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紅油川菜

說話的這人正是莫梓宸的寵妃——婉妃。

這一天的婉妃身穿天青金紋拖地翠水輕紗露出了極為好看的鎖骨，曼妙有致的身子在輕紗下若隐若現，一頭烏黑長發绾成垂月髻，清淡的桃花妝襯得她溫柔如水又得體華貴。

可秦栩栩不認得她。

侍墨看看略顯迷茫的秦栩栩湊近低聲說道，“小姐，這位是婉妃娘娘。”

秦栩栩點頭笑開，“婉妃姐姐不必如此客氣。今日我也乏了，你們先退下吧。”

幾位妃子臉上皆是閃過一絲吃驚的表情随即收斂行禮告退。

看着幾個人退出去，秦栩栩站了身子捶了捶腰，“跟她們說話可真累。”

抱琴和侍墨對視微笑上前，“小姐，今日是衆宮娘娘第一次拜見，妃嫔理應向皇後娘娘介紹一下自己的。”

秦栩栩伸了個懶腰，“我才懶得聽她們自我介紹，左不過就是這個妃，那個嫔的還有什麽稀罕？我讓你們給我準備的東西都備好了麽？”

“都備好了。”

一聽這個，秦栩栩一下子來了精神，“快帶我去看！”

來到後院，抱琴和侍墨已經讓人用小木籬隔出來了一片小花園。那小花園中種的是牡丹中的極品——玉樓點翠和酒醉楊妃。

“這花兒比丞相府裏哥哥找來的那些花還好看！”秦栩栩看着綻放的花朵情不自禁的上前捧起花朵湊到鼻子前嗅着，回身信誓旦旦的對着抱琴侍墨說道，“這次，我一定會好好養它們的！”

抱琴和侍墨看着秦栩栩呵呵呵呵的幹笑，“小姐高興就好，小姐高興就好。”

這秦栩栩有個聞名丞相府的愛好——養花。

尤其是愛養名貴嬌嫩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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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名貴嬌氣不好活的，秦栩栩越是喜歡挑戰一下高難度。熱情是極為高漲的，但是水平卻是極為有限的。但凡經她手的花，就……沒有不死的。

因此她獲得了丞相府大公子秦栩泓給她頒發的辣手摧花這一光榮稱號。

宣室殿內。

“皇後可見過了衆宮妃嫔？”埋頭批折子的莫梓宸忽然想到早上給他氣受的秦栩栩，整個人都變得不太好了。

“回陛下，已經見過了。”

“嗯。”莫梓宸點點頭心道總算是不算太過分，“那她都說什麽了？”

安德禮的小心髒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回答的極為小心翼翼，“皇後娘娘說，各宮妃嫔伺候陛下多年必是已經有了自己的一套獨門心得……讓各宮娘娘以後好生伺候着。”

“什麽！？”莫梓宸手下的毛筆筆尖一抖弄花了一個字，“獨門心得？！”

安德禮瞄到了弄花了的奏折心裏搖頭默默從旁邊架子上拿出了一本新的空白奏折答道，“是。”

莫梓宸低頭看看那個墨跡，霎時間心煩意亂，“這個女人，真是…真是…”真是了半天，憋出了一句話，“白長了一張好看的臉！！”

說完再低頭看看那個不和諧的墨跡将奏折扔給旁邊的一個大臣，“你重抄一遍給朕。”

……

大婚頭三天，按照祖制皇帝必須都宿在椒房殿。

這條祖制讓秦栩栩和莫梓宸兩個人都是頗為為難。莫梓宸在宣室殿批完奏折轉圈走了好一會才叫來了人，“擺駕椒房殿。”

這時椒房殿裏秦栩栩還在後花園擺弄那幾株牡丹，“侍墨，那花匠可說了這花當如何養活？”

“小姐，這牡丹宜涼畏熱，喜燥惡濕且喜肥。小花園中的土都是花匠精心挑選的疏松肥沃的沙質土壤。花匠說了，小姐只需按時澆水就好。”

