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山雨欲來

臨河縣縣衙內。

岑先生手持戶籍名冊，正為三皇子做着概述。

“臨河縣早先有四千三百多戶，一萬六千多的人口，經此災荒，雖在省內各地都有舉措勸流民返鄉，又有在應祥縣解救共計五百二十三人，這五百二十三人雖并非都是五縣災民，但聽說來五縣墾荒落籍可領錢糧救濟，也都來了五縣，其中來到臨河縣的一百零七人，加上各處返鄉平民，如今共計有兩千六百零九人，救濟糧下發……”

三皇子認真地聽着，他以武功見長，對這些經濟政治并不擅長，幸虧有岑先生為他出謀劃策，讓他行事有章有法，不至于被皇後一系抓住把柄。

而之前突襲應祥縣王家就是一記神來之筆。

不但解救了五縣災民，收獲一波贊譽，最實惠的還是宰到了一頭大牛，銀子糧食不計其數，原本捉襟見肘的赈災物資一下子富裕起來，甚至還有許多可以落入三皇子私囊裏的。

銀子，糧食，還有不知道攢了多少年的鐵礦……

如果衛皇爺的兒子們都是一母所出，或者太子就是三皇子同父同母的兄長大皇子，那三皇子可能還不會動這個私心，但既然皇子之間分了派系，且明争暗鬥自從開國之始就不曾停過，那就不能怪他為自己打算了。

如今五縣受災，而臨河縣是災患始發之地，只餘下這麽點人，都沒有三皇子殿下帶來的兵馬多，但也是意料之內的事了。

但即使只有這麽點人，只要把救濟錢糧給到位，糧種農具也做一些幫扶，保證一方地界平安不亂，休養生息上幾年，也就慢慢緩過氣來了。

也得虧派來的是三皇子這位皇子欽差，身份在那兒，手下也有兵馬，一般官員不敢做的，他就敢，不然就靠着朝廷撥劃的那點赈災銀，五縣之亂可沒這麽容易就平定。

“殿下，聽說馮後一派已經彈劾了殿下殘害士紳，沽名釣譽……”

幸虧在行動之時，三殿下的奏章已經快馬送到了衛皇爺的案頭。

當然了，奏章是岑先生草拟，由三皇子抄寫了一遍的，岑先生長于公文，将豪強害民之各種故事鋪陳得有如身臨其境，憤慨之心油然而生。

衛皇爺起于行伍，肚子裏的墨水極其有限，他登基之後就曾經三令五申，公文和奏本都要言簡意赅，有事直白，結果群臣陰奉陽違，生怕寫得淺白了，顯得自己沒文化……

岑先生的行文，就特別對皇爺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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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三皇子根本沒給王家翻身的機會，直接以頑抗反叛拒不投降為名，将王家大小盡數誅殺。但那些珠寶玉器，違制珍奇等繳獲，卻全部送進了京城。

本來這些地方上的豪強就天高皇帝遠，膽大包天，生活奢侈無度，名副其實的土皇帝，家裏沒藏着些違制器物那是不可能的，這下送進京城，那就是鐵板釘釘，旁人挑不出三皇子的大錯來。

三皇子自然明白這一點，他對馮後一系拿他當靶子早就習慣了。

“随他們去，哪回他們說我的好，才叫怪事了呢。”

“但屬下只怕這些不過是幌子，馮後一系真正想做的，不過是瞞天過海，調虎離山……一月前，二皇子自請為國守關，皇爺封他為代王，聽說二皇子已經啓程就封，離開了京城。”

“二哥當慣了牆頭草，如今遠離京城，大概是想避開風口……”

“屬下卻猜着，二皇子這一番舉動，也許就有馮後的授意，這樣，就能名正言順地讓諸位皇子，遠離京城中心，再沒了競争的能耐。”

“先生是說，馮後其實是想也把我趕到封地去？”

二皇子雖不是嫡皇子，但身份也不算低，而且還是三皇子的兄長，如果二皇子都心甘情願地去代地，那如果分給三皇子一處差不多的邊遠封地，三皇子要是不樂意的話……

岑先生點點頭，“如今陛下身子骨健壯，未必原意看到諸位皇子相争，因此幹脆眼不見，心不煩，把幾位殿下分封出去，鎮守一方，很有可能。”

“當然了，他身邊肯定也會留一兩位皇子，大概就是大皇子和四皇子。”

就算衛皇爺是武夫得位，也少不了要搞一下平衡之術。

“那先生有什麽應對良策嗎？”

