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織裳2
九潇收起字據, 便牽着我出了破廟, 擡起頭眯了眯眼睛, 道:“要變天了。”
雖我不曉得為何天族太子同青丘帝君都變得如此緊張, 然九潇親自出來同凡人打交道,定是遇到十分棘手的麻煩了。
若是槐桑在此, 九潇能否安心些呢?那人在所有神心中都是至高無上的存在,若是有她, 九潇便不會如此不安了吧?
雖九潇極力表現得一切如常, 然她指尖的顫抖, 卻是清晰地傳到了我心上。
回到狐貍洞,雖已入夜, 借着月光, 周遭的一切依舊清晰可見。
那滿臉胡子的大漢終于變回了本來模樣,我也換回了女兒衣服。
我嗔道:“水靈靈的一個姑娘,非得化作醜八怪作甚!”
“桑兒親我、牽我手的時候, 可未曾嫌棄過我是個醜八怪。”
我望着九潇那得意樣,道:“因着是九兒, 不論何種樣子, 我都喜歡。”
九潇臉上升起一層薄紅, 道:“桑兒最近怎的如此會講情話,委實讓人有些難為情。”
“既如此,以後便多說些,九兒害羞的樣子甚是可愛。”
九潇忽的擁住我,且是一絲縫隙都不留, 道:“這次我定會護好你。”
我輕撫她的後背,沒有多言,我猜想,她如此驚慌,大約同槐桑曾經的死有關。
我已然發現,離槐桑從前所住之處越近,神識便越清明。今日到了凡間,許多事不經九潇提醒,我則反應十分遲鈍。
她那屋子,是時候該進去瞧一瞧了。
“仙女姐姐,蠢狐貍,你們回來啦!”胡蘿蔔蹦蹦跳跳地從小青洞裏出來,臉上是小孩子該有的天真爛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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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桑兒,你們回來了。”小青随後走出來,又對九潇道:“姑姑,您交代的那件事辦妥了。”
“曉得了。”九潇四下望了望,“靈兒呢?”
小青回答道:“近日魔物時常來騷擾青丘邊陲子民,靈兒大人去布結界了。”
九潇點點頭,牽着我回了“醉逍遙”。
我同她躺在石床上,習慣性地牽了手,十指交握。
“桑兒可有何想問的?”
“我無甚想問的,你覺着我須曉得的,我不問你亦會講與我聽,你覺着我無須曉得的,我便不問了。”
“桑兒最近愈發像我一個故人了。”
“九兒喜還是不喜?”
“桑兒白日裏不是講過麽?不論我變成何種模樣,你都喜歡。我,亦是如此。”
“有九兒這話,桑兒此生,便是值了。”
“桑兒你……”
“噓!”我用食指抵住九潇的嘴,“通常講完這句話,你合該親我一下的。”
她親了下我的指腹,感覺十分不同于以往。
我道:“明日去趟‘槐桑山莊’好麽?也叫我瞧瞧你老情人住的地方。”
九潇身子繃緊了,靜默了許久才道:“好。”随即又悶悶道:“甚的老情人?都講過是年少輕狂時沒有結果的單相思了。”
我側過身環住她的腰,道:“睡了吧。”
若是單相思,便也不會有“桑兒”這只蠢狐貍了。
次日晨起,九潇并不在我邊上。
我走出洞時,外面石桌前有兩個面熟的人。
正是昨日才見過的蜘蛛精和小道士。
蘇裳還是被捆着的狀貌,喊叫道:“被這個蜘蛛精欺負就算了,你們又是何人!”
“帝君,我見這一人一妖在青丘邊陲鬼鬼祟祟的,便捉回來了,這蜘蛛精趴在地上,似是在尋甚氣味。”鐘靈兒依舊是那副滿頭鈴铛的模樣,我一直十分好奇,她走路時那鈴铛為何從來不響。
九潇打量着織錦,道:“你們來我青丘的地界作甚?”
織錦道:“你既給我留下了氣味,便該曉得我會來尋你,何必明知故問呢?”
“大膽!你這蜘蛛精怎敢這般同姑姑講話!”小青很是不忿。
九潇擺擺手,道:“罷了罷了。”
她見我出來了,又道:“桑兒可要再備一盤瓜子?”
我幹笑一聲,道:“不必,想來大約不會有昨日那般精彩了。”
九潇給了小青一個眼神,對方便從懷裏掏出一個簿子遞給她。
她看着手裏的簿子,緩緩道:“即便用這前塵畫簿,蘇裳看到的亦像是旁人的故事,若她心中沒你,看完後或許依舊不會愛上你。”
小青昨日辦妥的,便是這件事麽?九潇在外面竟能同她千裏傳音!過後我得讓九潇教教我,以後若是想她,便能随時講上話了。
織錦垂下眼簾,哀怨道:“一千年,我等夠了,若是她看到了前塵過往後依舊對我無情,我便放她走。總好過如今日日在她的天羅地網下勉力尋一絲生機。”
我的心忽的有些澀痛,織錦僅是等了一千年,便如此悲傷。九潇呢?五萬年,究竟是一段怎樣漫長的日子!若是我沒有被她吸引,她對着我,又會有多少辛酸苦楚!于她而言,連前塵都是傷懷的回憶。
蘇裳扭動着被纏住的身體,喊道:“你個蜘蛛精!究竟想對我做何事?!你莫胡來!小心我下次真叫你嘗嘗魂飛魄散的滋味!”
