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鎖文 (9)
手,而她成了一個吉祥物??
好吧,其實成為一個吉祥物她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這是她自己作的,但是能不能麻煩你們考慮一下這只吉祥物現在基本處于瞎了的狀态啊?
想到這,她努力眯了眯眼睛,試圖将眼前的景物看得更清楚一些,但是很遺憾,在這種灰蒙蒙的光線下,她不管怎麽努力好像都只能看見頭套裏交錯的線頭。
“……”
謝遲憑着記憶往自己的右手邊看了眼,那裏應該站着俞楊。
“怎麽?”他注意到她注視的視線,轉過頭來問了句。
“說吧,怎麽才能讓我離開這個跑道?”
她終于憋不住地開口,聲音都是啞的,原本有些軟糯的嗓音帶上點沙沙的質感,就像是帶上了個小鈎子一樣,勾的他心裏莫名一緊。
他輕滾了一下喉結,強行壓下心緒俯身在她耳邊道:“為什麽要離開這個跑道,你可是我們班的吉祥物。”
謝遲整個人都被他的理所當然驚呆了,“可是我看不見啊!”
俞楊感受到她語氣裏的崩潰,想到此時頭套裏某人的神情,嘴角也不由得勾起。
“誰要你看見了?”
他問。
“???”
謝遲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自己的手再次被他握住了。
他這回攥得很緊,節骨分明的大手覆在她的熊掌上,不斷有熱氣透過柔暖的棉花傳來,帶着她的手也熱了起來。
“相信我,我不會讓你摔倒的。”
他這麽說道,不是平時吊兒郎當什麽都不在乎的語氣,鄭重的,帶點承諾的意味,就像是在尋求她的信任一樣。
而此時,不遠處的主席臺上也傳來了主持人的聲音。
“現在朝我們走來的是高一三班的方陣……”
“走吧。”
他輕笑一聲,牽着她往前面走去。
第一反應
而此時,林牧洵正在主席臺上,旁邊站着何遇,等會校長講話結束後,他倆要分別作為學生代表和運動員代表致辭。
別問何遇那個跑四百都和幾千米馬拉松一樣的身體是怎麽當上運動員代表的,問就是全校的體育委員都沒空,他又剛好又在全國計算機聯賽上給學校争光了。
“校長還真是生怕別人不知道我們學校有你一樣,讓你去當運動員代表,說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他低頭看了眼那稿子,嘴上卻還在不留餘力地調侃着某人。
“你不知道外面學校都說咱倆是一中校長的親兒子嗎?”
何遇不在意地笑笑,垂眸看向下邊的操場 ,“是不是三班的方陣要來了?”
林牧洵動作一頓,雖然知道小家夥不會穿着漢服出現在方陣前了,但還是鬼使神差地往下看了眼。
——也不知道她穿上那件大紅色的漢服,挽上發髻會是什麽樣子,大概會更好看吧?畢竟她本就生得好看。
“怎麽看着三班方陣上那個人有些眼熟?”
耳邊傳來何遇有些疑惑的聲音,“這不是我妹嗎?你們……?”
“阿遲身體不好。”
他随口答了句,要回去繼續看稿時,就聽見了何遇更加迷茫的聲音。
“那為什麽俞楊也在?這也是你們說好的??”
不,這個沒說好。
他戴上眼鏡,又往跑道上看了一眼。
這一看,眉頭也倏地皺起。
那倆個莫名其妙的身影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他沉默幾秒,視線本能地落在那只被俞楊牽着的熊本熊上。
“哎,我妹妹穿這裙子還挺好看的,有幾分女孩子的樣了。”
何遇趴在欄杆上勾了勾嘴角,想暗罵一句林牧洵這貨不識好歹,結果話說出去半天了都沒有回音,于是他便有些奇怪地轉了下頭,正巧看見他看着下面那只熊本出神的樣子。
“你在看什麽?”
“熊。”
他這麽答了句,扶着欄杆的手上隐隐有青筋浮現。
何遇卻沒有感受到他情緒裏的異常,只是繼續看着跑道上那道紅色的身影若有所思道:“熊有什麽好看的?”
明明他妹妹更好看,不懂風情的家夥,真是白瞎了葉子魚這麽些年的喜歡了。
“那是我的熊。”
“啊?”