三皇子好不容易升級成了龍子龍孫，雖然京城裏有馮後一系排擠，但在京城離着皇爺近，一個消息靈通，辦事方便，二是叫皇爺有好事不要忘了自己這個三兒子。

可現在就封勢在必行的話，他也只好早做打算了。

“殿下不如自己先挑封地，請大殿下代為運作，自然心想事成……”

“岑先生的意思，不會是讓我選這南五縣吧？”

三皇子是打心底的不情願。

本來就不是什麽有好處的地方，再加上受了大災，五縣的人加起來都不到兩萬人，能有什麽發展前途？

“南五縣自然太少，若是加上應祥縣的話……”

三皇子聽得目光迸亮。

應祥縣好呀，不但沒受過災，還有那王家經營多年的鐵礦……

說王家想謀反絕沒冤枉他的，王家在深山裏拘禁了近六十名的工匠，日日不息地打造各種鐵器，又囤了大筆的糧食……也是王家實在沒有英武善戰長于謀劃的人物出來，不然當初也是衛家的一個勁敵。

“岑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封地要六縣，應祥縣是實際上的大頭，但對外，南五縣為主，應祥縣才是添頭？”

“殿下說得沒錯，殿下慈心仁厚，心憂幾縣受災百姓，所以才甘願長留在這裏，為百姓們休養生息盡最大的心力！”

三皇子已經連連點頭，“岑先生所言，甚合我意！”

午後時分，539工程指揮部小樓內走出一位年輕人。

年輕人的身上，挂的是藍色的卡，衛兵們知道這是539這個項目裏最基礎的一級。基本上每隔一個月，都可以輪休兩天。

因此年輕人刷卡出門，來到另一個區域的車庫，取出自己的車，一路就沿着國道朝高速開過去。

雖然他參與的項目是國家重點機密，極其富有挑戰性和想像力，他剛開始跟着導師進組的時候也激動得跟打了雞血一樣，恨不得一天24小時都泡在實驗室裏，完全不想外出輪休。

但自從上回回家給祖父過生日，途中偶遇之前在國外留學時候的同班女同學，一起去喝了杯咖啡，聊了個愉快的天，互相加了好友……

算算到今天已經三個月了，就靠着每月的輪休兩天，他終于脫單成功，有了一位落落大方的漂亮女朋友。

開車三個小時去女朋友的城市，路上打開微信，聽着她的語音留言，感覺旅程一點也不枯躁乏味。

女朋友人長得漂亮，又聰明優雅，家境還十分優越，她在國外工作了幾年就回國繼承家業，一家中等的外貿公司，她才接手幾年，就經營得業績上漲兩倍。

相比而言，雖然他是女友的同班同學，但長相普通，社交略差，唯一有亮點的是考試成績單……如果不是再次偶遇，他根本不敢想班花真的能當他的女朋友。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他跟女朋友聚少離多，會不會女朋友還另有別的船，所以他就玩過幾次休假的時候突然襲擊，給對方一個驚喜……最後發現是他想多了。

女朋友堂堂一個老總，不比他更閑，不約會的時間裏有數不清的文件和會議。

嗯，等這次項目再攻一關，他拿到長一點休假，就去向女友求婚，他上個月休假的時候就已經斥巨資訂了一款十萬塊的鑽戒準備求婚，這次應該就能拿到，而且不耽誤他的求婚大計。

珠寶店不愧是大牌子，訂制出來的效果比他想得還好。

兜裏揣着鑽戒，他抱着鮮花，來到女友的公司，餐廳約會浪漫求婚一條龍。

女友漂亮的大眼睛裏閃爍着愛意，她伸出修長白皙的手……她接受了！

接下來一切都是那般如夢似幻的美好，未婚妻的含蓄暗示，讓他美滋滋地到她家，兩人過了一個完美浪漫的夜晚……

第二天，未婚妻接到一個緊急電話，說是國外的一份合同出了問題，要緊急飛去處理。

他依依不舍地在機場送別了未婚妻。

不能過溫馨的二人世界，他一個人呆在這個城市也沒意思，他開着車就準備早點回去，準備多幹點活好為将來的婚假調休。

當他在高速檢查站被交警攔下的時候，他都沒覺得怎麽樣。還以為是一時太激動，在哪裏違了章……可等到被關進小黑屋，走進來的是特辦處的人之後，他這才心裏格登一下，感覺到了不對。

“我，我犯了什麽錯？”

系統內流傳着許多意志不堅定犯錯誤被帶走的故事。

他是打死也沒想到，他居然也會是其中的一員。

但他想來想去，他是真的沒做過違規出格的事啊！

除了他的女友……但他也是打算這次回來就打報告申請結婚的呀！

那幾位特辦處的人面無表情。

“你，嚴重洩露了國家機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