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晚七點準時,賈然來到了李平平短信中所說的地址。他扶着下了公交車眼疾手快搶到的一輛共享車,伫立在近乎兩米高的鐵門外,滿腹疑惑。

一幢精致的花園洋房,從欄杆中還能看到內裏精致的擺設。李平平能在這裏?

對着地圖看了又看,再三确認沒走錯,賈然給他打了個電話,被挂斷,只得按着發來的短信,推開了這扇鐵門。

“嘎吱——”

一陣森冷的風吹得他打了個激靈,連帶着被愧疚沖昏的頭腦也跟着清醒起來。

他站在門外,腳往前踏了一步。環顧四周,越看越覺得不對勁兒。這地方就不像是住人的,如果不是不遠處隐隐約約的光,他覺得這兒更像個兇宅。

要不還是先離開,找個人陪自己一起?是誰都行,就算真有什麽事也好有個幫手……腦子中第一時間閃過馬琦明的臉,賈然控制着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沖動,只要一提他就會想起白染。不知道馬琦明知不知道,正是他養的這個白眼狼把他都給暴露出去了……

手機嗡鳴,短信中李平平催促他不要站在門口趕緊進來。賈然擡頭看看立在院內亮了個小紅點的攝像頭,咽了口唾沫,心跳地快要沖出胸膛。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擺弄了下手機,終究是恐懼占了上風,他繞過及人高的盆景一邊往裏走一邊掏出手機給馬琦明發了個位置,可發送還沒來得及按出去,瞬間就被不遠處的景象驚呆了。

透過光潔透亮的巨型落地窗,屋內暖色調的燈光柔柔地打在一個人的身上。赤身裸體的李平平被綁在一個黑色的圓形鐵架上,雙手被吊在圓環的最高處,兩條腿分開了六十度分別綁在兩側,近乎黑色的性器在這傷痕密布的雪白皮肉上異常醒目。

他有氣無力地垂着頭,嘴巴中不知道含着什麽稀奇古怪的玩意,賈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下一秒,兩人的視線交集在一起,李平平突然劇烈地掙紮起來,拼命搖頭。青年大罵了一聲“操”,收起手機想都沒想直接沖了進去,完全忘了自己還沒來得及把地址發出去!

他先是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迫使冷靜下來,随後試圖去拽開塞在李平平口中的圓球,可後者卻絲毫不配合,掙紮着發出嗚嗚聲,眼淚像水龍頭似的往下流。“別動……你他媽的別動了……”他神經質地念叨着,墊着腳摸索着系在腦後的結。可李平平卻拼了命地扭動,就是不讓賈然動。

“操別他媽動了!哭什麽!”他一把掐住李平平的臉迫使這個早已憔悴的不成人形的男人直視自己,大吼,“哭管個屁用,給我老實點,馬上解開了!”

“嗚、嗚嗚嗚——”李平平涕泗橫流的哭着,不再亂晃。賈然咬着牙,按着他的頭露出了後腦勺上的卡扣,這一看終于知道為什麽解半天解不開了。

有鎖。

“你低着頭,我先把手解開……彎點你能不能在下來點!”賈然語無倫次地說着,伸長了手臂怎麽也夠不到李平平被吊起的雙手,無奈之下只得蹲下來先解綁在腳上的綁帶。

可好不容易拆開了這層黑色的彈力布,嘩啦嘩啦的鎖鏈聲就如一盆涼水當頭潑下,他看着李平平被淡金色的金屬鎖鏈困住的左腳,不信邪的用手往開拽,漏出了最裏面的貼着肉皮的紗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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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平的嗚咽聲轉為了凄厲地哀嚎,賈然手一抖,輕輕地掀開了貼在腳腕和鎖鏈之間的一層薄紗,一絲血腥味蹿入鼻腔中。青年臉色發白,腿一軟直接跪在了地上。血痂連着肉已經粘在了黑色的紗布上,他剛剛只是那麽輕輕的一拽,便扯開了傷口的邊緣,可想而知這片傷口的面積會是多大……渾身冒汗的賈然只覺得骨頭縫裏都是寒氣,他明顯的感覺到了自己後背、手臂上的汗毛已經豎起。他擡頭注視李平平,而後者也正在看着他。

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到賈然的額頭,他怔怔地盯着那雙被淚水模糊的眼睛,已經讀懂了對方的意思。

別管我,快跑。

鮮花,紅酒,美食。

白染步伐輕盈地走到窗邊,拉上了厚重的窗簾,随即和着悠揚的鋼琴曲轉了個身。點燃蠟燭,擺正餐巾,他微仰着嘴角滿足地看着自己精心準備的晚餐,不住地幻想着馬琦明到來後的場景。從口袋中掏出手機墊着腳尖俯拍了一張,白染更開心了。他坐在一邊,刷着朋友圈和微博,撥弄着粉絲送給他的一束鮮花,心都不知道飄到了哪去。而他念念不忘的這個人,卻也正想着他。

“從前面的口出去,回家。”馬琦明心煩意亂地說。

老溫從後視鏡瞥了他一眼,說:“您不舒服了?”