“我說,”他磨了磨後槽牙,眼裏也燃起了幾分怒火,“那是我的熊。”
“……”
— — — — — — — — — — — — — — — — — — — —
操場另一邊的謝遲卻不知道某人的醋壇子已經翻了,她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關心,就比如這個該死的頭套。
“不是,你到底是卡的有多緊啊,這怎麽還——掰不走——呢?”
俞楊有心用蠻力幫她解脫出來,可是又怕會弄疼她,于是只能拿起旁邊的剪子道:“我直接從左邊幫你割開,你盡量往右邊靠知道沒有?”
謝遲想了想,還是擡頭道:“可是這樣子不就無法複原了?”
“是你的頭重要,還是這只熊的腦袋重要?
他有些無語,也懶得和她糾結,看準了位置後就直接下剪刀割了起來。
“……”
謝遲默默聽着耳邊的布料的撕裂聲,身上莫名就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聽着就像是一把刀在她耳邊割來割去的。
她想起方才那個舉着刀的女孩,下意識地打了個寒顫。
“怎麽了?”
俞楊停下手中的動作,“剛剛怎麽抖了下?”
“呃,沒什麽,我可能是有些怕這種聲音吧。”
俞楊點點頭,也沒回答,只是繼續掏開棉花道:“還記得那天我氣沖沖地摔門走了嗎?”
“嗯?嗯……”
謝遲愣愣地應了聲,不明白他為什麽要突然提起這事。
“我只是搞不懂,你為什麽每次出事,第一個反應都是沉默,第二個反應就是淡定,第三個反應就是林牧洵呢?”
“……”
“好像全世界都只有林牧洵能夠贏得你的信任,能夠換得你的情緒波動,”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剪開最後一層布料,“怎麽?青梅竹馬就是比我們這些後面來的好嗎?”
“林牧洵他……”
謝遲想要擡頭解釋,卻發現左邊的布料被一雙大手扯開了,有光絲絲縷縷地從那個裂隙透進來,她眯了眯眼,看向那光,正好在光芒的盡頭中和那雙帶着笑意的眸子對視。
“等一下啊,你往那邊躲躲。”
他将手按在裏面的布料上,另一手抓住外邊突出來的鼻子,而後一使勁把頭套直接提了起來。
謝遲下意識地擡手擋了下自己的眼睛,等到眼睛仍逐漸适應這光後,她才轉頭看了眼那個已經被戳得不成樣的頭套。
——和這頭套一起卡了一個上午,驟然分開還怪不習慣的。
“怎麽?還戴上瘾了?”
俞楊随手把那個頭套扔到一邊,又似笑非笑地在她面前坐下,“現在我們可以繼續讨論剛剛那個問題了。”
“不是我不告訴你,是有些東西不能和你說。”
“什麽事情是不能和我說的?”他雙手交握着,眼裏的笑意更深,“關于十年前,你莫名其妙離開蘇淮的那件事情嗎?”
謝遲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為什麽這個他也知道?
她是不是要重新考慮一下俞楊到底是什麽人了?
“不要這麽驚訝,我不會害你。”俞楊伸手按住要離開的她。
“——老實說,我第一次知道你是誰的時候也驚訝了一下,畢竟在我印象裏,那種身份的好像大多都嬌蠻任性,很少看見你這樣內向怕人的樣子。”
謝遲垂下眼睫,沉默。
“……”
俞楊嘴角一沉,眼裏的光也慢慢黯了下去。
“好吧,我知道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樣的爛人,偶爾也有不會傷害人的時候。”
“我只是希望你多少相信我一點而已,不求像相信那個混蛋一樣,至少不要像現在這樣選擇沉默。”
他輕笑一聲,起身站起,卻在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被拽住了袖子。
“俞楊,你能,”她頓了頓,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擡頭道,“你能告訴我是誰和你說的這些嗎?這對我來說很重要。”
俞楊皺了下眉:“你……”
難道不知道嗎?
但這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卻被某人熟悉的大喊大叫聲打斷了。
“俞楊——!!”
俞楊有些頭疼地看了眼對面操場上那個歡脫的紅色身影。
“幹嘛?”
