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夜已深,寝殿內,并肩躺在同一張床上的師徒二人呼吸均勻。
漆黑的暗夜中,琮容緩緩睜開雙眼,眸底一片清明,看起來像是從未入睡。琮一睡姿不好,大半個身子都壓在他身上,手臂越過他的雙肩,将他緊緊的圈了起來,生怕他跑了似的。琮容就着這個不大舒服的姿勢,伸手輕輕在琮一頸後一撫,琮一随之沉沉的陷入了夢境。
虞南山峰巒疊翠,連綿數百裏。夜裏,密林深處起了霧,濃稠的夜霧猶如實質一般,緩緩在半空流淌。漫漫清輝灑下來,好似被漫天濃霧吞噬了一般,半點兒星光都透不過來。寂靜可怖的深林,時不時傳來一陣猛獸的尖嘯聲,忽遠忽近,好似就貼在耳畔,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琮容見到慕容正時,他負手靜立于密林中,一襲黑衣仿佛與濃稠的夜霧融為了一體。
二人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四目相對,好半晌都沒人開口。簌簌北風卷起林中的落葉,沙沙作響,好似萬蟲噬心,氣氛越發詭異。
慕容正冷冷的嘲諷道:“你果真來了,看起來你那個小徒弟比想象中還要重要。重要到之前不管我怎麽挑釁,你都不應戰,而我才随便提了你那個小徒弟一句,你就來了。”
慕容正和大哥是生死之交,琮一的身世本不該瞞他,可大嫂囑咐過要保密,而琮一的身世更是關乎他的安全。如今,慕容正對他的怨恨,讓琮容根本無從和他坐下來好好談談。
念及此處,琮容未言一句,沉默的拔出謹思。
見狀,慕容正譏笑道:“還算你有些骨氣。”說罷,祭出佩劍,直沖琮容而來。
......
琮一五感相當敏銳,即便是睡着了,稍一有動靜,立刻就醒了。師父伸手撫他睡穴的時候,他都知道。只可惜,師父出手太快,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陷入了沉睡中。
琮一陷入了深度睡眠,但他心裏隐隐覺得必須要清醒過來,整個人就像是失足落入水中的旱鴨子,雙手雙腳被滑膩膩的水草死死地纏住,越掙紮越緊,而口鼻處似乎不斷有鹹澀的海水灌進來,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琮一終于掙脫了束縛,猛地睜開了雙眼,粗重的喘息聲回蕩在空蕩的寝殿內。
瞧見床邊沒了師父的影子,就連被窩都是冰涼一片,一向鎮定萬分的琮一不由得心慌起來,赤足奔下床,一聲聲呼喊着“師父”,焦急的讓人心疼。
寝殿很大,琮一瘋了般将寝殿翻了個底朝天,重明鳥被他吓得瑟縮在了角落裏,瞪大雙眼,驚恐的盯着他。
衣櫃裏,條案上,書架上......到處都有師父的物件,可殿內的空氣裏,卻沒有半分熟悉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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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師父不是沒有背着他,晚上偷偷出去除魔。但這一次,琮一莫名覺得心亂如麻,就好像師父就這般抛卻一切,包括他這個徒弟,自此憑空消失。
琮一的大腦幾乎無法思考,渾身散發着陰冷的氣息,讓人如墜地獄。琮一正要開門去尋師父,只聽窗邊發出一絲細微的聲響,緊接着一道暗影閃身而入。
琮一倏地回過頭去,只見師父面色煞白,額角冒着冷汗,颀長的身影越發顯得單薄,好似随時會被風吹走。晚風撩動他的衣角,點點猩紅潑灑在素白的衣袍上,好似皚皚白雪中綻放的一樹紅梅,透着詭異的妖豔。
琮容似乎沒想到琮一會在此時醒來,微怔的瞬間,氣息運行不暢,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琮一恍若大夢初醒,縱身飛掠而去,一伸手将搖搖欲墜的師父攬在了懷裏,“師父,你受傷了?”
見他幽深的眸子裏盡是擔憂之色,琮容強撐着精神搖了搖頭,“師父沒事,只是小傷。”
琮一心疼至極,二話不說單手攬住師父緊實的腰腹,掠至床邊,面對面盤腿而坐,運氣幫師父療傷。
為人療傷,靈力消耗巨甚,琮一即便是天縱奇才,真正入修仙一道的時間并不長,還達不到用自身功力為他人療傷的地步。琮容擔心他太過心急,強行為他療傷,會傷了自己,當場便要拒絕。
誰知,琮一似乎提前意識到了他的意圖,竟猛地調動全身靈力來束縛他。琮容一驚,制止他的心态越發急切起來,一開口,沙啞的嗓音緊繃至極,“琮一,快住手。”
琮一掌控着絕對的主動權,冷聲道:“師父若是不想我受傷的話,就乖乖聽話。”
聞言,琮容一噎,最終放棄了抵抗,任由他的靈力進入自己的經脈,一點一點流遍全身。微熱的暖流在奇經八脈緩緩行走,猶如戀人溫柔的手,漸漸安撫了琮容動蕩的血氣。
一盞茶的工夫,琮容的臉色再度紅潤起來,像春天的櫻花,白裏透粉,惹人憐愛。若是以前,琮一定會被師父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媚态,勾得心癢難耐,但這次,他的視線并未在師父身上停留,收勢起身,下床朝桌邊走去。
琮一是記仇的性子,卻很少這般隐忍不發,能當場尋仇的,就絕不會讓仇人多快活一日。琮容深深的望着他,見他似乎連背影都在生悶氣,自知理虧,語氣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琮一。”
琮一仍背對着師父,提着茶壺斟茶,默了片刻,才含糊不清的嗯了一聲。
看這樣子,琮一大概是氣得不輕。琮容安慰道:“師父的身體師父自己心裏有數,一點點兒小傷,不礙事的,養幾天就好了。何況,有你幫師父療傷,師父只會好得更快。”
說罷,琮容一瞬不瞬的注視着琮一的反應,誰知聽了他的解釋,琮一的背影似乎又落了一層秋霜。
琮一氣師父什麽都不肯告訴他,獨自承受一切,還把自己搞得渾身是傷。更讓琮一生氣的是,師父竟然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錯哪兒了,還企圖蒙混過關。
琮一有一搭沒一搭的轉悠着快要溢出來的茶盞,語氣冷淡的說道:“我只是師父撿來的徒弟,師父想要做什麽,我自然管不着,更沒有權利過問。”
聞言,琮容這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兒,除了擔心,琮一更氣自己對他緘口不言。但有些事,他并不希望琮一知道,更不希望琮一為他跟人拼命。過去的恩怨,他一個人面對就夠了。念及此處,琮容微微蹙了蹙眉心,主動認錯道:“這一次是師父不對,師父以後再也不封你睡穴了。”
琮一并不買賬,直言道:“不封我睡穴又有什麽用?師父住這間寝殿,我住另一間寝殿,師父想做什麽,還不是來去自由?就算是把我一個人扔到這地方,悄無聲息的離開,我恐怕都毫不知情,甚至還要從別人口中得知真相。”
琮一舉的例子太過極端,偏偏琮容又無從反駁自證,短暫的猶豫了一瞬,為表誠意,只得承諾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搬過來住,師父自願接受你的監督。”
作者有話要說:琮·套路王·一:終于可以繼續和師父睡一張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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