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顧西哲早就收拾好了,提起行李袋就走,來到校門口,剛好是放學高峰期,來接的家長非常多,打車也很難打。
顧西哲在約車軟件上預約後一直沒人接單,溫晨陽也知道這個時間點很那打車,“要不還是擠公交算了。”
“先看看。”
“晨陽。”不遠處有人喊他的名字。
溫晨陽循聲看過去,發現馬路邊停了一輛奔馳車,車裏坐的正是溫洪林,他搖下車窗朝他喊:“上車。”
溫晨陽并不想看到他,他對顧西哲說:“去對面公交亭。”
溫洪林看他走開了,開了車門追了上來,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晨陽,看到爸爸怎麽還跑?”
溫晨陽甩開手臂,冷着臉看着他,他永遠忘記不了那天晚上他打張海音時的模樣,龇牙咧嘴,把人往死裏打。
“你找我,什麽事?”
溫洪林臉上難得露出慈父的笑容,不過太假了,“今天剛好有空,來接你放學。”
“不用了,我一向不用人接。”
“爸爸平時忙,今天難得有空。”溫洪林道:“走吧,回家去吧。”
溫晨陽後退一步,“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去哪?”
“這不用你管。”
溫洪林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你和你媽媽都在生我的氣,我确實也有錯,我這邊也打算去你外婆家,跟你媽媽道個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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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晨陽覺得好笑,把人打成那樣道個歉就完事了?
“你知道世界上為什麽有監獄嗎?”說完之後,溫晨陽自己回答道:“因為有些事情發生了,道歉就沒有用了,只能靠刑法處置。”
溫洪林聽了這話,皺着眉頭,“晨陽,怎麽跟爸爸說話的。”
溫晨陽道:“比起你對我媽,我不是已經很仁慈了麽?”
對面,響起了一串喇叭聲,溫洪林的車子停在了路邊,堵住了後面的車,喇叭聲此起彼伏,堪比樂隊。
溫洪林幹脆來硬的,拉起晨陽,“別犟了,快上車,路邊不準停。”
溫晨陽再次甩開溫洪林的手臂,“放開。”
此時,公交車過來了,一窩蜂的人往上湧,溫晨陽拉起顧西哲的手臂,飛快地上了公交車。
溫洪林在公交車外看着他,臉色難看,對面的喇叭還在響,溫洪林只好轉身去開車。
公交車擠滿了學生,司機關了車門,啓動車子。
車子往前開時,起步有點快,溫晨陽的身體沒個支撐,慣性地朝後倒,顧西哲握住了公車的橫杆,抓住了他的手臂,他剛剛聽到了他們父子的對話,似乎是他的父母之間出了什麽事,他問:“沒事吧?”
溫晨陽搖了搖頭,“沒事。”
顧西哲又問:“你知不知道這是幾號車?”
溫晨陽剛剛情急之下就把顧西哲拉了上來,那時候腦子也沒來得及想這到底是哪一路車,“我不知道。”
顧西哲的身高在一群人之中十分突出,他環視了一眼車廂,看到了貼在後門的公交車行駛路線圖,“是三號車,跟車站方向不一樣。”
“靠。”溫晨陽擡手看了看手表,都四點二十五了,“那我還能趕得上大巴嗎?”
公交車沒到站是不停的,他們只能坐到下一個站,還沒到站,顧西哲就在手機上約了車,他們下車後,約的車也到了。
溫晨陽下了公交,立馬鑽進網約車裏面,奈何又因為有一段路在修路,塞了一會兒,抵達車站的時候已經五點過五分了。
大巴車一般都不會準時,溫晨陽下車後立馬跑着進了車站,來到檢票處,問了檢票員,檢票員說過去十分鐘了,車子已經開出站了。
聞言,溫晨陽像一只洩了氣的皮球,虧他剛剛還跑那麽快。
顧西哲說:“打車吧。”
溫晨陽搖了搖頭,“算了,打車過去,五百多塊。”
他的錢就是打車花完的。
顧西哲問:“那你打算怎麽辦?”
“好像去蒼城的大巴每隔一個班小時有一趟,我等下一趟吧。”
“嗯。”
溫晨陽想到自己還有幾十塊錢,車票都要八十多,“對了,你借我一百吧,我下周還給你。”
“微信行麽?”
“嗯。”
顧西哲拿出手機,立即給他發了個紅包,溫晨陽點開紅包,才發現顧西哲給他發了兩百,他從手機屏幕上擡起眼,笑了笑,“我現在發現,有個有錢的朋友,真好。”
顧西哲收起手機,“今天周五,票可能很搶手,先去買票。”
“嗯。”
先去一樓的售票窗口買了票,顧西哲考慮到他六點半的車,要差不多九點才能到,他提議說:“去吃點東西吧。”
溫晨陽道:“這附近估計就肯德基,你吃麽?”
“可以。”
他們兩進了肯德基點了一些吃的,顧西哲主動付了款。
溫晨陽端着吃的找位子坐下來,顧西哲在他對面坐下,把手上兩人的行李袋放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溫晨陽把一杯可樂插上吸管放在他面前,“其實,你剛剛可以不跟過來的,直接回家吃飯,不香嗎?”
