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蝴蝶

來人是一名身着玄色長裙的瘦高女子,那一身黑色,在這梅林中顯得格格不入,幾乎有些刺眼。

小魚認得此女。

她瘦得幾乎皮包骨頭,皮膚透出一種病态的蒼白,顴骨略高,眼睛裏透出尖銳的冷意,正是孫家的大小姐孫錦繡。

之前小魚跟着闵氏去清泉寺上香,遇到了孫家姐妹,當時這孫錦繡還在挖苦她三妹孫如意。

沒想到孫錦繡一出現,謝芳芝等人都跟見了鬼似的。

“她怎麽會來?”

“當真是晦氣的很。”

“還是趕緊走的好……免的染上晦氣。”

佐辛月身旁的丫鬟低聲道:“怎麽孫大小姐也來了,小姐,這……如何是好?”

佐辛月也皺着眉頭:“不知是誰發的帖子,我倒不記得有請她。”

她頓了頓,又淡淡道:“無妨,她如今這個樣,來這兒抛頭露面左不過是丢人現眼,還能掀出什麽浪花來?”

主仆二人沒有再多做停留,只看了一小會兒便折身走了。

孫錦繡就像絲毫聽不見衆女的竊竊私語聲,直接面無表情地往此處走過來。一見她走近,謝芳芝等人都跟給吓着似的,一下子竟都逃散開去。

小魚目瞪口呆:“你、你好厲害……”

孫錦繡還是頭一回聽見有人如此評價自己,她正眼打量了小魚一回,輕哼道:“你還不走?小心給我克死。”

小魚的眼睛睜得愈發大了,腳步卻不離開分毫:“你是神仙還是什麽,怎麽……如此厲害?”她那神态語氣,分明是大有興趣,根本不覺得可怕。

孫錦繡擰眉看着小魚:“你叫什麽名字?”

“小魚,你呢?”

“這是什麽亂七八糟的名字……”孫錦繡嗤了一聲,“聽你這破名兒,你那爹娘怕是不怎麽疼你吧?”

小魚目光微變,眼底一黯,卻又飛快亮起來:“胡說,我在我們家裏可是最最受寵的!不知道就不要亂說……哼,看在你幫了我的份上,這回就不跟你計較。”

孫錦繡卻是最為眼毒之人,方才小魚眼中一閃而逝的脆弱并沒能逃過她的眼睛。

她抿了抿唇,別過眼道:“我要一個人清靜清靜,你給我一邊兒去。”

小魚:“這兒又不是你家,憑什麽要我走?再說,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要走也是你走。”

孫錦繡眉毛一豎,擡手一指小魚,正要開口說話,誰知她手一擡起就有一卷畫軸從她袖口裏滑落出來。

那卷軸順着掉落的勢頭,緩緩展開,露出一幅梅林圖。

小魚原本只是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卻看見畫中梅林間有三名男子正舉杯對酌,當中有一個是她再熟悉不過的。

林昇。

孫錦繡臉色大變,忙俯身去收畫軸。

小魚卻仿佛恍然大悟一般:“原來你也是我二哥的崇拜者。”

孫錦繡倏地一下盯住她:“你二哥是誰?”

小魚哼了哼:“我二哥就是那什麽勞什子的‘大齊無雙士’了。”

孫錦繡聞言,又将她上下看了一回,嘴角卻溢出一絲冷笑:“我道是誰?林子望算個什麽東西,道貌岸然之輩罷了,與我心中那人比起來,他連半根頭發絲都比不過。”

小魚愕然,随即漲紅了臉大怒起來:“你心中那人又算什麽東西,給我二哥提鞋都不配!”

孫錦繡登時怫然變色,雙眸圓睜,幾步上前逼近了小魚。

她原本就面帶兇相,如此發怒,更是有些攝人。小魚心裏哆嗦,面上卻不願意服輸,還要叉着腰用力地瞪回去。

孫錦繡和她大眼瞪小眼,如此一動不動半晌,竟忽然噗嗤一聲哈哈大笑起來。

小魚給她吓了一跳,然而被小瞧的惱怒更甚:“你笑什麽笑!”

孫錦繡笑完,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瑞平侯府竟然有你這樣的小姐,今日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小魚哼聲,暗道:你不也是孫家的一朵奇葩麽?

“方才你說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孫錦繡睨着她:“你知道他要做什麽?”

“好奇罷了,你告訴我名字,說不定我認識他呢。”小魚道。

孫錦繡眼中不屑:“絕不可能,他那樣的人怎麽會認識你這種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再說,你既然喜歡你二哥那樣的人,就絕不會入他的眼。”

小魚就像給踩着尾巴的貓,氣得直跺腳:“誰喜歡他了,我最讨厭他!”

“那你方才還……”

小魚:“總之就是我可以罵,你不許罵。”

孫錦繡:“蠻不講理。”

她收好那畫,一邊走一邊往梅林另一頭走,小魚不自覺就跟了過去。

“就你這個樣兒,林家的人也放心讓你出來會客?”

“你家的人都放你出來了,還不能放我出來?左右我們都不讨人喜歡,”小魚哼哼唧唧的道,“再說我要旁人喜歡我做什麽……”

孫錦繡一頓,看她道:“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歡,可見還不是無可救藥。”

“你……”

兩人一前一後漸漸走遠,時不時還能聽到有一搭沒一搭的争執聲。

她們不知道,在方才她們二人所在之處背面的密林後,有兩人正站在那兒,不小心将剛才的事看了個完全。

此二人不是旁人,正是林昇和秦王。

秦王見林昇目光淡淡地望着小魚二人遠去的方向不言不語,不禁微微笑道:“你是怎麽欺負你這四妹妹了?”

