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離開省城
司娓娓沉默了半晌。
陳氏還當是司娓娓不樂意,怯生生地又說。
“那,那要不就只當我沒說,娘子莫怪。”
司娓娓其實就是在震驚。
她帶着孔金順出來,也不是沒有讓他趁機給自己找個媳婦的意思。
畢竟他是村裏的治安副隊長,為村子辦事,挺積極的,村裏又沒有适齡的姑娘,孔金順如果不出村,那是注定一輩子要打光棍的,本來村子人口就少,目測可見的下一代,就算加上外來人口楊氏兩姐弟,那也是一個巴掌數得過來的。
村子再富裕,再發展,沒有人,一切都是空話。
在路上看到那些無家可歸的流民,有的為了一個餅子就能賣掉親生的孩子的,司娓娓雖然動容,卻也沒想過直接買女孩子回去。
如果村子裏有買來的媳婦了,那精神文明還怎麽搞?豈不是一夜之間回到了解放前?那不如大家也不要還保持着朝圩村,就像崔小強最開始吹的大話,各自去古代社會求生,看是能發家還是能當大老爺,各憑天命好了?
但村裏的光棍嘛,能剩下都是有原因的,孔金順人不懶,就是嘴笨腦子在某方面還有點愣。
這出來一個多月了,也沒見他主動出擊過。
不過瞎貓還能碰上死耗子,居然從天而降了一樁親事?
“不,不是,我沒說不成,就是想問問,你閨女多大啊?太小可不行。”
怎麽也得滿了十八吧?
嗯,大泰女子多是十六七歲出嫁的,那就最低也得是十七,相親一年,十八成親。
陳氏本來已經灰心,一聽這話頓時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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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虛歲了,再有兩月就十八周歲!”
要不是閨女大了,後夫能天天琢磨着嫁出去換彩禮嗎?
不過不是親爹心就狠,那尋的都是些什麽夫家?傻子,瘸腿兒,二婚帶兩孩子的……就為了圖個彩禮高!
“那我們可是外地人,過幾日就要回鄉去了,要是你閨女嫁過來,以後你們母女倆可就見不着了,你能舍得嗎?”
陳氏愣了下,抹了把臉,“只要她能過得好,見不見的也沒什麽。”
司娓娓輕輕點了下頭,“陳嬸子,既然這樣,我也給你說實話,孔小哥跟我和我兄長是同村的,也不是奴籍,只不過出來讨生活,我兄長雇他做事而已,等回了鄉,那還是同村的鄉鄰,孔小哥家裏還有爹娘……”
陳氏緊張地聽着,就聽司娓娓接着說,“你閨女要是真嫁過去,可是要跟老人一起過,照顧老人的。”
陳氏趕緊點頭,“那是自然,誰家成親了不是要孝敬老人的?我閨女性子強一點,可也不敢不孝啊。”
既然都說到這兒了,司娓娓就讓陳氏先等等,自己去問問看。
去問的結果不用想都知道。
陳氏眉眼下垂,嘴角耷拉,臉色臘黃,但做事說話很利索,不然就司娓娓去銀樓釣魚,也不可能配合得那樣巧妙了。
三人一開始都沒覺得陳氏的女兒能長得多好。
結果等一相親,才發現陳氏女兒還挺好看的,細眉細眼,皮膚也白一些,穿了件沒有補丁的半舊灰色褂子,明顯不大合身有點咣當。
激動得孔金順當場就結巴了。
臉色兒全程就一直紅着,只會把桌上的點心果盤往陳氏女兒那兒推,讓人家吃。
坐了二十來分鐘,司娓娓和王大軍充當着男方家長的角色,同陳氏一來一回打聽着情況。
王大軍笑呵呵的,“陳嫂子,我看孔小哥是樂意的,你問問你閨女同不同意,要是能相上,咱就趕緊過聘禮,寫婚書,我們這兩日就要啓程回鄉,日子趕得緊,要辦婚禮還得回鄉辦。”
王大軍這兩天扮客商也不是白扮的,靠着他相貌堂堂的外表,編出來的出海經歷,很是結交到了一些表面朋友,這窮人家的婚事禮俗,他也了解了不少。
像那些富商家的仆人成親,最簡單的就是主人随手一指,賞幾兩銀子,在自住的房裏買幾個酒菜,請請夥伴們就算是成了婚。而窮人家的閨女出嫁,就是一個小包袱坐上板車就完事,婚書什麽的,都是講究點的才寫呢。
陳氏聽到聘禮婚書,就激動得不行,趕緊拉着她女兒到沒人的地方,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回來就滿口子的表示同意。
王大軍也不玩虛的,拿出十五兩銀子。
“這十兩是聘禮,五兩銀子陳嫂子拿去給姑娘家添點用得着的,婚書咱一會就請人寫,明天你再把閨女送來,我們後天一早就啓程!您看這樣辦可行?”