“只要澆水麽？”秦栩栩放下手中的小鏟子站起了身，“若是這樣都吃現成的，還有什麽趣兒？”

抱琴和侍墨聽到秦栩栩的話噗嗤一下笑了出來，“咱們小姐對旁的都沒什麽興趣，就是這養花的瘾大的很呢！”

秦栩栩哈哈大笑，“撒種子，然後一點一點看着花苞頂出來多棒？只可惜…目前還沒有成活的記錄。”

暮/色/降/臨，花園中的燭光微暗映着秦栩栩毫不做作的笑臉，莫梓宸忽然覺得這個女人也不是很招人讨厭。

尤其是換下了一身華貴禮服，腳踩大紅色鹿皮小靴子身穿窄袖藕絲琵琶衿長裳的秦栩栩怎麽看都是一個模樣可人，笑容嬌俏的小妹妹模樣。

“咳咳。”

聽到莫梓宸的咳嗽聲，安德禮連忙上前，“陛下駕到！”

聽到這句話，秦栩栩腦子裏想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怎麽來了？”

放下笑臉上前行禮，“給陛下請安。”

“起來吧。”莫梓宸掃了一眼後花園冷哼道，“皇後倒是好興致。”

“呵呵。”秦栩栩幹笑兩下，“陛下來是有什麽事麽？”

莫梓宸面無表情微微仰頭徑直往內殿去，“難道皇後不知道大婚前三日，朕都必須留宿這椒房殿麽？”

秦栩栩看着莫梓宸的背影拍了拍手上的浮土跟了上去，“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只不過陛下來之前沒有通報，臣妾沒有準備陛下喜歡的吃食。”

莫梓宸依舊面無表情，“無妨。朕晚膳向來進的少。”

“那你們去準備晚膳吧。”秦栩栩福身對着抱琴眨眨眼睛，“那陛下請自便，臣妾去更衣。”

很快精美的膳食端了上來。

莫梓宸看着桌子上這些菜，不自覺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旁邊站着的安德禮也是覺得嘴巴一陣發麻，這皇後娘娘這麽吃，不怕上火麽？

秦栩栩換好衣服進殿的時候就看到這餐桌前一主一仆動作出奇一致——全都捂着半個臉。

“陛下，臣妾來晚了。”秦栩栩只當沒看到一般坐上了桌，“起筷吧？”

莫梓宸拿起筷子又放了下來，“朕平日裏飲食清淡，不喜吃辣。”

“哦。”

秦栩栩淡淡的應着拿起筷子示意抱琴布菜，吃了一口水煮魚點頭，“陛下，這水煮魚的食材可是用四川金沙江中的魚中極品水密子做成的，而且只取了這魚身上最嫩的部分。陛下真的不嘗嘗嗎？”

莫梓宸看着那一盆紅彤彤的魚就覺得自己胃快要着火一般，“不必了。”

“如此……真是太可惜了。”秦栩栩又連着吃了好幾口，放下了筷子甚是體貼的看着莫梓宸，“陛下這樣餓着也不好…要不然陛下去別的姐姐那看看是否有合适的吃食？”

莫梓宸明白了，合着說了半天是趕朕走呢。那正好，朕反正也不想對着你。

“安德禮。”莫梓宸瞟了一眼秦栩栩起了身，“擺駕霁月殿。”

那霁月殿是雲嫔住處，聽聞陛下駕到一陣驚喜迎了出去。

昏暗燭火下，靜谧花園中一身月牙白輕紗的美人兒手提桃花宮燈守候門口，莫梓宸看到這個場景覺得這才是妃子應當做的事兒。哪裏像那個秦栩栩……一刻也不讓他舒坦了。

哎哎？好端端的提她做什麽？

“陛下萬安。”雲嫔盈盈一拜，淡淡的水仙花香彌散開來。

“快快起來。”莫梓宸伸手扶起雲嫔，“外面風大，随朕進屋吧。”