顧西哲道:“跟着你,變傻了。”
溫晨陽剛喝了一口可樂,差點笑噴出來,他第一次聽到顧西哲自黑,“你對自己可真狠,都自黑了。”
溫晨陽拆開一個漢堡,咬了一大口,他狀似無意地提及,“話說,你怎麽好奇心都沒有?”
“什麽?”
溫晨陽一邊吃一邊說:“剛剛我跟我爸吵,你就不想知道為什麽嗎?”
“你願意主動說,我就聽。”
溫晨陽想,顧西哲其實心裏面好奇死了吧,可他的性格就是這樣,要是換做高航,今天不問出個什麽來,他估計覺都不睡了。
溫晨陽一直想把家裏的事對別人保密,畢竟不是什麽好事,而且他母親身份也特殊,更不能亂說。
可是對于顧西哲,他并沒有什麽顧慮。
溫晨陽很快解決了一個漢堡,他喝了一口可樂,開始說:“就是上周六,那天晚上我們不是看電影吃宵夜麽,我回到家,看到我爸在打我媽,打得很兇。”
顧西哲從剛剛溫晨陽和溫洪林的對話中隐約猜到了,難怪,上一周六那麽晚了他問他要了私人醫院的地址,“阿姨沒事吧?”
溫晨陽搖了搖頭,“身體沒什麽大礙,不過心理創傷比較嚴重。”
“那你多開導她。”
“嗯。”
顧西哲陪着溫晨陽等到六點半,看他上車之後他才出了車站,打車回家。
張海音的狀态比起上周日好了一點,她沒化妝,看起來有些憔悴,臉上的淤青都退了,頭上的傷拆了紗布,額角的傷結了痂,周圍的頭發在處理傷口時被剃了一點,她平時那麽愛美的一個人,該有多傷心,可對與容貌上的在乎又怎能比得過心裏的傷。
溫晨陽這些天每天都打電話問外婆張海音的情況,前面幾天,張海音每天都在房裏,也不怎麽吃東西,是後來這兩天,才肯出來,早晚都陪着外婆去散步,兩母女聊聊天,也看開了很多。
張海音并沒有去買手機,她甚至覺得手機壞了挺好的,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切斷和外界的聯系。
張海音的離婚協議已經委托律師去辦了。
周日早上,溫晨陽睡了個懶覺,九點多鐘起床後,發現客廳的桌子上給他留了早餐,而張海音和外婆散步去了。
家裏的保姆看他起床了,給他用微波爐把早餐熱了熱。
他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餐時,門鈴響了。
開門的是家裏的保姆,“溫先生,這麽早。”
溫晨陽耳朵尖,聽到保姆喊溫先生,立即就反應過來是誰,他放下喝了一半的粥,起身出了飯廳,發現真的是溫洪林。
看到他,溫晨陽冷着一張臉,“你來幹什麽?”
溫洪林還提了大袋小袋的補品,看來是來賠罪的,“你媽媽和外婆呢?”
“我媽和外婆都不想看到你。”
溫洪林沒把自己當外人,兀自進了客廳,把手上的補品放在茶幾上,“晨陽,爸爸今天是特意過來跟你媽媽道歉的。”
此時,張海音和劉玉芳剛好回來,一開門就看到了溫洪林。
張海音有些驚訝,并沒有開口,反而是劉玉芳情緒很激動,“你……你竟然還敢來!”
溫洪林道:“媽,是我對不起海音,那天我應酬,酒喝多了,神志不清才鑄成了大錯,我第二天也很自責。”
劉玉芳身體都在顫抖,“你自責,自責有什麽用,我的女兒,我養了她二十多年,沒打過,罵都舍不得罵,嫁給你就被打得差點命都沒了!”
溫晨陽此時走了過去,扶着劉玉芳,生怕她情緒激動,身體受不住。
溫洪林看向張海音,“海音,這段時間你是知道的,公司出了不少事,我每天到處奔波處理,低聲下氣地這裏求人那裏求人,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是我喝醉了酒神志不清了,不過我是真的很後悔,我也不求你馬上原諒我,但好歹別一竿子把我打死,是吧?”
張海音眼眶通紅,“我要是原諒你,就等着你把我打死嗎?“
溫洪林道:“我都說了,那次是我喝多了酒,神志不清了,海音,我們二十年的夫妻情誼,總不能因為我喝醉一次酒,說破裂就破裂啊。”
張海音擦了擦眼淚,“溫洪林,你扪心自問,你那是第一次嗎?哈?”
溫洪林啞口無言。
劉玉芳并不想看到這個傷害她女兒的男人,“你趕緊走,免得待會我拿掃把趕!”
溫洪林知道張海音的耳根子軟,有什麽矛盾他只要多說幾句她就不計較了,“海音,你不為自己想想,也為晨陽想想,他都快高考了,我們做父母的,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影響他學業吧。”
沒想到溫洪林還拿他來當擋箭牌,溫晨陽當即道:“媽,你做什麽決定我都尊重你,你也放心,這點事影響不了我。”
劉玉芳道:“你聽到沒有!快給我滾!”