陳氏登時喜出望外。
她住的水溝街,家家戶戶都是貧民,誰家的閨女出嫁最多能有五兩聘禮就了不得了,哪想得到未來女婿的主家出手這麽大方呢?
是,她一開始是瞧着這家客商是外洋來的,出手大方排場,他家那位小哥看着待遇也很不錯,就起了心思要給閨女尋個好去處,可真沒想到,意外之喜真不少。
頭一個就是孔小哥不是奴籍,跟這兩位客商是同村的,家裏還有房子有地,這掙了工錢回去過日子,豈不舒坦?
再一個有了這十兩聘禮,她那個後夫,是再也說不得什麽嘴了。
兩邊都同意,這寫婚書的事就簡單,王大軍找來了客棧林掌櫃當證婚人。
掌櫃的刷刷寫好了婚書,各人都在上頭按了手印。
在這大泰朝,孔金順就算是結了婚的人了!
“來來來,抽根煙……”
王大軍為隊裏的老大難解決了婚事,很成就感,把他舍不得抽的私藏煙都貢獻了出來,給掌櫃的發了一根。
林掌櫃接過了煙,又學着王大軍的樣子點着了,很快就掌握了這外洋來的煙卷的妙處。
“這般的好物,王大爺怎麽不帶回些來?”
他是知道王大軍他們從外洋帶回來稀罕好貨的,不過他是開店的,也沒那麽多的閑錢,所以就沒去多打聽。
“哈哈哈,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的,路上又容易受潮發黴,我做小本生意的,沒敢冒險,因此就沒敢帶,只留了一包自己用。”
王大軍是個老煙民,只是後來被媳婦罵得多了,因此才控制了些。
他家裏擱着兩條煙,穿越以後就沒地方買了,因此每吸一包都分外珍惜。
“今日多謝您幫忙,這個是一點心意,請掌櫃的莫要嫌棄才是。”
司娓娓則拿了個小木盒送給林掌櫃當謝禮。
林掌櫃也不推辭,笑呵呵的收下了。
這些天好多人都向他打聽這幾個外地客商。
不過聽說已經把好貨一股腦都出清給了荟彩樓就都歇了心思。
但他們手裏肯定還有那麽零星半點的好東西,就像剛才王客商給的那紙卷煙一樣。
他淡定地回到自己的屋裏,打開盒子一看。
原來是一朵珠花簪子!
但這珠花跟他見過的都不同,是用碎金剛石攢起來的,無論從哪一面看過去,都是閃閃發亮,耀眼得很!
這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啊!卻沒聽說那王客商拿出來賣。
林掌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他兒子也快要娶媳婦了,這個簪子就當聘禮,絕對體面又新奇!
司娓娓他們這回帶來的,也有幾個水鑽飾品。
目前大泰朝不流行鑽石,但也還是有的,稱為金鋼石,像水鑽這種假貨,是認不出來的。
如果把水鑽當真鑽賣,雖說人家發現不了,但這就傷人品了。
何況總共也沒幾個,還不如拿來送人情。
馬上就要榮登準新郎的孔金順看着放到自己面前來的木盒子。
“這是啥?”
他打開一看,“哦,頭花啊。我又不戴,給我這個做什麽?”
王大軍實在忍不住,就照他肩膀呼了一巴掌。
“蠢死你算了!你不戴,你未婚妻也不戴嗎?讨好女朋友都不會!”
孔金順這才恍然大悟,趕緊收了起來,“早說呀!”
司娓娓就咳了一聲,“孔金順同志,這媳婦我們是幫你張羅了,但以後怎麽樣就看你了,不懂得怎麽跟未婚妻相處就多跟王哥學學,要是你表現不好,媳婦半道跑了,我們可再不管了啊!咱村光棍又不是你一個。”
出城那天,行李貨物都放在馬車上,司娓娓趕車,陳氏的閨女周小蘭坐在旁邊,孔金順和王大軍就身背大刀跟在車兩邊。
城牆邊上的流民坐在道路兩邊,兩眼死死地盯着出城的隊伍,只要有哪夥人顯得軟弱一點,有機可趁,那絕對是被流民們一路跟着,到了城門官兵看不到的地方,再一擁而上搶劫一空,據說這幾個月以來,已經發生過不少類似的慘劇,但流民衆多,官兵們抓也抓不過來。
但司娓娓穿的是男裝,身材高挑,腰裏別着家夥,孔金順和王大軍兩人看上去更不像是吃素的,因此流民們只能盯着看着,卻不敢上前動手。
司娓娓一路上見的多了,這會已經不像剛開始那樣難受了,但還是覺得有那麽點負罪感。
他們這一隊人馬,一直走出二十多裏外,一個流民都見不着了,這才松了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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