話音未落,他就看見那個身影又一臉興奮地朝他倆蹦跶了過來。
“你們在這幹嘛?背着大家聊什麽呢?”
葉子魚的目光在他們倆之間繞了個來回,又意味深長地定格在那只拽着俞楊袖子的手上。
“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呀?”
她這麽賤兮兮地說了句,然後下一秒就被俞楊錘了下腦袋。
“說正事。”
“不是,你對我就不能和對謝遲一樣溫柔一點嗎?”
葉子魚不滿地摸了下腦袋,卻很快被他瞪了回來。
“溫柔是給人看的,不是給你看的。”他毫不留情地回怼。
“我怎麽覺得你在罵我??”
“沒有,我只是在闡述事實而已。”
“俞楊你,我好心來告訴你比賽要開始了,你就這麽對我?!”
謝遲看着又吵起來的他倆,有些無奈地往後退了幾步,本來是不想打擾他倆吵架的,卻意外撞進了一個熟悉的懷裏。
她愣了下,有些詫異地回眸,“你不是……”
“不是應該在上面背稿子?”
他笑着歪了歪腦袋,順便把自己想問的話也一并說了出來,“我倒是想問問你,不是說把位置讓給了葉子魚,怎麽還順便成了吉祥物了呢?”
“呃,你聽我解釋,這是一個很複雜的過程……”
她還想說什麽,卻被他伸手堵住了嘴。
“既然很複雜的話那我們可以慢慢講,”他嘴角一勾,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來,“早飯吃了麽?”
謝遲搖頭。
別說吃早飯了,她剛剛一到學校就被推進了衛生間,完了就被葉子魚堵住了,最後——算了不說了,想想就很難過。
“那走吧。”
“……??”
謝遲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牽着手拽走了。
“不,不是,林牧洵你要帶我去哪裏啊?”
“去吃早飯啊,不然你又低血糖暈倒怎麽辦?”他答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玩偶服還沒脫——”
“沒事我又不嫌棄。”
“……”
— — — — — — — — — — — — — — — — — — — —
等俞楊和葉子魚吵完回頭的時候,面對的就是一個空空如也,只留下了一個熊頭的大本營。
“……”
俞楊和那頭套上的死魚眼對視了幾秒,突然就覺得自己心态有點崩,不是,他剛剛放在的人呢?那麽大的一個人呢??
他的目光四處搜索了下,最後停留在不遠處那個穿格子衫戴黑框眼鏡的男生身上。
“哎,葉子魚,那是不是你哥?”
他用胳膊肘支棱了幾下身邊的葉子魚。
“哈?何遇?別開玩笑了,他現在不是應該和林神一起在主席臺——”
葉子魚擡眸看了眼,心态也崩了,“何遇??!”
“叫哥。”
何遇推了推眼鏡,仍是不緊不慢的模樣。
“你怎麽來了?你現在不是應該在主席臺嗎?”
她不說這話還好,一說何遇就直想翻白眼——因為啥,能讓林牧洵失控到連稿子都懶得念,直接壓縮成三句話,匆匆念完就跑下臺找人的還能有誰?
“我就不懂了,他那寶貝在學校裏能丢了還是怎麽,至于麽?”他擡了擡眼鏡,有些無語地嘟囔了句。
“啊?你說啥?我剛剛沒聽清。”
葉子魚想湊近聽得更仔細一些,卻被何遇毫不留情地撥到了一邊。
“俞楊是吧,林牧洵讓我轉告你一句話。”
“什麽?”
俞楊看了眼他,心裏也有些煩躁起來。
“他叫我和你說,有些事不是你該知道的,不要多問,不管你信不信,這是為你好。”
“哦對了,他還叫我告訴你,你永遠也不會成為他。”
“……”
一直死死攥住的拳頭突然松開了。
俞楊輕笑一聲,算是承認了。
他的确沒法成為他,尤其是在謝遲的心裏。
但是吧,如果看不見希望就選擇向混蛋認輸的話,那他也就不是俞楊了。
林牧洵?
在衆目睽睽之下穿着玩偶服和校園男神一起吃飯是什麽感受?
謝遲默默咽下一口奶茶。
大概是,想把頭套找回來再戴一會兒的感受……吧。
至少比起在這接受目光淩遲好。
“怎麽不吃?”
