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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下午第三節課結束後,放學前有半小時晚練。晚練內容很簡單,做一張小卷,三道大題或五十道選擇題,提前寫完可以提前走人。
開學第一天,文科二班的晚練是英語。
林穗填完所有選擇題,放下筆時只過了十五分鐘。她扭頭看向同桌,葉菁菁剛翻過頁,準備做第二十一道題。
晚練開始後,背後的老狗不斷在哀嚎。
“靠,這道題選A還是選D?”
“hyp……這單詞啥意思啊?課本裏沒有啊!”
林穗把數學課本塞進包裏,順口答道:“hypnotizing,動詞,使人着迷。”
老狗把腦袋探到兩個女生中央,朝左一扭,“嘿嘿,穗姐卷子做完了?”
聽到老狗問,葉菁菁才從專注分出神來,“這麽快?”她擡頭看一眼挂鐘,不大相信。十五分鐘,五十道選擇題,平均一分鐘三道題。
且不論答案正确與否,林穗的小卷确實填滿了,一題不落。
“穗姐,借我抄一抄。”老狗說着,行動比語言更快一步,手指已經夠到林穗的小卷。
林穗眼疾手快地按住卷子,防止它被抽走,“高一政治沒學過啊?等價交換。”
老狗小聲嘀咕,“真是冷酷無情。”但還是很自覺地把手伸進桌肚,掏出一瓶卡士酸奶,“給。”
一手交奶,一手交卷。
林穗提起書包,和學委打了個聲招呼後就走了。
隔壁理科二班的晚練的數學。經過時,林穗特地瞥了一眼最後一排靠窗的位置——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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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又被超速了。
等到林穗走到小巷口,果然看見許典已經在等候。他脫掉了校服外套,僅剩一件幹淨清爽的白T恤。
少年站在陰影下,脊背緊貼牆壁,無處安放的長腿斜蹬着地面。
聽見腳步聲,許典将魔方的最後一個色塊轉齊,側眸瞥向林穗,“這麽慢。”
林穗晃了晃手裏的酸奶,得意道:“五十道選擇題,十五分鐘很快了好吧。我還用答案換了瓶卡士呢。”
許典沒理會她的炫耀,說:“三道立體幾何大題,十分鐘。”
理科的晚練小卷一向只有大題,且除去第一道比較簡單之外,其餘的随便哪道都放在大考當最後一關。
林穗撇嘴,“你就是個變态。”
正如英語是林穗的強項,數學則是許典為數不多能考上三位數的科目。他能用心算算出四位數以內的加減乘除,耗時不超五秒。
曾經有位退休的老教授評價許典,說他是難得一見的天才。當然,僅限于數學。
除去數學之外,許同學日常考不及格。
兩人回到煙袋巷巷尾正好六點半,張雲秋正在廚房做飯,隔着窗戶看到孩子們站在大門口,提嗓招呼道:“許典,去叫你爺爺過來吃飯。”
許典打下自行車腳架,“好。”
“待會兒見。”林穗單肩背着書包,沖許典招招手。
許典沒答,她轉身要走。誰知腳還沒踩上臺階,突然被身後的人擒住手腕。
林穗回頭,“不是不熟嗎?拉拉扯扯幹嘛!”
許典委實長得高,身形挺拔消瘦,面容輪廓利落,淺琥珀色的瞳仁裏噙着似有若無的笑意,正是年少最好的模樣。
“生氣了?”他問。
林穗甩開手,“沒有。”
女生說沒有,就是有。
許典輕哂,拇指一勾包帶,将背在身後的書包翻到胸前,又扯開拉鏈掏出一瓶酸奶,“給你。”
林穗不解反問,“突然良心發現啊。”她伸出手,指尖還沒碰到酸奶,又收回。
等等……
“這不是我中午拿給你的那瓶卡士嗎?”林穗說。
許典:“那你要不要?”
林穗思考幾秒,飛速探手揣緊酸奶,稍稍擡起下巴,“老實說吧,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許典從不是愛拐彎抹角的人。她問,他就答:“周五要考試。”
林穗點頭,知道。
許典又說:“早上老徐叫我去辦公室。”老徐是理科二班的班主任,也是他們班的英語老師。
林穗再點點頭,然後?
“如果這次英語再不及格,老徐要叫家長。”
“呃。”林穗語塞。
許家現在只剩下一個長輩,就是許老爺子。
許老爺子年輕時沒讀過什麽書,平日裏很少過問許典的成績,一直都是秉持着孫子能畢業就行的心态,更別說爺孫倆坐下來商量考大學的事。
可許老爺子是牛脾氣,一旦發起狠來,親孫子都不放過。
林穗曾見過許老爺子生氣的模樣。如今想想,脊背又有點涼飕飕的。
“那你要怎麽辦?”林穗下意識替許典擔心。
許典沉默半晌,說:“你幫我補習。”
哦~原來如此~
林穗笑得眼睛彎成月牙,不禁有些嘚瑟,“可是,我們不是不熟嗎?”
