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意外（一）

R中語文、英語從第二年開始就是高考模式, 變化不大。但數學、理綜卻令同學全都有些懵了。幾科老師都在一個月內複習完前面知識點, 接着開始綜合, 難度比起高一高二明顯有了大幅提升。先從常見知識點的簡單組合入手，而後迅速過渡到了歷年真題級別。

第一次月考，大家十分慘烈。數學平均分75, 理綜平均分150，都只有滿分一半。

R中啓動一波“學籍轉移運動”。過去，安衆、錢厚這種關系戶的學籍都挂靠在分校, 不影響本部升學率。這回, 大約能上一本線的，學校允許遷到本部, 可以入檔。

而老師們都很關注的夏九嘉，總分720.5, 語文144，英語144.5, 數學145，理綜287。已經高于去年LL省理科狀元尹禮，第二沈曦, 總分710.5。

對于理科綜合卷子, 成天“你得病我得病”的生物老師先講題。他到教室門口發現沒帶卷子，叫住夏九嘉與沈曦：“去我辦公室，打開文件櫃，一邊是煙一邊是酒，卷子在中間, 去拿來。”

沈曦：“？？？”生物老師鋼鐵直男？抽煙喝酒？這麽不能以身作則？

出門看到化學老師“散打王”正教育他們班的學生。“散打王”對八班幾個男生說道：“這種關鍵時期，還把漫畫帶到班級！這次月考咱們第10！”說罷雙手一推，兩掌怼去，為首男生蹬蹬幾步，直接磕上身後窗臺，目測被打出三四米。

沈曦又是：“……”散打王好厲害，就是怕女生。

走進高三火箭班班主任的辦公室，嚯，視線焦點是對情侶加上雙方父母。

也被抓了……

沈曦看向小情侶的目光充滿同情。

他磨磨蹭蹭，一個櫃子開五分鐘，聽完故事。原來，男生十分聰明，然而家境不好，自尊心奇高，老發狂，用頭撞牆or用拳打牆。這回是與女友講話，女友沒應，他就覺得不受重視，打完自己打女友，于是東窗事發，戀情曝光。

一老頭子說明情況，希望家長配合拆散。對于“早戀”，R中目前政策是這樣：如果沒有過界行為，看老師自己——許多老師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因為吃力不讨好，除非戀愛影響到了分數。但，如果公開牽手、接吻，就不能無動于衷——學生自己不分，學校就找家長分。

沒有想到，男生父母十分高興，覺得女孩子特別好！

小老頭子：“……”有些家長不管甚至支持，那學校就真無計可施。

結果，一女老師聽不下去，“啪”地一聲拍桌站起，怒吼：“你兒子那個樣子，配得上嗎？！分手分手快點分手！小姑娘，高考結束再到這來，老師這裏很多好貨在等介紹！”

屋裏所有人：“……”

女生聽完，也覺得對，說：“我要分手。”男生自尊心超強，也說：“那就分手。”

于是，拆了。

夏九嘉輕輕嘆氣，捧起煙酒堆中純潔的理綜卷，轉身走出房間，再次覺得，十七八歲的人心智十分幼稚，只有沈曦與衆不同。

回到教室，學習委員孫天姝發下卷子，夏九嘉開始看題。

一共錯了三道。

物理最後一題最後一問，7分，最後一題倒數第一和第二個空，各占3分。他一邊思考一邊計算，一點點做，最後把這三道錯題都做出來了。

旁邊沈曦也在看題。

他理綜283。

錯了四個空。他做出一道，而後看着第二道，皺緊眉頭劃拉半天，感覺是真不會，翻面，又弄懂一道，再次停下筆尖，琢磨來琢磨去。

夏九嘉便湊過去，輕輕地道：“寶又不會做了……”

他知道他自己正在越來越瘋。竟連沈曦不會做題的“廢物”樣，都覺得可愛。越跟別人對比，越覺得自己家的可愛。

沈曦擡眸，微愣：“凍兒……”

夏九嘉抿唇一笑，問：“用不用我講講？”

沈曦說：“好。”

夏九嘉提起鉛筆，在沈曦卷子上寫：“粒子在電場中的時間t1等于……在磁場中的時間t2等于……總時間……然後再看這裏……”

沈曦抱着胳膊趴在桌上，露出兩只眼睛看身邊人，偶爾眼珠轉到眼角，掃一眼卷子上夏九嘉寫的公式、得數，很快就又重新落到對方臉上。

講完兩題，夏九嘉問：“明白了吧？”

“嗯。”

坐着的夏九嘉與趴着的沈曦對視幾秒，目光都非直視，然而情愫湧動。

“……”夏九嘉橫過鉛筆，兩手幾根手指捏着，從中間滑到兩端，又從兩端滑到中間。将鉛筆來回摸蹭幾遍以後，夏九嘉一手握着尾端，送到沈曦面前，在他雙唇中間一搭，讓他橫叼着。