他擡眸掃了眼她手邊還剩下大半的奶茶,“不愛吃嗎?我記得你以前除了番茄,就喜歡喝奶茶了。”
“不是,”謝遲有些洩氣地把奶茶推到另一邊,“我只是不習慣被這麽多人盯着吃飯。”
何止不習慣,對她這種在英語課上起來讀個句子都會面紅耳赤的人來說,現在這種情況早已遠遠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
機子負荷過大就會死機,謝遲承受不住就會死人。
呃——是大腦罷工拒絕進食。
“……”林牧洵沒回答,只是笑着将奶茶又放在了她的面前:“總是要習慣的。”
謝遲沒回答,只是就那麽盯着他,帶着點心虛,還帶着點做錯事後的讨好。
“怎麽了?”他有些無奈地放下手中的手,“從剛剛開始就是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牧洵……俞楊他……知道了。”
林牧洵一愣,随即又被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逗彎了嘴角。
“他知道什麽了?”
“他說,他知道我十年前莫名離開蘇淮的那件事情。”
“你是不是傻,你被他诓了。”
他有些無奈地伸手敲了下她的額頭,又驚起旁邊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
謝遲卻沒心思理這些目光,她只是看見林牧洵的眼睛。
——沒有生氣,沒有波動,沒有瞳孔地震,什麽都沒有,平靜的不能再平靜了。
好吧,看起來她真的被騙了。
俞楊這個混蛋,最開始一直瞞着她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來诓她的話。
她磨了磨後槽牙,但随即又想起自己好像是沒資格說這話。
“可,可是他為什麽會知道我十年前離開了蘇淮呢。”
畢竟,看她爸爸媽媽還有林牧洵那副緊張的樣子,這事的保密等級應該是很高的吧。
而且先不說她爸和林牧洵,她媽那種對敵人如同秋風掃落葉一樣的無情程度她還是有幸見過幾回的。
那絕對是能往死裏整就往死裏整,死不了就天天膈應着你,要是再膈應不了就直接拉黑無視——就比如林牧洵。
這麽說來,俞楊不會被她媽媽盯上吧?他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啊啊啊,所以說他沒事問那麽多幹嘛啊!
“他不會有危險的,你媽那人雖然無聊,但也沒有無聊到要堵着幽幽衆口的地步。”
“嗯?等等,你剛剛是不是又罵我媽了?”謝遲驟然回神。
“……”
這孩子聽話都不聽完整,只聽關鍵詞的嗎?
林牧洵長嘆一聲,拿出講數學題的态度低聲講解道:“俞楊說的那事,圈子裏的人都知道,畢竟謝家和林家雖然能合力掩蓋住當年的真相,但是沒能力讓一個六歲的孩子憑空在衆人眼裏消失。”
“所以他只是拿一個已知的事實去诓一個未知的答案,反正這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明白了麽?”
“哦——”
謝遲拖長了音調,而後急轉彎一般突然探身道:“所以你們當年掩蓋的是什麽?”
“……”
林牧洵有些無奈地對上她充滿求知欲的眼睛,“我們說好了的。”
“我知道嘛,我就是想吓吓你,萬一就這麽被我吓出來了呢?”
她有些頹然地倒了回去。
“我還沒那麽脆弱。”
他輕笑一聲,可那點笑意又很快在她低頭吃飯的時候湮滅了下去。
拿一樁已知的事實去诓一個未知的答案啊——
雖然沒诓到,但也說明他對此事有了興趣不是麽?
他單手輕輕敲了幾下桌面,腦海裏又浮現出前幾天李默放在他面前的那份報告來。
一個原本游離于事件之外的人,也因為那份報告和她有了莫名的牽扯。
想不通。
他有些疲憊地摘下眼鏡看了眼對面的小家夥,她正在專心吃東西,見他擡頭便遞過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罷了。
反正他也只是想要她高興而已,是俞楊還是其它的誰又有什麽關系呢。
— — — — — — — — — — — — — — — — — — — —
“等會直接回班上,還是去操場?又或者——”
他看了眼如同幼兒學步般的謝遲,嘴角一勾,眼底也染上了點笑意,“先回去把玩偶服脫了?”
