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感情要講明白

封灼的小屋只有一個客房, 肯定是不夠住的, 于是封灼又在旁邊另起了個客房, 栅欄也往外移了點——這個小屋本就是他弄下的陣法建成的，操作起來很方便。至于屋裏需要的被褥之類的東西，之前封灼采買小屋用品的時候，都買的有備用的。

封灼整理小屋的時候，封靈翎就在一邊看着。眼見封灼像是玩積木一樣擺弄着小屋, 她就驚奇地瞪大了眼睛，不住拍手叫好，簡直把她家小舅奉為了神仙。

封灼得到小家夥的追捧, 得意得尾巴都要翹起來了, 抱着封靈翎親了好幾口。

章雲芝跟封秀嶼在一邊也看了個熱鬧，但終歸都是身體不太好的人，于是這晚就早早睡下了。

封灼怕他們睡不舒坦, 特意又多添置了兩個陣法, 讓房間裏的溫度、濕度都保持在一個宜人的範圍內。

等到三人睡熟之後，封灼才輕手輕腳地上了樓。

樓上一個人都沒有——土寶還是回了他的田邊小屋那邊, 而封墨……

封灼的視線一掃, 就停留在了窗戶上。

封墨又變回了小恐龍的模樣, 正窩在貓咪吊床裏邊, 兩只小爪子勾着吊床邊沿, 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正看着封灼。見封灼上來了, 封墨的小爪子立刻從床邊收回, 然後整條龍往裏一個翻滾, 躺平，假裝自己剛才只是夢游。

封灼：“……”

幾分鐘後，一只小恐龍被扔出了二樓窗戶，吧唧一聲落在了院子裏的銀杏樹上，挂落了幾片開始泛黃的葉片。

封墨再沒有上樓來扒門，但是封灼卻有些睡不着了，就這樣睜着眼睛一直到了天亮。

一夜不眠對封灼來說根本不算事兒，第二天他的氣色依舊很好，根本看不出什麽黑眼圈之類的東西。

而當封灼一早下樓了，才發現封墨已經做好了早餐。

章雲芝跟封秀嶼都起得很早，已經坐在桌邊開吃了，也不知道封墨跟他們說了什麽，氣氛非常地融洽。

封灼：“……”封墨絕對動了小屋的隔音法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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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雲芝看到了封灼，擡手招呼道：“起了啊，快來吃早點。一會去田邊給土寶拿些過去。”

“嗯。”封灼應着聲，走了過來，跟章雲芝和封秀嶼打了招呼。

封墨似乎知道封灼會跳過他，于是自己就特別熱情地提高了聲音跟封灼問好：“寶貝兒早～”

封灼：“……早。”

章雲芝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晃了一下，那雙睿智的眼仿佛已經看透了一切。

他們吃過早餐之後，封墨就自告奮勇，帶着早餐去了田邊給土寶。封秀嶼要散步，也就跟着過去了。

封灼沒跟去，他慢吞吞地收拾着餐桌，順帶給封靈翎的早餐放到恒溫爐上溫着。

章雲芝看着封灼，嘆了口氣：“年輕人喲。”

封灼：“……”這語氣。

章雲芝笑得非常慈祥：“戀愛的煩惱啊。”

封灼手裏洗盤子的動作頓住，擡頭看向章雲芝，無奈了，就這麽容易看出來？

封灼沉默兩秒，然後手指一揮。水槽了的碗碟立刻就自動清洗起來，轉瞬烘幹，排着隊進了櫥櫃中。

封灼放下挽起的衣袖，端出兩杯熱奶茶，走到了餐桌邊，跟章雲芝對面而坐。

封灼：“您都看出來了。”

章雲芝捧着奶茶暖手，一邊笑道：“鬧別扭了？”

封灼沉吟片刻，開了口：“不是鬧別扭，只是……以前發生過一些事情。”

昨天講他記憶恢複的時候，封灼并沒有細說什麽細節。但是這一世跟以前任何一世都是不一樣的，眼前的人，是他第一次擁有的親人。也是他們教會了他，什麽是愛恨情仇。

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這一世的經歷，當封灼再次拿回記憶的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斬殺封墨、或者直接劈裂那顆已将崩潰的骨珠。

但即使如此，封灼的心裏還是有些小疙瘩的。

當封灼把他跟封墨的那些事說完，章雲芝依舊是那樣的慈祥笑容，又嘆了一次：“年輕人喲。”

封灼：“……”

章雲芝笑了笑，說道：“你啊，活了這麽多年，還是個孩子。”

封灼不置可否，這的确是事實。他活得太順遂、太恣意，那些掣肘凡人的煩惱困惑，在他跟前不過是一指就能抹去的塵埃。所以他不知疾苦，也經不起疾苦。

章雲芝繼續說道：“你看看人界這麽點大，為了生存，多少人都在泥裏滾、溝裏爬。我也不說什麽情愛都是芝麻大的事，再小的局，也能把用了心的人給困死在裏面。”

