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與子偕老

孟老太太攜着顧知許的手，笑得十分開懷，“看到你們，就想起我們年輕的時候，年輕真好！走吧，我給你們做了糕點，我們去玻璃屋曬太陽，吃點心，喝咖啡。”

玻璃屋就在離大門不遠處，屋形狹長，一面臨路，低矮的花卉開得絢爛，黑色的鳳尾蝶在粉色的番石榴中來回翩跹；一面臨着半坡，青翠的闊葉樹迎風招展，幾只不怕人的小松鼠來回跳躍。屋內幾副鐵制的歐式花藝桌椅，其中一張桌子上已經擺上了誘人的點心。

孟老太太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吃點心，孟老爺子含笑看着孟老太太，也坐下來，跟他們聊天。

孟老爺子十分健談，讓顧知許驚訝的是，在外人面前一向惜言如金的程東洋竟也聊得十分投入，兩人俨然一對很合得來的忘年交。顧知許聽他們從當地的風土人情聊到宗教信仰，從宗教信仰聊到商業運作，從商業運作聊到人生哲學，從人生哲學聊到莊園的創建過程……

顧知許終于忍不住插嘴問道：“你們是怎麽想到創建這個莊園的呢？”

孟老爺子爽朗一笑，側頭去看孟老太太，孟老太太瞅他一眼，他才回頭，笑着說道：“我小的時候，家裏很窮。窮到什麽程度呢？就是七歲了，才第一次穿上鞋。二十多歲的時候，我去了美國，認識了我的太太，然後結婚生子。那時候還是很窮，所以我就瘋狂地想要賺錢，賺很多錢。一直到十年前，我們也賺了一些錢了，回過頭去看過去的幾十年，突然覺得我們應該去做一些更有價值的事情。于是，我們來到雲南，開始扶貧、義務教英語、了解并傳播佛教，也開始創建這個莊園。要說建這個莊園的初衷，其實是因為我的太太，她特別喜歡色彩鮮亮的東西。我們結婚四十多年，我一直忙于奔波，現在終于停下來了，就想給她建造這麽一個地方，可以讓她每天都能看到各種各樣的色彩。”

顧知許注意到，孟老爺子說這話的時候，眼底有一種名叫愛情的光芒流轉，而孟老太太，則一直溫柔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翹，恍惚中竟有一種小女兒的嬌态。

她忍不住贊嘆：“你們的感情可真好，好浪漫啊！”

孟老太太笑得溫柔大方，“在美國街頭，哪怕是七八十歲的夫婦，依然可以手拉着手，當街擁吻。他們不服老，從未讓歲月帶走自己的天真。”

顧知許聽孟老太太娓娓道來，忍不住擡頭去看程東洋，卻發現程東洋也正溫柔地看着她。

晚些時候，顧知許拿出一個本子，開始認真地記錄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偶爾想不到合适的表達，便側頭咬着筆頭，盯着路邊的花草細細地想。

程東洋見狀，無奈笑道：“知知，你這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句歌詞，‘徒勞無功想把每朵浪花記清。’”

顧知許苦惱地撅起小嘴，“可是這裏的一切真的太美太好，我舍不得遺忘嘛！”

程東洋笑道：“那也不用事無巨細，大致寫一寫，以後我幫你一起回憶。”

顧知許不理他，冥思苦想許久，終于想到了一個合适的詞語，又低下頭去，認真書寫。

程東洋見狀，強制收走了她手中的紙筆，拉着她往外走，“走啦，帶你見幾個朋友！”

顧知許沒想到，程東洋口中的朋友，竟然是這樣一群有趣的人。

一個開客棧的小小的女生，心中潛藏着随時都會迸發而出的精力和熱情，眼睛明亮有神，滿滿的都是對生活的向往和熱愛。

一對經營琴行的音樂青年，愛音樂愛自由，曾經不帶分文，花了一年的時間，一路賣唱到西藏。

一個開酒吧的廚子，據聞他以前開飯店時，不請任何人，一個人忙裏忙外，經常拎着菜刀從廚房闖出來跟客人吵架，竟以此闖出了名氣，慕名而來者絡繹不絕。

還有一個愛講故事的漂亮姑娘，拉着顧知許就開始講一個讓人唏噓不已的愛情故事。

于是，在這個陽光細碎清風襲人的傍晚，一群人坐在球場的看臺上，彈着吉他唱着歌，遠處的洱海和海岸線上的白色民居，都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不時有學生經過，與吉他手熱情地打招呼，或者幹脆坐下來，一起唱歌、拍鼓。

夜色降臨，蒼山頂上的霧霭漸漸重了起來，變成濃厚的煙灰色。兩個人手牽着手，走在大理古城街頭，不時小酌兩口當地特産的玫瑰花酒。顧知許忍不住感嘆，“這樣的生活可真精彩！東洋，你是怎麽認識他們的？”

程東洋回道：“大學的時候來這邊支教認識的。”

“哇，你還來雲南支教過！孟老夫婦也是你在支教的時候認識的嗎？”

“嗯。”

“他們一點都不像七十多歲的人，好羨慕他們呀。我們也能跟他們一樣就好了。”

“我們一定會的。知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程東洋的聲音低沉婉轉，說話間與顧知許十指緊扣，然後俯身壓下，将這一句美好的誓言銘刻在玫瑰與酒的醇香之中。

許久之後，程東洋終于舍得結束了這個纏綿的熱吻，低頭看着懷中臉色酡紅的仁兒，聲音沙啞醇厚，“知知，我們也在熱鬧的街頭熱吻了。蒼山洱海為證，我與你攜手白頭，快樂終老。”

顧知許的眼中映着街頭的燈火，如同映着滿天繁星，她仰頭望着他，輕聲附和，“攜手白頭，快樂終老。”

接下來的兩天，他們逛古城，爬蒼山，游洱海，還去參觀了一個美麗的玫瑰園，快樂又逍遙。

晚上，顧知許被打發出去拿拖鞋，等回到房間的時候，卻發現房中彌漫着一股醉人的玫瑰花香。

“知知，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