謝遲瞥他一眼,又低頭提了提玩偶服的下擺,确認重心穩住後才擡頭不服氣道:“我剛剛走路會摔,只是因為這個玩偶服太寬了而已。”
“那再之前你頭卡住那事呢?”
“……”
他眨眨眼,很識相地換回了剛剛那個話題,“你真的不回班,換個衣服嗎?”
“我也想啊,可是俞楊說我既然是吉祥物了,等會我就得去給他加油,偏偏他還是第一個比賽的……”
謝遲有些委屈地擦了下腦門上的細汗——她現在算是體會到那些穿着玩偶服在街上發傳單人的痛苦了,這玩意不僅重還厚實,随便走倆下就在大冷天裏出了一身的汗,冷風一吹還涼嗖嗖的。
腦袋旁适時的出現了一張紙巾,謝遲愣了下,有些詫異地接過。
“林牧洵,你的口袋裏是不是有一個百寶箱啊?”
怎麽什麽東西都能變出來。
“……那還不是遇到了一個很麻煩的人。”
他還想說什麽,卻被頭頂上的廣播聲打斷了。
“請高一三班的俞楊同學速來主席臺上領獎!重複,請高一三班的俞楊同學速來主席臺上領獎!”
……
三次重播後,操場上又再次恢複了方才的喧鬧,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就像剛剛那則廣播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看起來你好像不用去給俞楊加油了。”
林牧洵低頭沖她挑了挑眉。
謝遲點點頭,但又總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到底是哪裏不太對勁呢?
“阿遲?”
“嗯?嗯,在!”謝遲擡頭看他,眼裏還帶着點剛回神的渙散,“怎,怎麽了?”
“不去換衣服?再這樣下去要感冒了。”
“啊……哦,對,你在這等我一下,我就去脫一下衣服很快回來。”
“你慢點跑,別摔了。”
他站在後面囑咐了一句,直到看見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再也看不到這邊的情況後才伸出了一直藏在背後的手。
那雙原本溫潤如玉的手上早已青筋盡顯,猙獰的血管爬上手臂,就像是他心中瘋狂生長的憤怒和嫉妒一樣。
俞楊,又是俞楊。
— — — — — — — — — — — — — — — — — — — —
謝遲沒想到的是,她那點不好的預感在換完衣服後便再次變成了現實。
咦,她為什麽要說再次?
算了,現在不是管這事的時候。
她急急忙忙地沖到樓下張望了幾眼,見林牧洵還好好地立在原地等她後才放下心來。
可是,剛剛那聲尖叫聲——
她跑到林牧洵的身邊,憂心忡忡地問:“林牧洵,你剛剛有沒有聽見人的喊叫聲?”
“我覺得可能是剛剛我在廁所幻聽了,可麽那聲音怎麽那麽像葉子魚的呢?”
“……”
他沒說話,只是昂了昂頭,示意她往前面看。
謝遲一臉疑惑地望過去,只看見剛剛還空無一人的中庭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擠滿了人,人聲嘈雜地混雜在一處,讓人看不清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怎麽了?”
謝遲對剛剛那聲尖叫還是很在意,便想墊腳看一眼那邊到底出了什麽事,沒想到剛昂起頭就被身邊的人按了回去。
“是俞楊,他和人打架了。”
不帶絲毫起伏的聲線如同落雷般炸響在她的耳邊。
“打架?”
謝遲有些發懵地擡眸和他對視,打架這個詞離她實在太過遙遠,雖然入學至今聽不少人說過俞楊的那些光輝事跡,也親眼見過俞楊踹人的樣子,但那些在更深的相處後都被她選擇性的忽略了。
“——拳,拳拳到肉的那種嗎?”她結結巴巴地問了句,腦子裏仍然是懵的。
“……”
他想了想,還是伸手輕捂住了她的眼睛。
“別看了,很血腥的。”
“可是——”
“這一回就聽我的,算我求你好不好?”