溫洪林自知自己現在的處境,他深吸一口氣,看向張海音,“我覺得,現在處理這件事情還是太早了,等你再好好想想。”
“沒什麽好想的了,你趕緊給我走!不然我就拿掃把趕你走!”
溫洪林覺得劉玉芳或許真的會拿掃把,于是灰溜溜地走了。
溫晨陽扶着外婆去沙發上坐下,外婆看到了溫洪林買來的東西,氣不打一處來,朝家裏的保姆道:“阿玲,把那個人渣帶來的東西都扔到樓下垃圾桶裏去,看着心煩。”
“好的。”保姆過來把東西都提走扔了。
交代完後,外婆又安慰坐在旁邊的女兒,握着她的手拍了拍手背,“別難過了,等這段時間過去,就好了。”
“嗯,我知道。”
張海音回房裏休息了一下,中午吃飯才出來,吃了午飯她才想起溫晨陽今天要回校,“晨陽,今天你幾點回學校。”
“我買了三點的大巴車票。”
張海音說:“大巴沒那麽方便,轉來轉去的,要不你把票退了,叫輛車直接送你到校門口。”
“沒事,大巴挺好的。”
溫晨陽顯然就是在省錢,張海音突然想起一件事,“上星期,我忘了給夥食費給你了,你怎麽也不提我一下?”
溫晨陽道:“我自己有點存款。”
“你自己存的錢自己留着。”張海音進屋,拿出了自己的卡給他,“我就不每個星期給你了,這裏面有些錢,密碼是你的生日,你自己安排。”
溫晨陽握着張海音給的卡,“你把卡給我了,你呢?”
“我還有一張卡,這卡你以後拿着。”
溫晨陽把卡收了起來,然後說:“媽,要不我陪你去買部手機吧。”
張海音想了想,雖然她現在不想管任何事,也不想聯系任何人,可跟兒子聯系總是要的,她點頭,“嗯。”
溫晨陽去附近給張海音買了一部手機,然後另外買了一張卡。
——
連續兩周,溫晨陽周五一放學就搭大巴趕去蒼城,然後周日下午再趕回學校。
張海音心疼他高三了還來回奔波,讓他周末回南城的家裏住,別來蒼城了,溫晨陽嘴上答應了,但心裏卻很抗拒回家面對溫洪林。
周五在飯堂,溫晨陽和宿舍的人在一起吃飯,蘇夢婕和另外一個女生在他旁邊的空位坐了下來。
蘇夢婕問:“晨陽師兄,張阿姨最近怎麽了?我媽說她最近給她發消息她都沒回複,電話也關機了。”
蘇夢婕的母親和張海音是朋友,兩人都是演藝圈的,還在同一個公司,張海音換了手機和號碼,也沒告訴其他人,他們聯系不上也正常。
溫晨陽說:“我媽的舊手機報廢了,換了新的,卡也換了。”
“難怪呢。”
吃了飯,溫晨陽和顧西哲先回宿舍,高航和譚謙文去了學校的便利店買酸奶。
回到宿舍,顧西哲把晾在外面的衣服收了進來,其中包括溫晨陽的。溫晨陽總忘記周五收衣服,周日回來再收,在外面挂兩天,難免會積塵,後來他幹脆每次收衣服的時候把他的也收了。
溫晨陽盤腿坐在床上看手機,顧西哲把他的衣服挂進衣櫃,再合上櫃門,“我媽今天不來接,我約個車,我在圖書館下,你去車站吧。”
溫晨陽依舊看着手機,“我今天不去車站。”
“回家麽?”
他不想回去,他現在一點也不想看到溫洪林,他的手機頁面上顯示附近的各個旅館,他在找性價比高的,“住旅館吧。”
顧西哲沒想到他竟然要住旅館,他理解溫晨陽的處境,如果是他的父親那樣對自己的母親,或許他也會恨他,更不想和他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問:“要不要去我家?”
溫晨陽從手機屏幕擡頭,看着站在他床邊的顧西哲,“不方便吧。”
“我媽還挺希望你去的。”
葉智英是真的對他好,溫晨陽知道的,只是去人家家裏住,他也不大好意思,“別了吧,這也太不好意思了。”
顧西哲說:“之前,你讓我養着你的時候,怎麽就好意思了。”
溫晨陽摸了摸鼻子,沒想到過去那麽久他還記得,“我那開玩笑的。”
溫晨陽的臉皮也就對着他的時候厚地跟牛皮一樣,在葉智英面前,時常做出一副溫良謙恭的小白兔模樣,顧西哲說:“你知道我媽為什麽不來接我麽?”
“開會?”
“算是,他和我爸去了北城出差,星期天才回來,所以周末就我一個人在家。”
溫晨陽一聽顧西哲的父母不在家,他眼睛都亮了,“那行吧,看在你一個人在家這麽孤獨寂寞的份上,我就去陪你。”
顧西哲唇角揚起,“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那倒又不必客氣。”
臉皮真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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