一進屋莫梓宸就看到了桌子上已經擺好的膳食。莫梓宸看着桌子上的飯菜疑惑開口，“你今日早些時候并不知道朕會過來，怎會備的都是朕喜歡的菜式？”

雲嫔拿起銀筷替莫梓宸布菜，語氣溫柔悠然，“妾确實不知陛下會過來。妾只是愛屋及烏而已……日子越久，陛下喜歡的口味，物品也便成了妾心之所好。”

莫梓宸擡頭看向雲嫔，心頭一暖。

這雲嫔本也不是什麽容貌上佳的美人兒，初入宮時莫梓宸只是看在她是婉妃的遠房表姐份上給了嫔位。其餘的…真心沒有給他留下太多印象。

只是這三年來，雲嫔的溫柔體貼又不喜歡無事生非的性子讓莫梓宸平白多了些好感。尤其是，現在來了秦栩栩這麽個典型反面教材……莫梓宸一下子就想明白了一句話——

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只是這莫梓宸向來是不善于将情緒外洩，如此動容也只是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按住了雲嫔布菜的手，“用膳吧。”

雲嫔看了看莫梓宸，小心翼翼的開口，“陛下今日為何不陪着皇後娘娘了？”

提起秦栩栩，莫梓宸想那一桌子紅油川菜牙根兒一緊，“雲嫔，食不言寝不語。”

這不輕不重的一句話，雲嫔卻緊張的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

莫梓宸也意識到自己有點遷怒于人了，伸手握住了雲嫔的手略加安撫，“朕早就聽聞雲嫔寫得一手極好的柳體，一會兒用過膳随朕一起寫幾篇如何？”

這讓雲嫔驚喜不已，平日裏自己哪有這樣與皇上月下談情的機會？可又不能顯得太過高興，收斂了笑容點頭，“妾的字哪裏就是極好的了，陛下謬贊了。”

書案前。

莫梓宸看到雲嫔抄錄的字開口贊道，“人都說顏筋柳骨，沒想到雲嫔一個女子竟然能将柳體寫的這樣均衡瘦硬，骨力遒勁。”

雲嫔靠近了莫梓宸，“臣妾聽聞陛下的柳體寫的極好，無事便練了來。臣妾還怕畫虎不成反類犬呢。”說着雲嫔拿起筆臉頰微紅雙翦微垂，“不知陛下可願意指點臣妾一二？”

這樣的風月之事，莫梓宸又怎麽會不懂？伸手将雲嫔環在懷中一手握住了雲嫔的手開始運筆，“你若喜歡，朕明日讓人給你送寫朕平日裏臨摹的字帖來。”

“臣妾多謝陛下。”雲嫔擡頭說話正好看到了莫梓宸的側顏。

雕刻一般的完美臉頰線條，劍一般的濃眉下是一雙炯炯有神的星眸。那雙眸子此刻正專注的看着桌上的字，長翹的睫毛一開一合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一般。

雲嫔看着情不自禁的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喃喃道，“陛下長的真好看。”

莫梓宸對這樣的贊揚向來是具有極高的免疫力，只是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神太癡了。這樣癡情的目光，任誰都不會置若罔聞。

只是這時，莫梓宸腦海裏忽然出現了一幅奇怪的場景——

也是這樣靜谧安逸的夜，也是這樣燭火晃動的書案前，溫柔如水癡心一片的雲嫔忽然換成了秦栩栩的臉。

這個猛然出現的鏡頭吓了莫梓宸一大跳，連忙揮揮手趕走了那個讓他心氣兒不順的女人。

雲嫔看着忽然揮手的莫梓宸疑問不已，“陛下怎麽了？”

“沒什麽。”莫梓宸伸手按平了額角跳動的青筋拍了拍雲嫔的腰身，“沐浴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