馬琦明疲憊地揉着太陽穴,扭頭看向車窗外車水馬龍的景象,心中總有些不安穩:“眼睛一直跳,沒什麽大事。還有多久能到?”

“到白染家的話還有半小時,過了這邊擁堵情況會好些。如果回家這個時間段有些堵。”

“周末了?……我都快忘了,賈然今天應該回來了。”馬琦明心不在焉地念叨着,被窗外的光晃得有些頭疼。今天一天都在心神不寧中度過,生意談的很成功,飛機也平穩降落,一切都很順利,多半只是累了。

去或不去?電影未曾殺青,白染的突然邀約多半是有事要和他談。想到對方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馬琦明好笑地搖搖頭,曾經的吸引力現如今分毫不剩。

自從上次跟賈然說了那些埋藏在他心底的那些話後,他對白染的那絲喜愛理所應當的轉移到了賈然身上。沒有理由不對賈然再多些偏愛,以前也确實是自己過于苛責。這麽一個優秀的苗子僅僅只拿來睡實在是可惜了。

現在倒好——能睡,能幹,還能看,一舉三得,關鍵還是知進退,有分寸。不過如果白染有賈然的一半聰明,他也不至于對這孩子越來越淡漠,臉畢竟是必要的,更何況只是一段丢失的記憶,他沒必要再去浪費時間了。畢竟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找得到和找不到并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赴約。”馬琦明擡起頭,聲音輕松了不少,“去這一次,以後再也不用在這條路上堵着了。”

老溫目視前方,沒有接茬。

“哎……”男人突然呻吟一聲,老溫向後視鏡一瞟,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馬總,您怎麽了?”

馬琦明按着心髒,雙目緊閉,五官皺成了一團,眼看着額頭上冒起了細密的汗珠。

老溫想都不想便拉起手剎,解開安全帶側過身子在副駕位子摸了瓶藥出來,随即打開車門,絲毫不顧後方不住鳴笛地車輛,拉開後座直接把藥倒進了馬琦明的嘴裏。

“唔……什麽東西?”馬琦明喘着粗氣,兩眼發黑。

老溫冷冷地瞥了眼後方的車輛,進了駕駛位這才說:“Cassy讓我備着的速效救心丸,您別說話了。我帶您去醫院。”

馬琦明下意識地搖頭,想到司機也看不見,只得又費力地補了句:“沒事,休息會就好了。之前看過,過勞而已,繼續開。”

兩人一路無話,趕到白染公寓樓下時,馬琦明的心悸更甚了,連帶着眼皮也跟着狂跳。一股強烈的不安籠罩着他,心慌的感覺讓他有些坐立難安。

“老溫,我問你。我媽我爸都在B市?”

“出門前管家和我說過,夫人去S市開會,先生倒是在B市。”

馬琦明默了,有兩個字在他心頭兜兜轉轉了一路也沒說出口,就差蒙上一層灰。正當他嘴唇嚅嗫險些吐出口時,老溫卻知趣地主動說了:“管家還讓我跟您說一聲,賈先生今天起了個大早,去公司加班了。”

起了個大早,去公司加班?他出差回來帶了不少工作讓賈然幫他分擔,因此這周給他安排的也就是些日常任務,有什麽事讓他非得起個大早去公司?馬琦明皺着眉頭聽完,揮揮手,“在這等着,一會就下來。”

站在白染的家門口,馬琦明按響了門鈴。

手還沒放下,青年便拉開了房門。他拽着有些發愣的馬琦明進了屋,飛快地關上了門。随即熱情地摟住了男人精壯的腰肢,将頭埋在了馬琦明的胸前。

“琦明哥,好久不見,我都想您了!”

馬琦明別過頭,白染柔軟的發絲蹭的他下巴微癢。說起來,白染是比賈然高那麽些許。

“松開吧。”他咳了聲,抓着白染的肩膀溫柔卻果斷的将人拉離了自己的懷抱。

白染毫不掩飾地将眼底的失落呈現給馬琦明,可惜後者卻沒正眼看他,而是盯着那一桌飯菜。“叫我來做什麽?”他問。

“吃飯,我自己做的。”白染笑眯眯地說着,轉身拉着馬琦明往裏走,“您先坐着,馬上好。”

馬琦明示意不想坐,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那日賈然給他做的一碗面條。

不再猶豫,他掏出手機走到客廳,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不到一聲便被接起,可馬琦明嘴還沒張便被聽筒那邊的聲音驚的變了臉色。

“賈然!”他爆呵了一聲,撒腿就跑。

“等、等……琦明哥!”聞聲出來的白染話還沒說完,馬琦明早已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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