耳邊傳來他近似哀求的聲音,謝遲從沒見過他這樣,吓得連掙紮的動作都停了。
可就在這時,不遠處的人群裏又突然爆發出了一陣如同困獸般的怒吼聲。
這回她聽得很清楚,是俞楊。
她知道她現在應該聽林牧洵的,不管怎麽樣,待在他身邊才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腦子就是莫名浮現出了半個小時前那人失望的目光。
“謝遲,不管你信不信,我這樣的爛人,偶爾也有不會傷害人的時候。”
那個被所有人都避之不及,視作洪水猛獸的人這麽一字一句的對她說道。
身體先于腦袋做出了反應,等謝遲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掙開林牧洵鑽進了人群裏。
入目是一片鮮血淋漓的紅。
那股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又裹住了她,胃裏不斷有酸水泛上來,她咽了下唾沫,強撐着探進去看了眼。
沒有俞楊,也沒有葉子魚,只有一大一小的倆具屍體。
腦袋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地錘了下,她有些難受地閉了閉眼,等到再睜開的時候,眼前的倆具貓屍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此前幻境裏那只血淋淋的大狗。
“你看見了嗎?”
“它是被你害死的哦。”
不,不是……
“不想承認嗎?真是個不合格的主人呢。”
不,不是,它不是我害死的,它是被你……
“那麽,在地府相遇前來做個最後的道別吧。”
一雙空洞的眸子驟然放大在她的眼前——是濕漉漉的深棕色,眼皮慫拉下來,眼裏還帶點讨好和喜歡。
腦海裏有什麽東西在炸裂,她痛苦地抱住了腦袋。
“co……cooki……”
“沒事了。”
在那雙節骨分明的手再次覆上眼睛的同時,那鋪天蓋地,仿佛能洗淨世間所有污穢的冷冽氣息也再次席卷了她。
于是那些幻覺都不見了,沒有濕漉漉的眼睛,也沒有奇怪的聲音,世界一片安靜,只剩下鼻尖若有若無的血腥味在隐隐提醒她剛剛發生過的事情。
“林牧洵?”
“嗯,我在。”
鑰匙
耳邊又傳來了一聲尖叫。
謝遲一怔,下意識的想扒拉開覆在眼睛上的手,卻被他以更大的力氣摁進了懷裏。
“是葉子魚……”
“嗯,我知道,不用擔心,何遇護着她呢。”
林牧洵看着眼前那血腥的場面,眸色愈發深沉。
——難怪她剛剛會再次産生幻覺,這場景和十年前的找到她時的那一幕實在是太相似了。
他薄唇微抿,面上也露出了幾分晦暗的神色。
然而被捂着眼睛的謝遲卻感受不到他此時情緒的崩盤,只是昂着頭疑惑道:“何遇?那俞楊呢?我剛剛聽見罵人的聲音了。”
沒有回答。
謝遲從的沉默中察覺到幾分不對,“到底發生什麽了?剛剛那倆具……是貓嗎?”
他默了默,有些不忍地低頭道:“裏面有一只是白手套,俞楊在處理,你還是不要看了。”
“……”
謝遲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腦海中又出現了那雙像大海一樣的藍眼睛。
“介紹一下,這是白手套,我之前在學校門口救下的貓。”
“治它可花了好大的功夫呢。”
“你看見那個假肢了嗎?是我親自用木頭做的,看起來和原本的腿很像吧?”
她想起那天少年将貓放在她面前時的眼神,清澈如水,黑白分明。
他應該是真得很喜歡白手套,也真得很喜歡那些小動物吧,所以才會逃學去賺錢給白手套做手術,才會時不時地跑到那個廢棄的廁所去喂貓。
她閉上眼,不敢再想。
“你在難過嗎?”
身後傳來林牧洵的聲音。
謝遲搖搖頭,但顫抖的眼睫還是暴露出她此刻的情緒。
“我只是有些心疼他,他真得很喜歡這些小動物。”
林牧洵點點頭,沉默幾秒後還是将頭輕輕靠在了她的肩膀上,同時雙臂也跟着收緊,将她牢牢鎖進了懷裏。
謝遲有些不明所以地轉了下腦袋,卻被他溫熱的鼻息吓得硬生生退了回來。
她好像被整個環住了——明明是在像兇案現場一樣的地方,她卻莫名在這周身環繞着的清冽氣息中察覺到了幾分……浪漫?
“林牧洵?”
