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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彬吃了一驚,伸手去拉他,程小天賭氣地抽回手,躲到門邊去了。
“怎麽了?”居彬開口,依舊溫柔似水。
居彬越是溫和示弱,程小天就越是生氣,心口堵得慌,仿佛墜了一塊千斤重的石塊:“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居彬微怔了一下,沒有立刻做出回答。
程小天紅着眼睛看他:“在我聽音樂會的時候,故意不坐在有暖氣的車子裏,而是站在寒風裏。這次知道我喜歡跑到陽臺上看夜景,就故意站在風口,站在我的視線能達到的地方。”
居彬嘆了口氣:“沒那回事。”
“那是怎麽一回事?”
“音樂會那天嫌車子裏悶,所以出來透透氣。剛剛的話,我出來倒水……”
程小天紅着眼睛,用力瞪着他。
居彬說不下去了。
程小天說:“居彬你這個混蛋。”
程小天跑出來的時候只穿着單衣,居彬的大床房只有普通的空調,并且由于房間比較寬大的緣故,升溫很慢。程小天激動地說了一長串話,氣險些喘不上來,冷不防打了個噴嚏。
居彬趕緊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要給他披上,程小天別扭着不肯穿。
居彬只好強制地把他拉過來,手腕繞到身後,用力摩挲後頸。用食指指腹擦拭面頰上的淚水時,動作卻溫柔無比:“好好好,我是混蛋。”
程小天并不善于總結生活中的經驗技巧,做事情大部分時候憑感覺和意願。居彬管教他,大部分時候只要簡單地定規矩就好。程小天是軟骨頭,大部分時候都會照做,少數實在難以克制欲望的時候(比如面對垃圾食品時),被居彬盯着,也不會太過逾距。因此少有的記憶深刻的事情,就會記得很牢。
程小天剛剛與居彬同居的時候,每天都處在“終于睡到男神了”的極度興奮的狀态中,那大概是程小天最聽話懂事的一段時間,沒事就星星眼地粘人貓咪般圍着居彬腳邊打轉。後來時間久了,漸漸就有些得寸進尺,閑不住地竄頭冒尾,跑出去玩。
如果是普通的游戲廳還好,可程小天不知道被哪個狐朋狗友帶到了一家剛開的地下賭場去,原本只是玩吃角子老虎機,過過瘾就回來了。後來漸漸被教會了龍虎鬥、21點,竟然開始有夜不歸宿的情況出現。
發現的當天,居彬當機立斷,晚上親自帶程小天去了賭場。
程小天膽戰心驚地站在旁邊,看居彬面容冷峻地打電話叫來秘書,把成摞的現金鈔票兌換成籌碼,籌碼一把一把地砸在賭桌上。性感漂亮的女荷官喜出望外,殷勤備至,程小天站着,背後的冷汗卻一茬接一茬地冒了出來。
居彬容貌出衆,氣質不凡,過程中不斷有人上來搭讪,但居彬始終面無表情。
就這麽坐在座位上,巋然不動,從天黑坐到天亮。
期間滴米未進,唇色漸漸發白,卻還是坐着,面容冷淡地示意荷官發牌。
直到程小天終于忍受不了,哭着請求他停下,帶自己回家。
賭場環境喧嚣、塵土雜亂。程小天又驚又怕地站了一夜,回去後竟然病了一場。
所幸那次之後,程小天再也沒有沾過賭。
相比起接受懲罰來,居彬用他的錯來懲罰自己,更讓程小天感到恐懼。
海嘯的來臨總是無聲無息,一向溫和的人真的發起脾氣來才是最可怕的。
程小天縮在居彬懷裏,瘦小得可憐,一只胳膊幾乎就能将他環抱過來。
居彬聽他抽抽搭搭地,語無倫次地說什麽“用這種方式懲罰”之類的話,沒有說話,只是用力地撫摩着他的後腦勺。
觸感溫暖粗糙,程小天敏感地把他的手拉下來,仔細地用細嫩的手指觸摸:“你手上又長繭子了。”
“每天拿筆的人,哪個手上不長繭子的。”
程小天啞聲說:“明天開始,我去超市搬貨箱。”
居彬啼笑皆非:“你搬得動嗎。”
“或者去飯店刷盤子,去建築工地搬磚頭,怎樣都好……”
居彬慢慢地順着他後腦勺上的黑發摸:“為什麽突然這麽說。”
程小天憋紅了臉,好半天才小聲說:“這樣下去的話,總有一天會厭倦的吧。”
“什麽?”
“養着一個腦筋不好、什麽都不會做的、性格又任性的笨蛋……到底是為什麽呢……陳錦征說,你簡直跟慈善中心沒什麽區別。”
居彬聽見陳錦征的名字,眉毛一跳:“誰說沒什麽用的?”
程小天迷糊地看着他。
居彬笑得眼角彎彎:“知道家裏有一個世紀大米蟲要養,才能激勵着人更加努力工作啊。”
原本是覺得氣氛太沉悶,開玩笑的語氣講出來的。
程小天卻依舊郁郁不樂:“果然你也覺得我并沒有什麽值得喜歡的地方吧。”
居彬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說:“幾天之前,你父親給我打電話了。”
程小天擡起頭,睜圓了眼睛:“為什麽沒有讓我接呢。”
“我擔心你父親為你被辭退的事情憂慮,就沒有告訴他,”居彬頓了頓說,“電話給你的話,我不确定你會不會沒幾句話就和盤托出了。”
程小天羞愧地低下了頭:“我,我去找工作……”
居彬摸摸他的腦袋:“不過我覺得,這些事你自己來考慮就好,如果有想做的事情了就去做,不用有太多心理負擔。”
“就算失敗了也沒關系,我會一直在你背後的。”
氣氛太過溫情,程小天有些不好意思起起來,轉移話題道:“那個……聽陳錦征說,你們現在在和安晨合作?”
居彬頓了頓,語氣未變:“是啊,他是這場大秀的主秀,怎麽了?”
程小天說:“你知道的,我也沒什麽一技之長,想先去你們公司對面的咖啡館打工試試。明天……可不可以順便去你們公司看看安晨?”
居彬溫和地說:“當然可以,”又說,“其實我最近缺一個做雜事的助理,你要不要來試試?”
程小天不好意思地說:“我手笨嘴笨,那個我幹不來啦,萬一打擾到你工作就不好了。”
居彬定定地看着他,忽然靠近來,在他右眼眼皮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左手順勢沿着腰線向下撫摩。
程小天被他吻得臉頰通紅,害羞得差點找個地洞鑽進去,結結巴巴地說:“幹嘛……幹嘛突然這樣……”
居彬不再回答,笑了笑,翻了個身,把他壓在身下。
伸出手來,啪嗒把燈關了。房間裏漆黑一片,只有空調運作的聲音幹燥而持久地持續了一整夜。
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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