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不方便

程東洋一路沉默。只有在陳小雨想要爬上副駕的時候，他說了一句“這是你嫂子的位置”。

一直被無視得十分徹底的顧知許，自然也不會貼上去沒話找話。

于是，整個車內就成了陳小雨的個人秀現場，大分貝地叽叽喳喳，時不時地還飚個超高音，吵得顧知許的耳朵一直嗡嗡作響。

汽車在一家飯店門口停下。

顧知許瞟了一眼飯店的招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随後收回目光，深深地看着程東洋。

早上出門前，程東洋還跟她說，表妹第一次來，要帶她去吃B城最有特色的全聚德烤鴨。眼前這家飯店，最普通不過的家常炒菜，人均三四十，在2010年的B城，雖說不上寒碜，卻也絕對說不上好。

顧知許輕輕地扯起嘴角，似在嘲笑，又似在自嘲。

程東洋比她想象的還要通曉人情世故。上輩子，她對他的了解真是太少。若不是她一直自以為是，事事搶先，事事強出頭，又怎麽會落得那樣的結局？

“發什麽呆，到啦！”程東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顧知許回過神來，沖他甜甜一笑，搭着他的大手下了車。

陳小雨已經在車外站着，見狀跺着腳抱怨道：“洋洋哥，你真偏心！我下車你都沒有給我開門！”

程東洋笑笑，沒有接話，只招呼了她一聲，就牽着顧知許的手往飯店裏面去了。

進了飯店，程東洋把菜單遞給陳小雨，讓她點自己喜歡的。陳小雨拿起菜單，翻看了足足二十多分鐘，然後噼裏啪啦地報了一大堆菜名，顧知許聽過去，十個八個人吃怕也夠了。

程東洋皺起眉，語氣卻很平常，“我們三個人，吃得完嗎？”

陳小雨疑惑地擡起頭，“不是說B城人一頓飯都要上千的嗎？我這還沒點多少呢！”

程東洋驚了，“你聽誰說的？”

“我們村有人在B城打工啊，他們都這麽說！”陳小雨一臉的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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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知許低着頭，充耳不聞，默默地在手機上一個新上市公司的財務報表。

程東洋臉上爬滿明顯的不贊同，聲音也嚴肅了起來，“小雨，不管是在我們家鄉還是在B城，大多數人都是普通人，過的都是普通日子，哪有傳聞那樣玄乎？你如果餓了，吃得完，點多少菜都可以，如果吃不完，就不應該浪費。B城并不是什麽遍地黃金的地方，你出去找工作就知道了，一個月兩三千也是正常，哪裏經得起這樣花？”

“知道啦，洋洋哥！”陳小雨不耐煩地撇撇嘴，“你是高材生，懂得多，都聽你的總可以了吧？不過兩三千一個月的工作，我才不會去幹呢！洋洋哥，你一個月拿着好幾萬的工資，也不希望有一個每個月才拿兩三千的表妹吧？說出去多不好啊！你幫我去跟你們公司說說呗，把我也招進去好不好？我也不要你那麽高的工資，一萬多就可以了！”

程東洋駭然失笑，“一個月好幾萬？……誰跟你說的？”

陳小雨嘻嘻笑道：“大家都這麽說啊！洋洋哥你是我們那邊最能幹的人的嘛！”

“首先，我并沒有一個月好幾萬，然後，我不過是公司的一個普通員工，沒有招人的權利。”程東洋盯着陳小雨，十分嚴肅地說道：“小雨，你叫我一聲洋洋哥，我覺得我有責任跟你說清楚。這個社會，不管在哪裏，都是一分付出一分收獲。你才剛剛二十，什麽都不會，憑什麽去拿上萬的工資呢？”

“我前年剛剛畢業的時候，每個月也才五六千。周圍許多名校畢業的大學生，一開始也不過這個水平。你媽媽托我幫你找工作的時候，我就跟她說過了，你這種情況，在B城想找個體面又掙得多的工作，也不說完全不可能，但在我的能力範圍內，肯定是辦不到的。我給你幾個網址，你去上面看一看，自己大概能找到什麽樣的工作，再看看你喜歡做什麽。有合适的，你就打電話跟他們談，談得差不多了告訴我一聲，我陪你去簽合同。”

陳小雨被說得有點蒙，但還是抓住了關鍵，“洋洋哥你什麽意思？你不幫我找工作嗎？”

程東洋搖頭，“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沒有那個能力。好了，先不說這個了，先點菜吧，吃完飯再說。”說着，招手叫來了服務員，把陳小雨點的菜删了一大半，最後留下了三葷一素一湯，外加一份點心。

吃飯時，陳小雨明顯情緒低落，一邊頻繁地擡頭去看程東洋，一邊時不時地瞪顧知許兩眼。

顧知許跟程東洋兩人不約而同地落實了“食不言寝不語”的原則，目不斜視，認真吃飯。

陳小雨沒得到回應，漸漸地也把全副精力用在吃飯上面。

等吃得差不多了，程東洋才終于再度開口，“小雨，吃完飯我帶你去找房子。”

陳小雨剛把一大口飯刨進嘴裏，還來不及咽下去，聞言含糊不清地回道：“不用不用，我跟你們住一起就好了，不用浪費那個錢。”

程東洋皺着眉頭，“不方便。”

“怎麽會不方便？”陳小雨費力把飯咽下去，“我聽大姨說你們是一室一廳，那不就是兩間房子嗎？我跟嫂子住裏面，洋洋哥你住客廳，哪裏用得着出去住啊！”

程母未出嫁前在家中排行老大，陳小雨口中的大姨指的就是她。

顧知許擡起頭，默默地看了程東洋一眼。很多話他可以說，她卻不可以。

但是她真想告訴他，這還只是冰山一角。

根據之前的種種表現，她相信程東洋一定能夠妥善處理。其實，就算不那麽妥帖，她也會站在他的立場，去理解和接受。

所以，她只要夫唱婦随就可以了。

程東洋沒有多做解釋，只是再次堅決地拒絕了，并表示會幫她租好房子。

陳小雨完全不能接受，滿臉委屈地嚷嚷道：“洋洋哥，你這是不想管我嗎？我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你不管我，我怎麽辦啊？”

“我又沒有錢，一個人住在外面，吃什麽喝什麽啊？而且我也沒有換洗的衣服，本來想說你幫我買兩套的，實在不行嫂子的衣服借兩身給我穿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