章雲芝擡起頭，慈愛地看着封灼，仿佛他跟前的不是千萬年的老妖怪，而是真的她的孩子一般。

章雲芝：“我就問你一句，你能跟他分開嗎？”

封灼動了動嘴唇。他想說能，誰離了誰還不能活了？

但是他沒說出口。章雲芝替他說了。

章雲芝：“我知道你舍得，你看可依那小妮子，叛逆吧。就跟你一個樣。”

封灼：“……”這算是天外飛鍋嗎？難道不是姐帶的？

章雲芝搖搖頭，語重心長：“分個手，死不了。但又能痛快到哪裏去？你跟他這麽多年了，糾纏了這麽多生生世世，就算是當年那氣上了頭，不也沒狠下心把他的根基給毀了嗎？”

封灼不說話了。

章雲芝嗔了他一眼，說道：“答案都明擺着，你就是那根犟筋還沒擰過來，那口氣沒順過來，要狠狠戳一下封墨才能舒坦。但是吧，你心裏又舍不得，要是一下給戳狠了，第一個心疼的還得是你。所以才這麽不上不下地吊着呢。”

封灼：“……”

章雲芝：“況且，當年那事，還是你急了。你別不樂意，你心裏其實明白着呢。對，你這世也忘記了前塵，但也沒把封墨怎麽着。可是你現在多大，封墨那時候多大？情況能一樣嗎？”

封灼吃味了：“您就是向着他。”

章雲芝樂了：“小沒良心的，我這是向着誰，你還不知道？得，那我不向着他，你去戳吧，往他心眼裏那塊軟肉捅刀子，到時候看看誰心疼。”

封灼：“……”

封灼也不接茬了，就捧着奶茶小口小口地喝，讓熱騰騰的蒸汽模糊了他的臉，好像這樣就能躲起來似的。

章雲芝早摸透了封灼的脾性，見狀只笑，也不再說什麽了，反正該明白的，封灼早就明白了。

至于接下來的事，那就是年輕人的事了。

奶茶只喝了一半，封灼就不喝了。他站起來說道：“您坐着，一會太陽出來就去外面曬曬，靈翎的飯我給她溫着的，一會直接吃就可以了。我……”封灼頓了一下，接着道，“我去田邊看看，地裏好多東西似乎都該收了。”

章雲芝心裏直樂，附和道：“是，該去看看，如果有多餘的我帶點回去，給小雁和可依都嘗嘗。”

封灼點點頭，在章雲芝的笑容中，面不改色地出了院子，往田邊去了。

田邊，土寶跟封墨和封秀嶼都坐在那裏，土寶窩在封秀嶼的懷裏，正吃着最後半塊米糕。他們的跟前是綠油油的田地，頭上是才露出頭的朝陽。

看着特別溫馨。

封灼站在他們身後，心裏有些軟了——章雲芝跟他說的話，他都是聽進去了的。

正愣神，坐着的封墨似乎有感，轉過頭來。

封墨看見封灼，立刻就綻開了笑臉，站起來朝着封灼走了過來。

封墨：“寶貝兒，來散步嗎？”

封灼：“……”

封灼突然記起來，昨天的不爽，大半是因為封墨如今這不要臉的樣子給惹的。

講真，封灼還是比較喜歡當年那個軟糯可捏的小黑龍。

封墨眼見封灼的表情逐漸改變，心裏就是咯噔一下，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容也有些撐不住了，從邊邊角角洩露出了一些可憐兮兮的擔憂來。

封灼挑眉，是了，就是這個表情才對。

封灼伸出手，捏住了封墨的下巴，往前拉了一點。封墨任由封灼動作，一點委屈都沒露出來，還享受得很。

封灼松開手，封墨的下巴上紅了一團。但封墨的眼睛卻亮晶晶的。

封灼：“……”哎。

封灼繞過封墨，走到田邊：“這些東西都該收了吧。”

封墨的眼中一陣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站在了封灼身邊，精神十足地說道：“嗯，一定會是個大豐收的。”

土寶也吃完了東西，從封秀嶼的身上跳下來，喜滋滋地：“爸爸，是大豐收，能收很多很多！”

“土寶真是好樣的。”封灼伸手薅了一把土寶的腦袋。

土寶得了誇獎，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臉蛋紅撲撲的。

封墨在一邊默默看着，然後暗暗磨了磨有些發癢的犬牙。

封灼：“那就收吧。我回頭給羅寶打個電話，讓他來幫忙。”

封灼這麽說，就是想要熱鬧下，不然随便他跟封墨、甚至土寶，都可以揮揮手就收了這些東西的。不過封灼喜歡用這些事情來消磨時間，也是他們的慣例了。

“好。”封墨跟土寶齊聲答應道，然後兩人都是一愣，互相對視一眼，封墨涼冰冰地移開了視線，土寶則縮了縮肩膀。

封灼假裝沒看到，倒是一邊的封秀嶼看得津津有味。然後在心裏發出了跟章雲芝雷同的感嘆——青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