她挺想回頭和他說她還沒有脆弱到看一個兇案現場,産生幾個幻覺就會倒下去的地步,但他卻先一步開口了。
“如果不想走的話,我們就不走了。”
“但如果那幻覺再回來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去吧。”
說罷,他便選擇了放手。
謝遲終于得以看見自己眼前那一片狼藉的慘象。
——最先映入眼簾的就是地上那倆灘鮮血淋漓的屍體,就躺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其中一只已經被混戰的人群踏成了血泥,另一只躺在花壇的角落裏,也是已經沒了聲息的樣子。
“……”
她不忍再看下去地将目光挪到了一旁混戰的人群上。
人很多,她看不見俞楊在哪兒,只能看出有倆班人在這裏打起來了,到處都是尖叫聲,辱罵聲,還有拳頭打在血肉上的悶響。
焦躁,陰郁,暴戾……
謝遲有些難受地閉了閉眼。
腦子裏像是有個人在拿着勺子在翻攪一樣,那些隐藏在記憶深處的片段被不斷地舀出來,又倒回去,無數的記憶碎片在她眼前炸裂,又和現實中的聲音混淆在一起,攪得她整個腦子都在嗡嗡的疼。
“聽說是武校的人來挑釁了。”
【你還記得我嗎?】
“武校?又是因為之前那件事情?”
【肯定不記得了吧,畢竟你被所有人衆星拱月般圍着,而我只是那地上的一灘爛泥而已。】
“不知道,聽他們說幾個人來了後就直接把貓扔在了那個校霸的面前,當時人就瘋了,幾個人拉都拉不開,最後打成了現在這個鬼樣子。”
“啧啧啧,教務處的人快來了吧?”
【也不知道我把你最喜歡的東西奪走時你還會不會是這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呢——】
“是啊,剛剛看見有人去叫教務處的人了。”
“哈,早就看那家夥不爽了,天天在學校裏耀武耀威的也不知道多厲害呢,惹那麽多禍,要不是家裏有點錢早就被勸退了吧……”
【要不是你後面有着謝家……】
“呸,廢物一樣的。”
【要不是你是一個病秧子,你真以為他會那麽讓着你?廢物一樣。】
我不是廢物……
你才是。
她想這麽沖他們怒吼,沖那些在旁邊說風涼話的人,沖那個一直在折磨她耳膜的聲音怒吼,可是發不出聲音,就像剛剛在頭套裏一樣,那種被全身的血液都順着喉管往上湧的窒息感又回來了。
她在害怕。
她居然在害怕一個莫名其妙,只存于自己腦海裏的聲音。
眼睛又被人覆上了。
身後傳來他發沉的聲音,“我都告訴你不要看了,非要逞能,看吧又出了一身的汗。”
“你現在強行沖上去又能幹什麽呢?是能幫他打架,還是能幫他去罵那些人,你連髒話都不會說……”
他越說越來氣,到最後竟變成了聲自嘲的笑。
“我剛剛就不該放開你。”
“……對不起,我只是想知道……”
謝遲抿抿唇,有些懊惱地靠進他的懷裏,“我沒想到這個幻覺會持續這麽久。”
明明平時都是呈碎片出現的,偏偏在這個時候變成了連續劇。
“而且俞楊也幫過我很多我很多的忙,我之前還瞞着他,現在白手套又……”
她心虛地補了句,雖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心虛。
“俞楊沒事。”
他頓了下,又道:“不過如果他再這樣子打下去的話,估計很快就有事了。”
“……??”
謝遲的疑問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她很快就聽到了旁邊傳來了另一夥人的怒罵聲。
為夥那個人的聲音她最熟悉了,剛剛才在主席臺上聽過。
“是校長?”她想起剛剛那個路人說得風涼話,有些疑惑地嘟囔了一聲:“不是說去找教導主任嗎?”
“嗯。”
他看着那一堆朝這裏撲來的保安皺了皺眉:“俞楊這回可能有麻煩了。”
“為什麽?這又不是他的錯,要是有人把傷害橘子,我也一定不會放過他們的啊。”
“這已經不是虐貓的事情了,在學校裏聚衆鬥毆,更別說——”
他将目光投向那些站在不遠處的領導,“更別說,還是在這樣一個各校領導都在的開幕式典禮之後。”
真是要讓俞楊去死啊。
他真是不由得懷疑起到底是誰要這麽搞他了。
俞憲的競争對手應該還不至于搞出這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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