡忽然覺得渾身冰涼,只剩下一個念頭。

完了。

這是要滅口吧!

其實說實話,在何舫跟自己說葉潺到底多會打人的時候他信是信,卻也不自覺定義了裏面的誇張成分。可此時此刻,那股壓迫感和恐懼騙不了人,在親眼見證了後,他的話語和唾液在舌尖滾了不知道多少遍,卻不知為何連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驀地脫口:“沒有!什麽都沒看到!”

“沒有?”葉潺皺眉,語調有點懷疑。

商杜衡心髒病都要吓出來了,拼命搖頭:“沒有沒有沒有!絕對沒有!”

葉潺沒說信,也沒說不信,面無表情的盯着商杜衡的臉片刻,直到終于确定他沒有撒謊,這才幾不可查的,稍稍松了口氣。

他甚至還想把手覆在臉上!誰也不看。

丢人啊!怎麽會這麽丢人!

雖然說叫爸爸只是暫時性的示弱,是為了後面的反抗,但這也叫得太屈辱了,簡直是殺他的志氣滅他的驕傲!反正不論如何,葉潺絕不允許第三個人知道!

他慢慢将樹枝放下,稍微平複了下情緒,道:“行……商杜衡商總是吧。”

商杜衡:!!

他掩着口鼻,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天啦!!神仙連他的名字都知道!

“我正找你呢。”葉潺狀态轉換得倒挺快,探着腦袋往門外看了,道:“何舫沒來嗎?”

商杜衡:“……”

商杜衡剛剛實在是被吓得不輕,到現在心髒還在狂跳。更何況他是平時會去道觀捐香火的人,對修道也有些了解,看到這種震撼的場面更覺難以置信,沉浸在這種情緒中無法自拔,一時竟也忘了作答。

“不來也行。”葉潺長話短說:“我手斷了你知道吧?”

商杜衡:!!

他震驚的看着葉潺那纖弱的手臂,心裏連連“卧槽”,脫口道:“神仙道法竟如此高深!”

手斷了都能有如此撼天動地的力量!

還他媽完全看不出來斷了!!!

葉潺:“……”

葉潺莫名有點心累:“不是,我不是說真的斷了……”

何舫在門外等得有點焦慮。

其實商杜衡剛進去他就後悔了。

他覺得自己是真的有點得意忘形,葉潺打自己的時候多反人類大家有目共睹,怎麽他才半會沒見到他,就給忘了呢。能瞬間讓人飛出去好遠,還在家裏各種拆牆,說不定就是習了什麽妖術,要是商總進去被害了怎麽辦?

自己以後的日子可怎麽辦?

正胡亂想着,天上突然砸下道驚雷,吓得何舫猛地一個哆嗦,臉都白了。

天啦!不會真的出事了吧!

何舫又怕又急,在原地團團轉許久,終于一跺腳,咬牙也跑進了小別墅,還好沒跑幾步就看到了前院站着說話的那兩人,看起來不像是打架,氣氛反而還有些詭異的友好,是正要出來的架勢,葉潺在前面走,而商杜衡在後面埋着腦袋恭送。

葉潺邊走,邊露出聊天軟件中默認表情般的微笑,“商總啊,這房子鬧鬼,您知道的吧。”

這別墅內自帶陣法,除了葉潺剛剛不知道怎麽使出來的天雷外,其他的東西都非普通人能見,葉潺也不知道商杜衡不怕死的跑來究竟看到了多少,但瞧着他這神思不屬的模樣,也不太适合談條件,只是先将自己的情況說了下,約定他改天再聊。

只是臨走前,他還是多次囑咐商杜衡保密,生怕他不長記性。

不管看到什麽,都是見鬼!

反正跟他葉潺沒關系!

何舫隔得遠,壓根沒觸發到屋子裏的陣法,自然不知道裏面發生了什麽,一聽這話,登時氣得直叫:“還鬧鬼呢!葉潺你少在這裏裝神弄鬼耍把戲,有什麽事情沖着我來!”

商杜衡恍恍惚惚答道:“知道,知道……”

何舫:“……”

何舫越發氣憤,再次開罵:“葉潺!你到底在搞什麽……”

“閉嘴。”話音未落,商杜衡就肅穆起來,沉聲道:“不許對道長無禮!”

何舫:??

他難以置信的看着商杜衡,感覺自己跟做夢似的。

他家金主瘋啦??!

不管商杜衡瘋沒瘋,反正何舫現在是要瘋了。

他越發篤定葉潺是學了妖術,下意識就要報警。但是又生怕有警察追根究底,把他倆事情的真相給揪出來,着急上火,嘴角都差點氣泡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安靜坐在駕駛座上,面色沉沉的盯着前方,心裏念頭紛雜。

好嘛,反正他是看出來了,商總被葉潺施了妖法,看起來也是靠不住了。

可自己是不可能就這麽善罷甘休的,他被葉潺壓得太久了,從認識開始就在比身高,比脾氣;讀書了就在比成績,比在校的人氣;好不容易比他早出道,想借此擺脫他的陰影,可節目才錄了三期,他就有趕超自己的趨勢,可自己明明才是自帶流量的啊!

他到底憑什麽?憑他那張臉,憑他的乖巧懂事,憑他的天賦?

為什麽他就沒有這樣的天賦,為什麽他就如此暗淡無光?