沒有想到林大狀頭竟然也會給人讨厭,而且還是自家的妹妹。

林昇:“王爺想知道?”

他轉頭一笑,笑意卻不及眼底。

秦王給他看得瘆得慌,情不自禁地就往旁邊退開了一步:“我不過是跟你開開玩笑罷了,瞧瞧你——”

“不過,你那四妹妹跟着孫大小姐走了也沒事?我這大姨子的傳聞,難道你沒聽說過?”

這回林昇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他了。

秦王:“你可別不信,一回一個準,別怪我沒提醒你,要是你那四妹妹一不小心出了什麽事……”

話還未說完,就見林昇眯起眼看了過來,神色看似尋常,卻仿佛隐隐有殺氣一般。

秦王下意識閉上了嘴。

林昇又春風一笑:“子不語怪力亂神,王爺還是慎言的好。”

這一會兒,方才那冷冰冰溢出的殺氣竟都蕩然無蹤。

剛才那種寒氣侵體的感覺,仿佛只是秦王的錯覺罷了。

秦王擡手一摸耳朵,驚覺掌心有些濕意,輕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嘴上卻一笑道:“不說就是了,看你那護短的樣兒……不過你家四妹妹如此讨厭你,你還待她這麽好做什麽?告訴你,越是這樣的丫頭,越要給她冷臉才好,免得她到時候蹬鼻子上臉。”

林昇似笑非笑:“看來王爺是很有經驗了。”

“說起這個,你應該比我更有經驗,”秦王道,“我後院裏那些,全都加起來都沒有一個華陽能折騰,如今你對她不理不睬的,她反倒是更在意你了——”

林昇挑眉:“自我們方才從先生那兒出來,王爺三句不離女人,若是有需要,我大可以去幫您跟底下人打個招呼,讓她們請些伶人來——陪您消遣消遣。”

秦王登時擺手投降:“要是給佐老頭子聽到,往後我都別想再踏進佐家的大門了。之前你還沒到沒有瞧見,打頭不知是哪個不識相的,聊得好好的偏偏要提起那蒲彥霖,老頭子一聽,直接就甩手飛出個茶盅,好家夥,脾氣比我還大呢!”

林昇的目光,在秦王提到那三個字的剎那,忽然變得暗流湧動。

不等他說話,有一名下人小跑上前向二人一行禮道:“王爺,大人,衆賓客都在妨淼園等着了,西胡使者也到了。”

妨淼園中,男女賓客彙聚一堂。

頭頂是青天白雲,耳邊是香風陣陣,飛檐走閣隐在梅花重影之間,又有流水沿着假山石的竹凹潺潺而下,水入清池,泉水叮咚,妙不可言。

林昇和秦王才方入座,那西胡使者阿使那就端着個半人高的廣口黑瓶緩步走上前來。

阿使那是一個卷發褐膚的西胡少年,他的眼睛是透着灰的綠色,澄淨明亮,就像翡翠寶石。

他的臉上挂着微笑,用帶有濃重口音的漢語和衆人問了一聲好。

幾位世家小姐被他蹩腳的漢語給逗笑了。

阿使那卻一點也不窘迫,反倒還像很榮幸似的,朝她們那兒笑着點了點頭。

秦王湊到林昇耳邊道:“啧啧,你看看老頭子的臉色,估計是又想摔東西了。”

林昇舉着茶杯的手一頓,轉眸一望,果真瞧見佐忠勉濃眉緊皺,臉色隐約發黑。

佐辛月正坐在父親身側,見林昇朝這兒望過來,捏着帕子的手不禁一顫,嘴巴微張,險些就要輕喚一聲師兄。

“小姐,該您去了——”

下人的禀報拉回了她的思緒。

佐辛月飛快垂眸,緩緩起身,拿着一卷畫軸走到了假山石上的高臺。

她身形纖長,又着一襲淡藍色的紗裙,行走時飄飄然真如仙子乘風一般。

素手一開,就将畫軸打開,露出一副牡丹圖。

那牡丹圖顏色鮮豔稠麗,花瓣,花葉,花蕊,無一不是惟妙惟肖,幾乎可以以假亂真。

四下一靜,衆人不知是被牡丹花圖的絕麗震撼,還是傾倒于佐家大小姐飄逸若仙的出塵風采。

阿使那伸手打開了廣口瓶的塞子,一瞬之間,就有無數彩翅蝴蝶從瓶中飛出。

幾百只,也許是上千只,像五彩的雪花紛紛揚揚,令人眼花缭亂。

秦王不禁贊嘆:“妙啊!”

那些蝴蝶在半空中盤旋了片刻,忽然都往梅林深處而去。

阿使那和佐辛月都變了臉色。

原本按照計劃,蝴蝶應該飛到佐辛月手中的牡丹花圖上。

“蝴蝶飛走啦!”

“走,快跟過去去看看——”

衆人被千蝶振翅的漫天美景震撼,不自覺都提步跟往蝴蝶飛去的方向。

秦王和林昇也在其中。

繞過梅林,穿過重重枝丫,眼前豁然開朗。

蝴蝶紛紛飛落。

在滿天的彩蝶之中,有一名素裙少女站在其中,仰着頭也正呆呆地望着眼前所見。

林雪驚呼出聲:“……小魚?”

小魚聽到呼喚,轉身回眸,四下頓時鴉雀無聲。

作者有話要說:  還沒寫到我想寫的部分!!!感謝在2019-12-02 17:52:39~2019-12-03 14:40: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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