許典:“你不是沒生氣嗎。”
林穗:“……”她就是吃飽撐着同情心泛濫,還以為許典會向她服軟說兩句好聽的話,結果沒被哽死就很好了。
林穗将酸奶物歸原主,微微一笑,“您還是自求多福吧。”說罷,抽身要走。
許典:“喂!”
林穗有些不耐煩地跺腳,“又怎麽啦?”
天色漸暗,院子裏的燈火闌珊。
許典恰巧站在暗處,低頭一言不發。林穗清清楚楚地看見他的雙唇微張開又合上,似是想要說出懇求的話,卻又掙紮着憋了回去。
如果眼前站的人不是林穗,而是餘北晖、餘南音,抑或者是其他人,許典都能很輕易地開口。
正因為是青梅竹馬,有些話反而說不出來。
“行了行了,知道啦。”林穗主動抓過被許典握手心裏的酸奶,“你英語那麽差,要補習就從今晚開始。”
許典昂起頭,張了張嘴。
林穗立即豎起食指,大聲喝止,“停,不要說謝謝。”
仿佛早料到她有此反應,許典微微挑起唇角,“下個月,你想要什麽生日禮物?”
林穗流露出幾分驚訝,随即消逝。他們在同一年出生,又在同一條巷子裏生活長大,十七年的情誼,許典記得她的生日并不奇怪,雖然以前從未送過她禮物。
“還有一個月呢,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林穗把英語課本攤開,挪到許典眼前,“先背單詞,把中文注釋遮住,從第一單元背起。背完單詞我再教你幾個重點語法。”
許典:“哦。”
許典的英語特別差,滿分一百五十分,連及格線都勉強。且不說聽力部分,最最簡單的閱讀理解部分,能對一半就該燒高香了。
反觀林穗,天生語感好,英語随便考都是一百三十分以上。
要幫許典補習英語,林穗深感頭疼。
英語最基礎的就是詞彙,可許典從不背單詞,考試全靠蒙。
第一個單詞,abandon。
許典在白紙上抄一遍,後面的中文卻遲遲寫不出來,愣是想了半天,最後還得轉頭向林穗求助。
林穗嘆了口氣,“放棄。”
許典沉默三秒,合上課本,“好。”
林穗感覺喉口腥甜,下一秒就要咳出一口老血,“abandon的中文意思是放棄。”
許典:“這樣。”
林穗:“……”
她是真的想放棄了。
周五金中要進行開學測試,林穗也沒閑着。
她把高一的數學課本和所有試卷疊在書桌上,窩在椅子裏細細想了想,最後決定拿起手機找救兵。
——同樣讀文科的餘北晖。
餘北晖和許典一樣,其他科目不行,唯獨數學還能見人。但在人際關系上,餘北晖比許典更吃得開。在金中提起‘晖哥’,沒幾個人不知道。
除去晖哥之外,餘北晖還有另一個綽號:大魚。
林穗戳開QQ,迅速敲字發送。
Lin:“數學有重點沒?”
餘北晖二十四小時手機不離身,信息基本秒回。
大魚:“許典不在?”
大魚:“問我不如問他,次次押題次次中。”
啧,有這麽神嗎?林穗腹诽完,瞄向身側。
許典正伏在臺燈下,認真地背誦默寫她交代的單詞。被他壓在手臂下的A4紙越寫越滿,字體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歪歪扭扭到處爬。
別看許典平時待人總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長相是真的俊。鼻梁高,睫毛翹。
林穗直盯着他的側臉,腦海裏只有一句話:
唇紅齒白的少年郎喲。
“喂。”
“喂!”
突然一吼,林穗猛地回過神,“你叫那麽大聲幹嘛!”
許典:“你看我幹嘛?”
“誰、誰看你了,臭美。”林穗擡手撓撓耳根,莫名其妙有些發燙。
許典身子後傾靠在椅背上,說:“背完了,還有嗎?”
“做閱讀理解。”林穗翻出一張空白的英語卷,耳廓的緋紅還未消退,“一共四篇,先試試看。”
許典想把試卷抽到眼前,卻抽不動,因為林穗用手指壓住了一角。他皺眉,“幹嘛?”
林穗幹咽一下,說話的聲音像蒼蠅在嗡嗡叫,“幫我劃重點……”
再小聲,許典也聽見了,“數學?”
林穗點頭。她的數學之差,逢考必得九十,能過一百肯定是人品爆發。
許典唇角微挑,“求我。”
林穗:“……”
她後悔了,她就不該向許典求助。人生在世,成績哪有尊嚴來得重要!大不了再考兩位數,再進辦公室一日游,誰怕誰啊!
心理掙紮幾秒後,林穗端正姿勢,雙手合十,說:“典爺,求求你大發慈悲幫幫我。”
許典輕笑出聲,“你拜神呢?”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收藏、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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