何舫深深的吸了口氣,深刻的感覺到自己這顆心,現在已經扭曲得不成樣子了。

可就算如此,他也絕對不會收手。商杜衡幫不上忙也就罷了,他總有辦法斷了葉潺的後路,讓他這輩子都再也爬不起來。

蘭博基尼怎麽開來的,現在就怎麽開了回去。

葉潺思來想去,複盤剛剛的行為,又覺得自己好像沒發揮好,應該要個商杜衡的電話的。

不過他今天來的的确不是時候,先不說他自己狀态如何,葉潺自己的狀态都不太好。這邪祟是真的厲害,以他的修為完全不是對手,而且他也沒想明白,自己是如何引出天雷的?

難道是自己歷劫的時候,天雷劈壞他肉身不說,還劈進魂魄裏被一起帶過來了?

那感情好,那他也是被天道偏愛的人呢。

葉潺差點被這待遇給氣笑了,氣鼓鼓的往回走,卻驀地又停住腳步,呼吸微凜。

槐樹下多了個人。

那個人葉潺從來都沒有見過,模樣陌生,氣息卻很熟,正是剛剛的邪祟。

他臉部輪廓分明,眉眼鋒利,神色間帶着點讓人心悸的疏離淡漠,頭發很長,如黑瀑般垂落在腰際。而脖頸,手臂和腳踝等顯露出來的部分,還刻畫着細碎漆黑的鬼畫符般的符箓,像極了張揚猙獰的紋身,平添了幾分詭麗與淩厲。

總而言之,就是很帥,帥得驚心動魄,是葉潺這麽多年見過最好看的邪祟沒錯。

最重要的是,他穿的是葉潺的衣服。

葉潺足足盯着他看了半分鐘。

回憶起今天蔣哥将自己衣服挂在槐樹上的景象,又在腦海中搜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過的一部電視劇裏的經典臺詞,葉潺的心情實在太過複雜,複雜得都蓋過了他對邪祟的戒備,都忘記去思考為什麽邪祟挨了自己的天雷還沒死了。

怎麽說呢。他現在應該說一句什麽呢?

說……說你好騷啊?

你為什麽穿着葉潺的衣服!!!

事實證明,邪祟不光要穿葉潺的衣服,還要睡葉潺的床。

他對兩人方才打得如此天雷勾地火也沒什麽意見,淡漠的看了葉潺一眼,什麽都沒說,轉身居然輕車熟路的就去了葉潺的房間,直接上床閉眼休息,一氣呵成,半點都不客氣。

葉潺連忙跟在後面,攔都攔不住,眼睜睜看着這麽帥的大帥哥睡在自己床上,難以置信。

不是,等等!!!

這到底是在幹什麽?

好嘛,他承認自己是打不過這道邪祟,但是霸占他的床算幾個意思?他不用睡覺的嗎?反正他葉潺這輩子絕對不會容忍自己跟邪祟同眠,絕對不可能!

葉潺賭氣的在床邊站了三分鐘。

大帥哥在躺上去之後就再沒了動靜,只留下個絕美的睡顏。

葉潺在這三分鐘內想了無數次要不然趁機把他殺掉吧,雖然他吃了記天雷沒死,看起來他應該也是受了重傷的,不然就自己這孱弱的小身板,也不至于跟他打成個平手,偷襲應該有機會,當然更大的可能是會被反殺,到時候自己就是真的死了。

葉潺深深的吸了口氣。

啊啊啊啊啊!

他媽的!睡就睡!他今天就要跟邪祟睡覺怎麽了?

霸占他的床是吧!他倒要看看誰更霸道!

葉潺心裏一橫,直接撲倒在床,就睡在了大帥哥的旁邊,大帥哥身上還帶着點槐花的暗香,說實話有點好聞。但是他打了這一架,也實在太累了,身體壓根承受不住,此時全身骨裂般的作痛,也完全沒有心思去欣賞這香氣,昏昏沉沉的就睡了過去。

房間內一時無比寂靜。

兩個剛剛還打得你死我活的人現在安靜的躺在一塊,呼吸均勻。

不知不覺間,夜色漸濃,葉潺睡姿不太老實,到了半夜直接一腳把邪祟踹醒了。

謝東出忽的睜眼,眉目淩厲冷冽,宛如出鞘利刃。

就在方才,他看到了一片鬼哭狼嚎的地獄。

前方道路是看不到盡頭的深淵,兩側是幽紫色和幽綠色猙獰的修羅,呼之欲出,仿佛即刻間便要将人撕碎,而他自己正沿着道路往前走,肩上壓着千鈞重量,舉步維艱,每走一步幾乎要将整條道路踏碎,踏碎後便又有無間惡鬼哭嚎爬出。

輕微眨眼,修羅地獄消散無形,入目只有一片漆黑。

……又來了。

謝東出眼裏看到的東西總和其他人看到的不太一樣。

事實上因着力量的壓制,他五感盡失,看不到東西,聽不見聲音,沒有嗅覺,無法言語,現在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與自己相連的一縷紫氣,還有自己做過記號的那人的氣息。

念及此處,他扭過頭去,正好看到少年身上熟悉的氣息流轉,還有一顆鮮紅跳動的心髒。

沉默無息的看了不知道多久,他緊繃的神經終于慢慢的松懈下來,像是受傷的困獸總算找到了什麽安全的栖息地,摸索着拿起葉潺的手掌,輕輕的搭在自己的額頭。

重新閉眼,好似身體裏無時無刻不在劇烈作痛的血脈,總算有了片刻的喘息。

葉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在不打坐的時候睡得會這麽沉,迷迷糊糊睜眼,發現日頭正盛,還緩了好一會神,昨晚的記憶才慢慢蘇醒,他好像自己是跟個邪祟睡了來着。

下意識的往旁邊看了眼,忽然渾身一個激靈,瞬間清醒!

等等!邪祟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見面就睡】成就達成。

不愧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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