“呵呵,蜘蛛精,蜘蛛精!我經歷了千年為妖的日子,為的就是等着轉世而來的你!如今我等着了,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将我逼上絕路!我要叫你看看,為何你每次都能摸着我的命門!”織錦此時似是有些癫狂,同她之前在五香樓時很不一樣。
九潇掐了個訣,打向織錦,蘇裳蠶蛹一樣的身體突然向上躍了一下,只是很快便被絆倒摔了個狗啃泥。
織錦吐了口血,裏面有許多只黑色的小蟲子。
蘇裳扭着身子後退幾尺,嫌棄道:“你這個蜘蛛精,怎的吃這般惡心的蟲子!”
織錦指尖升起一團火,将地上的蟲子燒了,拱手道:“多謝。”
蘇裳又嚷嚷道:“你一個蜘蛛精,作甚要學我們天師還禮的樣子,不倫不類的。”
“你這小道士着實聒噪得緊。”九潇道。
“你都看出我是天師了,為何要叫我小道士?雖我作道士打扮,然我是岐山蘇氏第二十七代……”
“你安靜些!”九潇有些不耐煩,“你确乎是個小道士不假,你修的是道法,不是天師的捉妖術。你并不是真正的蘇裳,而是個冒牌貨,她已然死了,我講的可對?”
小道士面上一緊,沒有答話,織錦卻是十分難以置信的模樣。
她失魂落魄道:“蘇裳……死了?”
九潇道:“是,蘇裳死了,若我所猜不錯,該是被這小道士親手殺死的。”
織錦紅着眼睛盯着小道士,道:“你是如何殺了她的?”
那小道士反而笑了,雲淡風輕道:“我一日偶見蘇裳,她竟同我長得一模一樣。當一個小道士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自然是起了歪心思。某日我将她诓騙出來殺了,而後吸了她一身法術,便成了她。”
織錦握緊拳頭,手上的絲線緊了幾分,那小道士霎時呼吸不暢起來。
九潇輕笑道:“你這小道士,嘴裏果然一句實話都沒有。”
小道士瞥了九潇一眼,道:“我不曉得你是誰,不過蜘蛛精說她是尋着氣味來的,想必你便是昨日那個大胡子。我既已答應了你的條件,你便不該再多管閑事。”
九潇輕道:“閑事麽?我偏偏想管一管。若是從前,我定然不會管這許多,只是年歲大了,卻愈發看不得不圓滿的事了。”
我靜靜地在九潇身旁坐下,握住她的手。
我終于曉得為何之前會有異樣之感了,織錦講的,并不是她們之間真正的故事,而小道士,明明處處透着對織錦的保護,嘴上卻胡謅瞎扯且處處不留情面,想将人推遠。
鐘靈兒不耐煩道:“最讨厭你們這般繞得雲裏霧裏的人了!這前塵畫簿不僅能看前塵,亦能看今生,便先來看看小道士究竟如何做了壞事的!”
小道士剛想阻止,鐘靈兒已然驅動了法術,前塵畫簿升至空中變大,她在上面寫下了“岐山蘇氏蘇裳”幾字。
畫簿上出現一個穿得破破爛爛的小女孩。
她在街邊乞讨,一個老道路過,将她帶了回去,教她道法,養她成人。後來老道死了,她便四處漂泊,靠算卦騙錢為生。
鐘靈兒嘟囔了一句:“那小道士确乎是蘇裳無疑,否則此時畫面中的該是另一個人才對。”
後來機緣巧合之下,她見着了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天師,岐山蘇氏第二十七代嫡系傳人,另一個蘇裳。
自初見起,那個天師就對小道士百般不待見,經常尋她麻煩。小道士似是毫不在意這些,每日依舊活得逍遙自在。
直至有一天,岐山蘇氏的家主來找小道士,同她講,其實她才是真正的蘇家傳人。當年蘇家少夫人誕下了一對雙胞胎,只是蘇氏一脈,嫡系傳人雙胞胎只能活其一,否則會給家族招致災禍,他不忍親手殺了其中一個,便叫人送了出去,聽天由命。及至留下的那個孩子長大,卻碰不得傳人玉佩,他才曉得當年選錯了。
小道士嗤之以鼻,道:“何為雙胞胎會給家族招致災禍?如此,便可視人性命如草芥了麽?我如今逍遙自在,日子過得十分舒心,你那勞什子傳人,還是找別人去當吧!“
作者有話要說: 桑兒:我不是主角麽??為何最近都無我何事了?
九潇:自然是為了表現我的睿智,将我打造成福爾摩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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