“……”沈曦舌頭一卷，把筆送到兩排牙齒中間，咬住了，用舌尖舔舔。

夏九嘉又是一笑，将自己理綜卷子翻回前面。

此時此刻，他覺得幸福。才高三的第一次考便有720分，題也沒有十分簡單，他能看見很清晰的解答脈絡。同時，與沈曦的這場感情日漸篤深，去北京理所應當，而清北人都在步行距離以內，這很好。要知道，如果距離太遠，也許思念能讓感情更加厚重，然而共同話題卻會越來越少，到頭來仍不是好事。

…………

晚上回到寝室，夏九嘉照例讀中文英文書，接着洗澡，回來坐在破凳子上面順手刷刷微博，看看今天又發生了哪些大事。雖然政治不用再管，但對語文作文來說，如果能在論據當中應用時事也是一個非常增色的加分點。

他剛點進“熱搜”，便看到了一條：

“俄羅斯大巴墜海。”

他沒多想，直接點入，看到許多新聞、大V都在發博：

【【突發！俄羅斯旅游大巴墜海，大巴上有中國游客】9月17日下午，俄羅斯緊急情況部門通報，一輛大巴在×××××區墜海，車上共有36名游客。俄方正在全力搜救。目前，墜海大巴已被吊起，大部分乘客已經獲救，但不能确認全部平安。願虛驚！（記者××）】

【【最新進展：#俄羅斯大巴墜海# 7人死亡，7人失蹤[心碎]】9月17日下午，俄羅斯旅游大巴墜海，車上共有36名游客。當地時間16點40分，俄羅斯緊急情況部門表示，目前已有22人獲救，其中4人傷勢嚴重，7人死亡，7人失蹤。據悉，俄方直升機已經出動。】

【【最新進展：#俄羅斯大巴墜海# 死亡人數升至9人[蠟燭]。】截至目前，事故造成9人死亡，其中8人是中國公民，21人獲救，6人失蹤，其中5人執中國護照。目前，俄方已擴大搜救範圍。祈禱！】

這些都是過去兩個小時內的，而最近十幾分鐘，還有什麽：

【【視頻：#俄羅斯大巴墜海# 救援現場風急浪高】截至目前……視頻：××日報的秒拍視頻（記者××）】

【視頻：路過車輛手機拍下墜海影像！請戳……】

【一家三口去俄羅斯，夫妻獲救，女兒失蹤[流淚]。事故幸存者張××，在醫院講述經歷：事發時……】

【【速擴！親屬簽證綠色通道已經開啓】俄羅斯駐華大使館（北京）游客家屬求助熱線：（ 86）×××××××××；駐上海領事館：（ 86）……加急簽證所需材料：1.護照。2.親屬關系證明文件……】

【安全第一！收藏備用！196個國家地區應急電話……】

本來，夏九嘉并沒感覺這件事情與他有關，難過了一下下，祈禱了一下下，但是，忽然之間，他父親夏永和周五晚上的話便闖入了耳膜：“去北歐……不過一個東歐同事希望換換，早回兩天給他女兒過個生日……我想想。”

“……”應該不會有事，夏九嘉想：就算換了，也沒有事。旅行團那麽多，全國各地到處都有，不至于就那麽倒黴。

不過，安全起見，夏九嘉也還是點開“最近通話”，沒有看到未接來電，于是百度出來旅行社的號碼，打了兩遍，沒有人接。

“都快12點了，肯定下班了……”夏九嘉嘟囔着，然而心髒砰砰直跳，還是不太放心，又點進微信，用夏永和賬號密碼登錄上去。

夏永和的微信賬號是夏九嘉用QQ建的，他記性又好，因此記得賬號密碼，想忘都難。

登錄以後，他一眼便看到夏永和同事群裏在狂刷消息！！！

此時，群中正讨論辦法：

【張慶：老夏妹妹明天早上去辦簽證。】

【王鶴：不是……真不告訴老夏兒子啊？】

【張慶：不太清楚。老夏緊急聯絡人是他40多的妹妹。老夏妹妹意思是，老夏兒子高三，馬上高考，萬一……影響前途。沒事兒肯定最好，要是有事兒，家裏瞞瞞，先讓孩子學習完。】

【王鶴：我覺得不行……有點兒自以為是。】

【張慶：要是真搜不着，孩子知道不知道，沒多大區別……也不涉及最後一面，說句那啥的話，現在這個情況，真有萬一，就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何不晚點兒告訴呢。】

【王鶴：哎，我不說了。】

夏九嘉腦子“嗡”地一聲！

仿佛許多黃蜂在耳膜內振翅，嗡嗡嗡的，既煩，且痛。

出事的，竟然真是自己爸爸所帶的團！！！他爸爸就在大巴上！而且現在，在失蹤的六人當中！！！

手機屏幕上，群裏還在快速閃過信息：

【陶冶：事故原因是什麽呀？】

【張慶：據說是在橋上，咱們雇的戰鬥民族本地司機強行超車，結果發生碰撞。車禍之後，咱的旅游大巴翻過欄杆，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